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開打了電話給家裡, 說齊天朗的父親想見見他們,兩位老人一聽就明白怎麼回事,樂顛顛地商量好了來江城的時間。
林霏開也很忙, 當然不是忙婚禮, 沒那麼快。最近她一直在面試, 自從齊天朗和她提了換工作的事情後, 她投了不少簡歷。再加上她和業內幾個關係好的同行透露了自己打算跳槽的事情, 約她面試的公司是一個接一個。一天之內,她可以跑三四家。
不是公司選她,是她選公司。
手頭有好幾個意向, 就等着她決定。不過她已經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的人了,她得問問未來老公的意見才能做最終的選擇。
齊天朗告訴他, 章雲霄已經和社長談妥了收購雜誌社的事, 估計過幾天就會統一宣佈。其實也不用統一宣佈, 大家都在小任那裡或多或少聽到一些消息。裁員是肯定的,所以已經有不少人暗地裡開始找工作了, 只不過少有吭聲而已。
林霏開後知後覺地明白,齊天朗想換工作,無非是不願意待在一家被章雲霄收購的雜誌社。
陳小塵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終於來上班了。臉上的青紫已經不見,但是整個人看起來特別消沉。
齊天朗出門採訪, 中午林霏開和陳小塵一起出去吃飯, 回來的路上陳小塵突然說了句話:“我打算離婚。”
“什麼?”林霏開一口冰淇淋差點噴出來, 不停拍自己的胸口。“你別亂來啊, 我跟你說, 離婚可不是小事。”
“我知道,但是我真想離婚。”
“那老阮······那姜明哲······”
“我和姜明哲說, 我正在和老阮辦離婚手續,你猜他怎麼說。”
“真的在離婚啊······他怎麼說?”
“他說他要調到北京去了,哈哈哈。”
林霏開不語,她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怎麼會是這個結果呢。
“老阮發現我的事了,我們吵起來,我動手打了老阮······”
“你打老阮?那你的臉······”
“你以爲老阮打我?你覺得他也敢?我打了老阮的那天晚上,就跑出去了。路上遇到小流氓打架,我在旁邊看,不小心也被打了。後來還是老阮來找我······”
這都什麼破事啊?陳小塵真是奇人。林霏開徹底無語。“那你和姜明哲?”
“分了。”
“那老阮······”林霏開小心翼翼地尋找措辭,“你們和好了嗎?”
“哪有這麼快,還不理我呢。”陳小塵頓了頓又說,“我真是荒唐啊,一場夢啊。我是真打算離婚的······”
她依然對姜明哲念念不忘,可是一切都過去了。林霏開握住陳小塵的手,假裝沒看見她在流眼淚。
下午在辦公室,林霏開有點不舒服,可能是最近忙着面試,操勞過度。她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陳小塵看見了,給她倒了杯水。
林霏開說:“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陳小塵說:“要不你早點走吧,我剛去社長辦公室找他,他不在的。這都快下班了,也不會有什麼事的。”
林霏開想想也對,又不是沒有提前溜過,還在乎這一次半次的嗎。尤其是,她都是快要辭職的人了。林霏開收拾好東西,下樓打車去了清水灣。
本來是想回家的,可是一來清水灣距離雜誌社比較近,二來她已經和齊天朗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
林霏開到了清水灣,直接進主臥睡覺。她的頭昏昏沉沉的,好像有千斤重似的。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有人說話,應該是是齊天朗回來了。她想叫他,卻又聽見說話的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人對自己的名字總是格外敏感。
“你真的打算和霏開結婚。”是章雲霄的聲音。
“爸爸,我的事你就別管了,我自己會做主的。”是齊天朗的聲音。
“爸爸不是要管你的事,爸爸的意思是說,英國讀書的機會很難得的······”
“結了婚再過去,也不是不可以啊。”
“那倒也是。她同意了?”
