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輕大馬金刀地坐着,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
他有點不太相信,感覺自己之前身處的仙界不是挺發達和神奇的嗎?
面前這小貓三兩隻的神仙似乎也看出嶽輕的心態,頓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道:
“帝君,宇宙有三千大世界,九萬小世界,億萬碎片空間,您從大宇宙中降臨到了我們這個偏遠小地方,自然不知道我們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了!”
嶽輕:“那你們現在過的什麼日子?”
文曲星長嘆一聲:“以前神仙受人敬仰,處處香火鼎盛,仙界一派繁榮;現在大家香火寥落,到處冷冷清清,我是文曲星,多少還有人祭拜,所以猶有分`身映射在這一界之中……這也不知究竟是好還是不好,畢竟那些沒什麼人朝拜的神仙,早已在百年之前隨大部隊前往上三千界,日子自然過得舒服。”
又有一個神仙痛心疾首:“不過百年而已,以前鳳凰是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現在也就一天一個蘋果,偶爾想換換口味吃串葡萄都要挑着時間來!”
嶽輕聽明白了,但他心道別人不信你們,我也不能拉着別人信你們啊,大家都有宗教自由權是吧。
他“嗯啊”一陣,正要敷衍過去,突然又聽面前神仙話鋒一轉,說道:
“本來他們不信就不信,大家勒緊腰帶還是能夠堅持下去的,畢竟沒了貢品,我們還是有靈氣可以過活。”
“但是!!!”
這一刻在座的所有神仙都憤怒了起來!
嶽輕簡直能夠看見虛化的火焰嗖一下出現在他們後背,熊熊燃燒!
他頓時虎軀一震,不由得細心聽來:
“底下那羣人真是不要命了!一個個發展科學技術,破壞山川靈性,現在天地之間靈氣越來越少,宇宙運行本是濁氣下沉,清氣上升,清濁乃是一體,故有光方纔有暗,但現在濁氣層層下降而清氣十不存一,天上神宮仙宇沒了靈氣滋養,一天坍塌一塊,也不知再過多久,我們就沒有了棲身之所!天庭消亡,我等必然消失,到時候這裡的道統就真的斷絕得一乾二淨了,哪怕真法還在,也再不能修習出一星半點的能力來。”
嶽輕聽到這裡,念頭又轉過來了:這就不是強迫別人信仰宗教,而是必須要想辦法保護瀕危大熊貓……嗯,瀕危神仙了。
文曲星此時對嶽輕說:“帝君既然輪轉到這一世界,並在這一世界中找到想找之人,沾了因果,想必冥冥中也是這世界的真靈不滅,希圖尋求救亡圖存之路。”
他又道:
“我等俱是上三千世界仙神之映射分`身,就算在此處消亡也不能算真正消失,但地上衆生卻沒有真靈映射,我等因靈氣而消亡之際,地下衆生只怕也不得安寧。此次冒昧將帝君請來,實乃萬不得已,方纔出此下策。”
話音落下,在此處的三五仙人一齊說:
“還望帝君德澤蒼生,廣施援手,千萬救世一救!”
嶽輕:“……”
夢裡的嶽輕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見前方几個仙人十分苦情,似乎走投無路,一腔癡心都系在了自己身上,不得不先做安撫,於是清咳一聲,開腔說:
“好了,大家也稍安勿躁,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熬過來了,我現在坐在這裡,還有什麼不能解決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其實還有點心虛的,覺得自己好像應該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吧。
沒想到他這話一出,面前的衆仙竟熱淚盈眶,齊聲唱道:
“沒錯,帝君在此,我等也算熬出了頭來!從此就多賴帝君在下界替我等轉圜了!”
嶽輕:“……”
等等,我是不是話說得太快,答應了什麼不應該答應的事情……
他腦袋清醒多了,也不打保票,就“嗯”了一聲,道:“你們先說說我要怎麼做。”
還是文曲星開始說話:
“天分星宿,我等是天上衆星;地列山川,山川是大地脊骨!帝君要喚起清靈氣,唯有喚醒山川之靈,當山川之靈能自沉睡中甦醒,山川也跟着甦醒,清氣自然節節而生,天庭也就日新月異!”
