整座村鎮在燃燒。
多少平凡家庭的安寧幸福,都於此化作了滾滾濃煙。煙霧掩蔽了大半個天空,遮住了陽光。在不祥的濃煙籠罩下,地面上陳屍累累。從屍身下涌出的鮮血匯作一股股的血流,無聲地流淌着,彷彿是大地默默地淌下痛楚的眼淚。
人們死前一瞬最痛苦的姿勢,在黑與紅交織的鮮豔背景上顯得觸目驚心,形成一幕如噩夢般恐怖的畫卷。而置身此地的人所能感受到的恐怖和悲哀,絕非靜態的圖畫所能表達。
這裡是兩軍混戰的戰場。其中一方敗退於這個村子後,追擊的軍隊以消滅敵人爲首要任務,無心顧及村子的安危。淪爲戰場的村子,在雙方激烈的攻防下很快化爲一片廢墟。村民們在兩方戰士不斷交錯的刀光劍影中倉皇奔逃,卻還是有許多不幸被捲入戰鬥中,傷亡慘重。
空氣中的焦煳臭味,戰鬥的嘶吼和傷者的哀鳴,刺激着在場人們的感官,將他們驅向兩個極端——弱者恐懼驚惶,強者則嗜血瘋狂。就算是參加過千百場戰鬥的士兵,血液也很難不因此沸騰起來。
巴德萊揮動沉重大劍,將擋在他前方的敵兵一劍砍倒在血泊之中。或者不該說“砍倒”,而該說“砸倒”。由於砍殺了太多敵人,連劍刃都有些捲了。
巴德萊停下手來,以劍拄地,寬厚的胸腔如風箱般起伏着,他連做了幾次深呼吸好冷卻一下有些過熱的頭腦。雖說沉浸在殺戮的氣氛中讓自己瘋狂一些,可以提高戰鬥力,增加生存的機會,但是他始終不太喜歡那種失控的感覺。
只不過,想是這麼想,真正做起來可沒那麼容易。很多次他猛然清醒過來,才發現戰鬥已經結束,自己又在中途殺得忘性了。每當這種事發生,總是令他懷疑自己是否還能算一個有靈魂的人,還只是單純的殺戮機器。
巴德萊覺得腦袋冷卻了些,重新扛起大劍,追隨衝在前頭戰友的腳步大步奔跑而去。跑了一陣,忽然有什麼聲響隱約叩動着他的耳膜,拖住了他的腳步。他疑惑地拐向一側半毀的街道。
震耳的金鐵撞擊聲中,有個看來剛出生未久、純白稚嫩的嬰兒赤着身子躺在地上號啕大哭。嬰兒母親的屍體緊緊壓住了他。想必她身前是想用身體保護自己的孩子,不過在她死後,屍體的重量反而對嬰兒成了一種重負。
這小小的嬰兒放聲哭着。他並不是因爲母親的死亡而悲傷,也不是真正懂得自己周圍正在發生多麼可怕的事,或是因爲無力反抗隨時可能降臨到自己身上的傷害而恐懼。還在矇昧狀態的嬰兒不懂得認知周圍的事,他哭泣只是由於此刻令他不得安適的喧鬧和疼痛。
這無畏無懼的哭聲完全沒有沾染任何雜念,是發自人類心底最純潔的哭聲。
循聲而來的巴德萊內心最深處似乎也隱約起了騷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與這嬰兒的哭聲起了共鳴,讓他無法對這一幕視而不見地走開。捕捉着心中難言的感覺,他不覺放緩了腳步。
“嗨!巴德萊!受傷了嗎?!”後來趕上的戰友望見他呆站在這裡,高聲招呼道。
“噢?哼!怎麼可能?!”
巴德萊回過神來粗聲誇耀着自己的強壯,而身體卻以與話語的粗獷完全相反的輕柔動作將那個嬰兒抱了起來。嬰兒怔忡着止住了啼哭,一雙大眼呆呆地看着,這對他而言猶如山一樣粗壯的男人扯下斗篷,用沾染了斑斑血跡的布片溫柔地包裹住他赤裸的身體。
“我當你是看到美女了呢!撿個小孩回來做什麼?”隊友對他的行爲投以怪異的眼神,“巴德萊,看來你受傷的是腦袋呀!”
