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齊齊心生疑惑,不明白明明邀戰的是解飛星,爲什麼在關鍵時刻,他又自己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這到底是想要勝利,還是不想勝利?
倒是珠子微微咦了一聲,說:“風度不俗。”
嶽輕笑而不語,心想甭管對方風度再好,自己也是不可能把寶貝拱手相讓的。
他向周圍看了看,看見店鋪正中央擺着一張泡茶用的八仙桌,於是走到八仙桌前,把組玉佩飾放到桌子上。
這件組玉佩飾一共六件,分別是玉琮、玉璧、玉圭、玉璋、玉琥和玉璜,以五色彩線穿繞而成,中間夾雜許許多多玉珠,是掛在胸前的項鍊。
這組玉佩飾的玉好,雕工也美,年代不知道,要放在古玩街那邊,保不定是個大價錢的東西,可惜這裡是風水街,沒有氣場的東西,哪怕再華貴珍奇,年代久遠,還是落了下乘。
周圍神色各異,多半是不相信這是法器的。
偏偏韓業興致勃勃地扯着人說:“哎呀,我的大外甥眼睛就是厲害,你們看他挑的那組玉佩飾,就是單算材料的價錢也比解飛星來的強,這誰好誰壞,不是一目瞭然了嗎?”
“呵呵,你的大外甥?你知道你的大外甥對面的是什麼人嗎?那是解飛星!是青年風水師中第一人!”旁邊的人不屑說。
“大外甥說得好,我看大外甥連什麼是風水,都十竅通了九竅吧。”
“哈哈哈,一竅不通,說得好!要不是一竅不通,怎麼能在滿屋子中選出這麼一個工藝品?”
“在古玩店裡選出一個法器不容易,在風水店裡選出一個工藝品也不容易啊,果然大家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韓業的胖乎乎的臉氣成了豬肝色。這時候他也顧不得大老闆的尊嚴,拉上旁邊始終不在狀態的司機,挽起袖子就開始舌戰羣雄!
司機一臉苦澀,心想這什麼玩意,我真的不懂……
“其實我剛纔也想問,你拿這一組玉佩是在想什麼?”
旁邊的吵鬧並不影響嶽輕。珠子這時候沉吟出聲:“就我剛纔發現的,這串組玉佩飾雖然不說一點氣場都沒有,但氣場紊亂晦暗,說是法器,不如說是擺件,就算要開吃,也無從下口。”
“你的人生意義就只剩下吃了嗎?”嶽輕竟無言以對。
“……”作爲一個不知道過去的珠子,它的人生意義好像真的只剩下吃更多的靈氣,找回更多的過去。不知爲何這句話還有點押韻。
嶽輕將佩飾放在桌子上後,退後兩步左右看看,突然向周圍的人要來了一把剪刀,咔嚓幾下,將穿着佩飾的五彩繩給剪掉,然後把上面的許多玉珠扒拉扒拉,全扯到一邊放着。
這樣一來,桌子上就只剩下六件玉琮、玉璜等六件玉器。
這六件玉器一字擺開,解飛星突然面露驚疑。
沒有其他理由,就因爲剛纔還晦澀不清的氣場突然強烈了一些,讓普通的風水中人也能夠感覺到了,更別說就站在嶽輕身旁的解飛星!
解飛星驚疑不定地看了看被挪到一邊的五彩線和玉珠,又看了看剩下來、氣場突然鮮明起來的玉佩組,突然想到自己曾經在家中古籍中見過的一則傳說,面色頓時大變!
能讓氣場從無到有,難道是傳說中的封禁法?
“你要讓我說出一個好理由,我也說不出來,不過我覺得,這東西好像和我有緣,我第一眼看見它就感覺不是這個模樣的,簡直被不學無術的傢伙給糟蹋了……”
嶽輕用一隻手按着六件玉器,慢慢地在桌子上移動。
他每移動一步,六件玉器周圍所形成的的氣場就更強一分,氣場與氣場之間的對衝就更減弱一分!