嶽輕聽了這好半晌,總算弄清楚了前後因果關係,明白了衆仙想讓自己幹什麼。
說白了就是在天下的範圍內調理風水,把環境給轉換過來,讓地上人傑地靈,天上衆仙安居。
說實話,嶽輕簡直沒想過這事要輪到自己來做啊!
那不是紫禁城中的人該考慮的問題嗎?
嶽輕這邊沉吟了一下,沒有立刻答應,那邊文曲星見嶽輕沒有說話,暗暗有點着急,突然神神秘秘湊過來:
“帝君,其實剛纔那些事是我們的事,都不太重要,還有一件不可輕忽的大事,可是有關帝君和您弟子的事情……”
嶽輕:“……”
他心道你簡直是在作大死!說了半天全是你們自己想求的事情,我的事情就給直接忽略了?
他看着文曲星的眼神開始不善了。
文曲星連忙說:“帝君勿惱,其實您的事情也就是我們的事情,天地靈氣逸散,也會直接影響到您的身體,畢竟您是以仙——”
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嶽輕只覺嘴巴突然被人軟軟地拍了一下,眼前的種種畫面突然開始扭曲變淡,背後似乎出現了一個大洞,洞口有着無窮的吸力,將他的靈魂也給吸收進去!
嶽輕這時也顧不得裝逼了,連忙問道:“以仙什麼?”
文曲星同樣面露焦急,嘴巴一張一合:“您是以仙——”
但“啪”的一聲,前方黑屏,聲音與畫面在這時候一起消失,嶽輕身體一個失重,重新清醒過來,看見一隻白貓這一臉“要完,我做了壞事”的模樣,戰戰兢兢立在他的面前。
將方纔的整個夢境回憶了個遍,嶽輕總算弄清楚了剛纔經歷過什麼,並且錯失了什麼,他頓時也不知道是埋怨文曲星將重要的事情放在最後說,還是埋怨一巴掌把自己給拍醒來的謝開顏。
但那句未盡的話此時正在心中抓心撓肺地癢,以至於嶽輕看着面前小白貓的視線都有點不善了。
貓小心翼翼地收回貓爪,直立身軀,往後退了一步。
嶽輕目光森森。
貓躡着腳,再往後退了一步。
嶽輕依舊目光森森。
也許對方只是看起來可怕,其實還沒有睡醒……貓心中想道,微微鬆了一口氣,氣流吹得兩旁細細地鬍鬚顫了一顫,然後它退了第三步。
在第三步剛剛踩下的時候,嶽輕突然擡手,一把抓住貓的身體往懷裡一按,恨恨揉了兩下軟毛,嘟囔說:“全他媽賴你,我廢話聽了那麼多,最關鍵的一句竟然沒有聽到!”
謝開顏心中憤怒,深覺躺槍,腹誹說:這也怪我嘍,誰讓和你說話的人廢話那麼多,關鍵時刻老掉鏈子!
嶽輕揚眉:“你在心裡罵什麼?”
謝開顏連忙軟軟道:“喵~”
嶽輕盯着謝開顏。
謝開顏鎮定而乖巧地回視嶽輕。
兩秒鐘後,嶽輕滿意將乖巧的小貓舉到自己脖子處,翻個身繼續睡覺。
夜晚重新安靜下去。
不一會兒,嶽輕脖頸的陰影之處掙扎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小腦袋掙扎出來之後,靠在嶽輕的肩膀上長長地喘了一口氣,枕着嶽輕的肩膀,一起睡了。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的時節,野鴛鴦在學校的湖邊都成了羣。
昨天晚上鬼混了一個晚上的張崢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推開學校辦公室的門,就見一道身影逆着光站在窗戶前,他身材修長,上身斜靠,手裡鬆鬆地握着一個馬克杯,在光與暗的勾勒下,恣意隨性的氣場夾雜着難以言表的誘惑撲面而來。
張崢頓時有種被帥了一臉的感覺。
他晃晃腦袋,再向前兩步,總算從睏倦中清醒過來,看清楚了窗臺前的人和貓。
他頓時一怔:“什麼時候回來的?”