“囉唆!”巴德萊將嬰兒藏在懷裡,抹掉臉上一絲赧然,再次掄起大劍繼續向前衝殺。
這是在南方各國被捲入戰亂期間,在大陸南部一隅發生的不爲人知的一幕。
這一年間數百年未有的戰亂席捲了整個大陸,凱曼悍然進襲聯盟各國,達魯王領叛亂、塔思克斯陷入內戰,魔族部隊活躍於凱曼戰場,黑旗軍崛起……各種重大事件一件接一件地發生,已經令大陸上的人們應接不暇,哪裡有人會留意這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在當時,更沒有人會認爲這事可能對大陸今後的走向產生什麼影響。
然而實際上,它確實將以微妙的方式影響着大陸的未來。
※※※
將時間往前倒回一段,到亞布爾上空流麗的霞光剛剛斂去,天空初化爲明亮的藍白色之時。
經歷過炮擊危機,亞布爾終於安然無恙地迎來了新的一日。然而隨着天色的亮起,城中亦開始掀起另一輪波瀾。
在舉行聯盟會談的會場前,一羣黑旗軍侍衛如往日一樣護送首領前來參加今日的會議。但若是仔細去看,便會發現些許不同於往常之處。不僅戰士們的神色隱隱透着憂慮沉重,就連他們所護送的人也不同於以往了。
黑旗軍一方向來是由聖劍士和聖女共同代表,聯袂出席會談的,而今日的隊伍中卻只剩聖女而不見聖劍士。取代聖劍士的位置走在聖女身邊的,是一個城民們之前都沒有見過的灰眸流浪藝人打扮的俊挺男人。聖女臉上亦不復往日的輕快,而現出令人陌生的端肅之色。
城中對政局變化有所關心的人,都很難不留意到這個變化。黑旗軍一行人沿路行來,也不知接收到多少好奇臆測的目光,不時還可聽到路邊街角處人們的竊竊私語。而蘿紗卻對一切都視而不見。今日的她,肩背緊繃,腰桿挺直,頭顱微微向上揚起,彷彿是一個正凜然奔赴戰場的女戰士,給人的感覺雖不復往日輕快明朗,卻多了一股令人難以忽視的威儀。
隨行的侍衛們亦察覺到了聖女今日似乎有些異常。不過今天的情況本就非同尋常。首領失蹤,生死未明,黑旗軍又成爲各方怒火所指向的目標,聯盟會談之事前途渺茫,大家的內心都是憂懼難安。在這樣一個時刻,蘿紗的異樣表現反而奇異地有一種安撫人心的作用。
昨日搜尋攔截哈爾曼的行動中途發生了出乎意料的變化,之後,情況便似乎完全失控了——能夠統領他們行動的艾裡、蘿紗,甚至是維洛雷姆,一個接一個地失去蹤影。那場發生在荒宅中的不明爆炸讓侍衛們十分擔心他們的安危。在處理了哈爾曼的餘黨之後,他們四處搜尋,仍無法確定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首領等人的安危去向。
另一方面,雖然哈爾曼一黨的行動最後並沒有導致什麼毀滅性的災難事件,但是這件事還是在亞布爾引發了一連串的騷動。
當時哈爾曼的幫手太多,超出了黑旗軍人力能夠應付的程度。爲了阻止事態演變到最糟糕的地步,黑旗軍不得不請求附近的亞布爾城士兵協助。亞布爾士兵們協助黑旗軍士兵處理完哈爾曼餘黨後,自然便將事情呈報上去。沒過多久,總督本人便怒氣衝衝地趕到了現場。
雖然他們所得到的消息不足以描繪出整件事情的始末,但只要稍加推想,就可以大略猜知此事黑旗軍是事先知情的,卻刻意壓下了情報企圖自己解決。
知道城市安全受到如此大的威脅,自己先前卻被完全隔離於事態之外,總督自是對黑旗軍隱瞞不報的做法相當震怒,語氣激烈地將現場處理善後的黑旗軍侍衛叱責了個狗血淋頭。偏偏艾裡蘿紗等能說得了話的人物一個都不在,大家羣龍無首,只得一面忍受總督發泄怒火,一面暗自爲首領等人的安危擔心。