“我還沒告訴她,我準備結婚後再和她說,或者······結婚前吧。”
“想當初,你是爲了幫爸爸收購雜誌社,才跑去實習的。我還以爲你和她談戀愛也是爲了······想不到你真的要結婚······”
“爸爸,這件事我們以後都不要再提。我不想霏開對我產生什麼懷疑。”
“嗯嗯,不提。總之,這次成功收購多虧有你這個臥底······”
“爸爸,剛說了別再提······我去雜誌社接她回來······”
“好的,那我先走了,你們倆晚上過去我那吃飯。還有,你不是說要搬過去和我一塊住嘛,就這麼點東西。”
“沒什麼東西的,幾件衣服而已,你幫我拿過去吧。”
接下來,是椅子挪動的聲音,是開門關門的聲音。
林霏開縮在被子裡,冷汗直冒,她一分鐘也不想待下去了。凝神靜聽,屋子裡沒有聲音了。她掙扎着下牀,穿好衣服,走出臥室。
她以爲那對父子已經走了。可是,她一開臥室的門,齊天朗卻從廚房裡出來,手裡還端着杯子。原來他還沒走,他只是去喝水了。
兩人四目相對。
齊天朗怔了好半天,才問:“霏開······你什麼時候來的。”
林霏開說:“比你們早,早到可以聽見你們的對話。”她覺得渾身發冷,她的聲音比她的身體更冷。
齊天朗放下杯子說:“霏開,我不知道你聽見多少,但是你要給我解釋的機會。”他走過來,試圖抱她。
她一把推開他,她也不知道自己生病了怎麼還有這麼大的力氣。她一個踉蹌,跌在沙發上。“我要回家。”
她不看他一眼,逃也似的離開了清水灣。她已經不能思考,晴天霹靂在頭頂炸開的感覺,和當年知道尤行健出軌時的狀況差不多。不,比當年更甚。
她掏出手機,四十多個未接電話,有三十多個是齊天朗打的,還有幾個是康樂盈打的。她把手機關了。
不能回家,齊天朗會找來的,她不想見他。可是不回家能去哪裡呢?
不知不覺已經到小區門口了,林霏開下車,往小區相反的方向走。
她沒帶身份證,去不了賓館。她打算去麥當勞或者肯德基熬一夜,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但是自己真能扛得住嗎?一陣夜風吹來,雖然已是夏天,但她還是瑟瑟發抖。思來想去,她還是打了康樂盈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康樂盈就霹靂巴拉地數落她。“你在哪?齊天朗說你們吵架了?怎麼都要結婚了還吵架啊?連我的電話也不接,你還關機!你在哪啊?”
“樂盈,我在外面。你把我的身份證拿來給我好嗎?”
“你要身份證幹嘛?”
“我今晚不回去了,我不想見到齊天朗。”
“喲喲喲。”電話那頭傳來嘲諷的語調,“林大小姐,你以爲齊天朗來我們這找你啦?我告訴你,他只不過給我打了個電話,問你回來沒有,就沒聲沒息啦。你犯不着住賓館,人家沒當你是回事。你在哪,我去接你。”
她一陣心涼,原來自作多情這個成語就是爲她而造的。“那不用了,我一會回來。”
林霏開無精打采地回去了,屋子裡的燈是暗的,看來連康樂盈都拋棄她跑去睡覺了。她打開玄關的燈,換了鞋子,又關了燈,然後再打開客廳的燈。一眼就看見齊天朗正坐在沙發上,他也正看着她。“霏開。”
不用多說,這肯定是康樂盈做的好事。
她停了一下。“你什麼都不要說,我什麼都不想聽。”她徑直走向衛生間,拿了毛巾洗臉。
他跟着她來到衛生間,站在門口望着她,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林霏開想,可憐兮兮的人應該是她吧。
欺騙,他來到她的世界只是源於一場欺騙。欺騙這個詞在她的詞典裡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想到他對她的愛,只是惺惺作態,林霏開心裡直反胃,對着馬桶狂吐,卻只是吐出幾口酸水。是啊,她連晚飯都沒吃呢。
他走過來輕撫她的背,被她狠狠地推開。“僞君子。”她低聲咒罵。
她離開衛生間,去臥室睡覺,他還是跟着。到了門口,她突然轉身。“你回去,我不想再見到你,太噁心了。”
“你至少給我個機會解釋。”
“行!那你快解釋!解釋完了就滾!”
“好!”他說,“我承認一開始我去雜誌社是有目的的。那時候爸爸爲了收購的事情焦頭爛額,我趁機和他說我可以幫他。但是我心裡其實很清楚,我並不是想幫他,我只是想認識你,這纔是我真正的目的。”
“認識我?齊先生,說得比唱得好聽啊。”
“的確是爲了認識你······因爲,因爲收購一直談不攏,爸爸找人去調查雜誌社,收集了很多你的資料。所以,所以,我還沒見過你的時候就認識你了。我有你的詳細資料,看過你的許多照片······甚至知道······你失戀了喝得大醉在街上吐,一邊吐一邊罵尤行健。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好可憐······”
林霏開目瞪口呆,以爲自己在聽影視劇的情節。
怪不得他第一次給他做皮蛋瘦肉粥就知道多放蔥花,怪不得他在去雜誌社實習之前就把灰灰送到他父親那裡······這些事情,她應該早有提防,可是她完全變成了一個陷入愛情的愚蠢女人。她什麼都沒注意。
他覺得她好可憐,她是有多可憐需要他來可憐。
“霏開,寶貝兒,但是你應該能感覺到,我對你的心是真的。”他伸出手,他想抱她。
“滾!”她給了他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