珠子這時候驚呼出聲:“這,這怎麼可能?!靈氣竟在瞬息之間於死物裡無中生有?!”
越來越強烈的氣場讓整個店的法器不由自主,隨之微微震動。
解飛星臉上的驚駭越來越濃,這時候已經看見傳說時候的景象,氣蒸如雲,波濤如浪,雲蒸浪涌,凝若實質!
嶽輕調整完了最後一塊部件。
他不是將六件佩玉橫放,也不是將六件佩玉豎放。他將六件佩玉擺出了一個半圓玉璜的形狀,而這玉璜上紋路陰陽分刻,又是一隻大型的玉琥!
此時,六件佩玉彼此之間還有不小的縫隙。
當嶽輕的調整完它們相互的位置,手指離開佩玉的那一時刻,衆人眼前一花,耳中一震,於突然之間聽見鐘鼓齊鳴,樂聲震天,一羣面目模糊的人手持長柄共同擊舞,長柄上五彩絲綢隨風飄揚,牽引着他們的歌聲走向天地四方: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自昔何爲?我藝黍稷……”
朗朗歌聲中,豔麗而莊嚴的一幕恍惚打破了世界與世界的壁隔,人類宛若羣蟻一樣渺小,天地無邊的廣袤與寬闊,他們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熱血,如同此身正持矛戈,並肩而擊,齊聲而歌,甚至能夠明白自己正在祭祀天地四方!……
八仙桌上,六件佩玉在沒有任何人碰觸的情況下,如同彼此間有磁石雙極,紛紛向中靠攏,清脆的敲擊聲中,六個組件合而爲一,成爲一件真正的大型琥型玉璜!
這時,衆人才從剛纔的幻境之中清醒過來。
乍然醒來,青田大師就失聲自語:“這怎麼可能,怎麼經過他稍稍調整,氣場就濃郁到能夠影響旁人,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還沒幾天時間,當日五峰山上,青田大師還信誓旦旦地對孫老說世上能夠影響普通人的氣場已經少之又少,沒想到下山找了個人臉就被打了。
看對方舉重若輕的模樣,他甚至覺得這根本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只是隨意一看,隨手一做。
青田大師喃喃的聲音小,除了旁邊的孫老之外再沒有人聽見。
其餘的人此時也還身陷震驚之中,一時半會完全做不了反應。
倒是韓業跟着嶽輕跟了一路,這些無法用科學常識來解釋的東西早就看得不愛看了,他雖然驚歎,但也純粹當是提前欣賞了一番實景電影,看完也就完了,還兀自惦記着之前的戰鬥呢:“我就說我家大外甥厲害吧?現在可以評價誰好誰壞了吧?要我說還比什麼啊,你們看這效果,這檔次,這出場的風範,瞎子都知道選誰吧?”
“剛纔是誰說我家大外甥不行的,啊?”
“是你,是你,還是你?”
韓業如同勝利者一樣雄赳赳氣昂昂,左右顧盼,抖擻得不得了。
周圍人惱羞成怒。
店老闆最先回神,他顧不上話裡每一個字都是槽點的韓業,目光直勾勾盯着桌上的玉璜,如同上面有一個鉤子,將他的眼珠都給勾住了。他乾巴巴說:“這誰好誰壞,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要讓孫老……”
“孫老……”
“孫老……”
被店老闆一提醒,無數人自覺不自覺,叫出了這個名字,也不知道是想讓孫老承認東西好還是否認東西好,不怪他們見識少,實在風水不是拍電影,明明沒那麼多特技效果啊!!
孫老也與店老闆一樣,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但與店老闆不同,他不是看新組成的玉璜,而是看着嶽輕。
在剛纔嶽輕側身整理組玉佩飾的時候,不知爲何,他越看面前這個年輕人,越在恍惚之中有了熟悉感,好像他曾在什麼時候與他有過一面之緣,而那一面之緣給了他很深很深的印象,以至於連之後的氣場異象都來不及驚歎……
現在被衆人一叫,孫老如夢初醒,模糊的感覺卻一閃而逝,抓不住尾巴。
孫老收懾心神,看着等自己決斷的衆人,只覺一陣犯難,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時候,真正開口說話的不是別人,是解飛星!