好在等到天明,總算等回來了聖女和維洛雷姆。大家雖稍微鬆了口氣,但艾裡仍是下落不明。每個人都感覺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無論如何也無法振作起精神。
聽蘿紗說過事情的大致經過後,大家只有更加擔心艾裡的安危。曾參與過與奧瓦魯人那一戰的人都很清楚光炮爆炸對人體的傷害之大。雖說艾裡承受的是不完全的爆炸,威力必也不容小視,一樣令人十分擔憂他究竟能否承受得起……
而察覺到聖女有異於常,也是從那時開始。
以往接觸過二聖的人,都覺得蘿紗相當依賴艾裡。將兩人的關係來打比方的話,艾裡就像是拿主意的大人,而她則是跟在長者身後只知嬉戲的少女。艾裡受重傷後失蹤,她所受的打擊應是最大的,然而她自從回來後雖然神色較往常凝重,卻並沒有哀傷或是萎靡之色,在當時甚至展現出迥異於常的冷靜和理智。
“你們相信,聖劍士是那種會無聲無息死去的弱者嗎?”
看到本該是最憂慮、最手足無措的蘿紗以明銳冷靜的目光掃視他們,原本惶恐不已的戰士們一時反被震住了。愕然片刻之後,他們的眼光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
“是啊!首領可不是一般人,是聖劍士啊!”
“他有過那麼多經歷,怎麼會簡簡單單地死掉?”
最初是近乎自我安慰的口氣,笑容是勉強擠出的。但人心總是傾向於相信好的一面,當看到大家都這麼說,再看看聖女堅定的微笑,便認真地接受這個理由讓自己安下心來。希望的亮光從他們心中一絲絲閃現,變得越來越明亮。氣氛因蘿紗一句話而爲之一變。
“雖然一時還找不到艾裡,但我相信,聖劍士總有一天會擺脫困境,回到黑旗軍,回到他一手創立的天地中來的。而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我們能做的,該做的,也就是替他繼續守住黑旗軍這個家園。”
蘿紗說此話時語氣神態都十分摯誠,實是出自肺腑。這幾句話開解的不止是戰士們,同時也包括她自己。
“今後,一方面,我們會派人繼續搜尋首領的下落;另一方面,大家平時該做什麼,就繼續做什麼,盡我們所能把黑旗軍搞好。至少,要能維持原先的水平。如果他回來後發現黑旗軍成了收拾不起來的爛攤子,我們大家的臉可就丟大了喲!”
在人們迷惘失措的時候,明白地告訴他們應該去做什麼事,往往是最有效的安定人心的方法。片刻前衆人上空還是一片沉鬱無望,聽到蘿紗最後一句,卻有幾個人忍不住輕笑出聲。原本因艾裡生死未卜而變得晦暗不明的未來,似乎因爲她的一席話而變得明晰了起來。
戰士們彷徨的情緒被蘿紗成功地加以安撫。艾裡不在,她也開始學着如何掌握人心了……
維洛雷姆交叉着雙臂倚着後頭牆壁,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默然旁觀這一幕。
內部的動搖算是暫時解決了,卻還有更棘手的問題擺在黑旗軍眼前。如果無法順利解決的話,黑旗軍最終恐怕還是難逃覆亡的命運。
失去了首領的黑旗軍,現在能做得到嗎?
每個黑旗軍戰士都在暗自質疑。一股彷徨無助的感覺陰魂不散地纏繞着他們。
惴惴不安地護送蘿紗來到會場近前,戰士們擡頭望見前頭森然而立的衆多人影,神色不由得都爲之一僵。
會場外大廳入口處,各國的代表幾乎都到場了。一張張面孔或陰沉,或慍怒,神色各異,卻都稱不上善意。所有的視線,或先或後地集中到這裡。
冰冷而充滿惡意的氣息無聲地逼壓過來。本來是寬闊堂皇的大廳入口,此刻彷彿一下子變得狹窄黯淡了許多。
果然是來者不善!
在感受到這股威壓感的一瞬,黑旗軍戰士們的腳步都不由得有些許遲滯。
然而首當其衝的蘿紗卻沒有半分停頓,正視着那羣虎視眈眈的王公大臣,大步昂然地走去。察覺到稍爲落後於她的步伐,戰士們都先忽地一怔,隨即警醒過來快步跟了上去。剛纔生出的動搖,自然而然地被抹消了許多。
蘿紗等人方一踏進門廳,等候在那裡的使臣們略一交換眼色,便由沙曼公國的利夫特大公率先發難。
“聖女殿下,對於昨日有不法之衆企圖炮擊會場,貴方明知內情卻隱瞞不報,在您給我們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之前,請恕我們無法繼續就聯盟之事再商談下去了。”
大公的措辭口氣雖是十足的優雅客氣,話中的意思卻是十分決絕。一旁另一位使臣脾氣直些,直接把憤懣之色表現在了臉上,憤憤道:“貴方應該很清楚,隱瞞不報而只靠你們的少量人手來處理,等於置我們於極爲危險的境地!我們無法想像如此輕忽對待我們生命的人,怎麼能結成互信互助的盟友!”
周圍諸人亦紛紛出聲附和。抗議聲一浪接一浪地襲來,逼得蘿紗等人一時無法做聲。被不滿的聲浪三面圍繞的蘿紗等人,顯得那般勢單力孤。怒氣、輕蔑、懷疑,還夾雜着幾許幸災樂禍,各種負面和敵意的意念交織成了一張令人窒息的網,密密實實地籠罩着黑旗軍衆人。
戰士們明白對方確實有理由憤怒,事實如此,根本無法辯駁,氣勢上全然無法與興師問罪的各國抗衡。而現在如果不能依從衆使臣的要求對之前隱瞞的行爲作出交代,聯盟之事想必便要就此告吹。先是失去首領,又無法締結南方同盟,勢單力孤的黑旗軍,還能在凱曼和南方其他一些野心勃勃的國家環伺下生存多久呢?
想到這些,戰士們心中愈發慌亂不定。這些在戰場上與千萬大軍廝殺也不曾露出懼色的勇士們,此刻許多人的身體卻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明明還是寒意未退的春天,大廳的空氣卻不知爲何顯得十分燥熱。細密的汗珠帶着躁亂不安,迅速浸透他們全身。戰士們茫然地彼此對視,下意識地想在同伴那裡找到可以支撐心靈的東西,然而卻只看到了彷徨和無助。
“各位要我給出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不知你們期待聽到什麼樣的理由呢?”
當使臣們的聲浪稍弱,清清亮亮的話聲響起,不帶絲毫火氣,也沒有半分動搖。一瞬間有如一股冰涼的清泉流過心頭,黑旗軍戰士們都爲之心神一清。
他們隨即驚訝地發現,這聲音是站在隊伍最前的聖女發出的。讓大家不堪負荷的壓力,似乎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見聖女終於表態,在場的使臣們紛紛噤聲,場面一時靜了下來。只是衆人都不解聖女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集中在蘿紗身上的視線充滿了疑惑。
“事實不是已經很明顯地擺在那裡了嗎?我們這麼做,就是爲了避免聯盟會談因爲破壞行動而拖延擱淺。至於各位使臣的安危,倒確實是不甚在意。”
此話一出,場中頓時一片譁然。不管是在場的各國使臣,還是黑旗軍自身的將士,一時都錯愕地不知該說什麼,只剩下一片無意義的噫哦之聲。隨即,當使臣們恢復說話能力時,憤慨的指責聲以十倍於前的氣勢衝向蘿紗。
使臣們本已怒火中燒,蘿紗這幾句話不啻於在火上又澆了一大瓢油。使臣們此刻全忘了什麼禮儀,顧不得一個個來,幾乎每個人都在同時怒聲質問着聖女怎能說出這種話。
蘿紗卻依舊不爲所動。跟隨她身後的黑旗軍戰士們目瞪口呆地看着,見她在等待這股聲浪平息的間隙,還轉頭與立於右側稍後的維洛雷姆事不關己般地小聲議論着。
“看來聽到人家說老實話,對政客們果真是蠻嚴重的衝擊呢!真是的,不知道還要多久他們纔會靜下來,好好聽我後面的話!”