“不用比了。”
衆人循聲看去,才發現這位出自名門的年輕風水師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是面色大變,而是面色慘變了。
“古有周禮以‘六器禮天地四方’,分別爲玉琮、玉璧、玉圭、玉璋、玉琥與玉璜。虎形玉器自古就有壓勝驅邪之意,禮敬天地四方的六件禮器組成璜形玉琥,神鬼難犯!從古至今,隨葬玉器不勝枚舉,蔚然成風……六器之中的玉琮在虎頸之處,剛好能容拇指穿過,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應該是握玉。”
“至於剛纔大家被強烈的氣場所影響,陷入氣場之中,感覺到自己正在祭祀,但恐怕不知道具體是什麼祭祀……那是周朝的六小舞《帗舞》,舞者手執全羽或五彩繒而舞的祭祀舞。在以前,歌舞除了娛樂之外,更重要的目的還是敬神。所以纔有孔子寫《樂》,爲君子六藝之一。這也證明了這一玉器正是爲陰宅鎮物量身打造而成。”
說到最後,解飛星一臉苦澀,心肝脾肺腎同時抽搐不已,旋扭糾結,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第二次,第二次失敗了!
五雷印到底怎麼搞?
沒有帶着五雷印回去,我會不會被他們以“學藝不精特別丟人”爲理由,放逐到海外去永遠不讓回家?!
“解兄真是博學多才,造詣非凡。”聽完了解飛星的解說,嶽輕感慨。
“哪裡比得上嶽大師。”解飛星搖頭,之前他對嶽輕的稱呼是把嶽輕當成自己的同齡人,現在在觀氣之術上卻不得不服氣,改口用了尊稱。
“哪裡哪裡,我是不如解兄的。”嶽輕十分謙虛,還有一點心虛,六器禮天地四方他知道,周朝《六大舞》、《六小舞》他也聽過,但要一眼看過去立刻分辨出究竟是什麼舞……就算學霸也感覺到了一點點爲難啊!
“觀氣之術解飛星甘拜下風,不管佩玉還是烏木都是大師的,由我來替大師請回去。不知嶽大師可願與我再比比點穴之術?”解飛星壓根不信嶽輕的謙虛,沒有打算再和嶽輕客氣下去,他心心念念只有五雷印,立刻說,“就以孫老家的陰宅相比好了!”
此話一出,別說當事人孫老一愣,就是周圍的羣衆也有些譁然,韓業立刻嚷嚷道:“這是怎麼回事,啊?這是怎麼回事,說好了比這個,這個打不過就立刻比別的?這樣下去不是沒完沒了非到你贏了纔算數?”
“是啊,飛星派這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看來就是想要這個年輕人身上的印章。”
“這樣說來,豈不是變成了仗勢奪寶?萬一我們有一個飛星派看上的寶貝,是不是也有飛星派的人要上門比劃了?”
隨着周圍的竊竊私語越來越多,解飛星的臉越來越紅,從小到大,除了辛苦學習風水堪輿,準備繼承飛星派之外,不管是之前在門內還是之後在外邊行走,碰到他的人都親切恭敬,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這種讓人尷尬得想要挖一個地洞鑽進去的感覺。
但就算!事後他必須挖一個地洞鑽三年!
現在!他也必須把五雷印給帶回去!!
解飛星看着嶽輕,心中充滿了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之感。
嶽輕對上這人的目光,心中一陣恍惚,不知爲何,只覺得自己彷彿正在逼良爲娼……
他順口溜了一句:“要是我又贏了呢?”
解飛星堅定異常:“那我就爲大師牽馬墜鐙,灑掃牀榻,隨身侍奉三年!”
“我去!”嶽輕脫口而出,嚇得褲子都掉了!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事情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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