“……聽你的口氣,後面好像還有更刺激他們的話要說啊?”維洛雷姆微挑眉,似笑非笑地應道,“我很期待。”
怎麼這樣?!戰士們駭然無語,怔怔望着聖女的身影,卻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雖然她說的算是實話,但是總該想辦法修飾得委婉一些吧!
跟在蘿紗身邊也有一些日子,大家開始漸漸瞭解她的本來面目。“聖女”的耀眼光環下,其實是一個性子單純愛玩,時常有些脫線的女孩。難道……先前她的“處變不驚”,其實只是神經太大條的結果?眼下艾裡不在這裡,她就根本搞不清事情的嚴重狀況,纔會說出這種不知輕重的話?不少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了這樣不祥的揣測。
如果大家不是都站在蘿紗的背後,無法看到她此時臉上神情的話,應該會有人有不一樣的想法。
無視人們羣情洶涌,蘿紗掃視他們的眼神清冷穎慧。那是掌握着事情的細微動向之人才會有的眼神。
眼下的場面雖然看起來嘈雜混亂,實際上蘿紗非但不像一些部下以爲的搞不清狀況,反而是有如明鏡在胸,將一切都看得明白通透。
這些怒衝衝前來興師問罪的人,大部分是受着怒氣的驅策。哈爾曼之事,黑旗軍的做法確實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危險。這些使臣多爲身居高位的文官或皇族,幾乎都不曾親臨戰場等險地,很少經歷過真正的生命危險。蘿紗幾乎可以想像到當他們接到情報推測出事情原委時後怕的樣子。恐懼越是強烈,轉化成對黑旗軍的憤怒和排斥便越深。
再加上原本會談就因各方的利益難以協調而矛盾重重,難有進展,衆人對這次會談能有實質成果日趨悲觀。現在他們對組織這次會談的黑旗軍生出怨懟之心,人心更是渙散,難免會萌生一拍兩散的想法。
這幾個態度不像其他人那麼激烈,神色中卻隱隱透着幾分狡獪的人,態度是比旁人溫和些,卻不是因爲他們對黑旗軍抱有更多的善意。那曖昧不明的表情下,轉的念頭都是如何利用黑旗軍的不利地位,爲他們的國家從黑旗軍這裡多摳出些好處吧!
不過這也是自然之事。在國與國之間的關係中,虛浮不實的所謂人情義理本就難以相信,純粹的利害關係還更能讓人信賴。
而另外那幾個眼神閃爍,不時鬼鬼祟祟地瞟向這裡的傢伙,似乎在觀察她和估量黑旗軍細微的情勢變化。驅使他們刁難她的,應該不僅是因哈爾曼之事而生的怒火,更多的是對黑旗軍今後前途的質疑。
這也是難怪。昨日之事不僅觸怒了這些國家的使臣,同時也給黑旗軍將來的走向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留意黑旗軍的人應該都很清楚,領導黑旗軍的“二聖”之中,艾裡纔是真正控制黑旗軍的人物,而聖女向來從屬附庸於他。黑旗軍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迅速成長壯大起來,“二聖”的號召力起了極爲重要的作用。眼下黑旗軍突然失去了靈魂人物聖劍士,“二聖”只剩其一,他們難免會懷疑只靠不曾擔當重任的聖女,黑旗軍是否還能保持住眼下的強勢勁頭。
而黑旗軍如果失去了未來發展的強大潛力,單憑自身目前的實力,是不夠資格與其他國家坐在對等的位置上商談同盟之事的。政治本是再現實不過,沒有任何國家願意承擔風險與走向衰亡的勢力結盟。
玻璃般澄澈的紫黑眸子中,映出了各種不同心態的人們各異的神態。蘿紗只是以極其平和的心境來觀察分析他們。眼下反對黑旗軍的人雖出於三種不同心態,擺平他們的手段卻只要一種就行。不管是爲了眼前還是未來,“聖女”都必須顯示出強悍的領導能力,黑旗軍才能繼續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