嶽輕轉過身來:“昨天才到家,今天就來學校了。”他說着喝了一口杯子裡的牛奶,這還是他剛纔進來時候自己動手泡的。
“這麼積極?”張崢問。
“畢設還沒動呢。”
“不是早就保研了嗎?這東西糊弄一下就行了。”張崢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劉和平的性格,我敢糊弄他他就敢追殺我。”嶽輕長嘆一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差不多就在他坐下的那一時刻,那隻原本呆在窗臺上的貓轉身向後一跳,從窗臺上跳到地板上,又往前一跳,從地板上跳到嶽輕手旁的茶几上,然後重新蹲坐下來,坐姿看上去特別的……優雅。
“這隻貓簡直讓人難以忘懷。”張崢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你還養着它啊?”
話音落下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崢感覺自己被貓冷幽幽的盯了一下。
嶽輕:“……”
他默默垂下手,把手中的杯子推給茶几上的白貓,把張崢身上的仇恨值給打散了。
白貓方纔收回看向張崢的目光,俯下身,伸出舌頭舔了杯中的牛奶。
張崢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前兩天你打電話給我說感情的事情,你看上誰了?”
喝牛奶的白貓耳朵一動,豎了起來。
嶽輕:“……”他道,“瞎說什麼,沒有的事情。”
張崢玩世不恭地笑道:“誰說沒有?”
嶽輕:“那有誰?”
張崢:“我啊!”
嶽輕:“……”你要完。
張崢真的要完!因爲在說出了這句話之後,茶几上的謝開顏勃然大怒,尾巴如同鞭子一樣甩過去了!
坐在旁邊的張崢只聽一陣風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嶽輕眼明手快地將桌子上的謝開顏一撈撈在了膝蓋上。
謝開顏揮出去的尾巴最後只能鬆鬆地纏在嶽輕的胳膊上,他被嶽輕的大手壓了一會,心平氣和了,默默掙扎出來,順着嶽輕的手臂往上爬,一路爬到嶽輕脖頸的位置,抻抻身體,像一條蓬鬆柔軟的圍巾一樣圍在了嶽輕的脖子上。
……說實在的,t恤上圍一層毛領這造型一言難盡,奈何面前的人顏值過硬,於是就有了一種又囧又帥的感覺,張崢也是被震撼到了。
當然,最讓他的震撼的還是白貓如同圈地盤一樣的行爲。
他忍不住說:“這貓看起來簡直比我還拽啊!”這樣真的好嗎?
爲了張崢的人生安全,嶽輕明智地不接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畢設:“我剛纔見了劉和平,劉和平說你們要去神農嶺那邊考個古?”
張崢納悶:“你不去?”
嶽輕一擺手:“我去什麼,我剛剛纔從外面回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張崢更納悶了:“劉和平竟然肯這麼放任你?”
嶽輕笑而不語,他纔不會告訴張崢,自己答應了劉和平修補他們帶回來的各種文物古董呢,只道:“我剛剛回來,就是要準備再走也來不及,你們明天就要走了吧?”
張崢打了個哈欠:“這說得也是。”
嶽輕道:“行了,你昨天又不知道往哪裡鬼混去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帶我家的貓走了。”
張崢眼皮還真有點睜不開:“別介啊,怎麼你養了一隻貓以後就再也不跟我住一起了,那別墅那麼大,我又不介意再多一隻貓和我們一起住,反正大家一起玩玩嘛……”
謝開顏氣得差點撲上去把張崢的脖子給咬斷!
嶽輕連忙按住懷裡的貓,腦袋真是一個比兩個大,心道張崢也實在厲害,每說一句話都能讓人誤會一句!
他本來說張崢兩句,但目光掃過張崢的面孔,卻突然“咦”了一聲,接着就盯住張崢,久久不語。
張崢和嶽輕這麼久朋友,感覺嶽輕有限的幾次這個模樣都是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頓時精神了一點,心中有點惴惴,問道:“怎麼了?”
嶽輕此時也是大惑不解。
在他眼裡,張崢的面相就在短短的時間裡突然發生了變化。
只見一道鼻樑紋隱秘地出現在張崢的鼻子上,額前天中黑氣濃郁,分明是有血光之災的徵兆。但剛纔進來的時候,他一晃眼過去,張崢明明面相清朗,沒有任何問題啊?
“我說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兄弟這麼多年,還不能直說嗎?”張崢這邊又連連追問,一想到自己身上又要發生什麼事情,他簡直抓心撓肺地難受。
嶽輕想了想說:“你最近多注意出行安全吧。”
原來不是自己想的那個!張崢一聽鬆了口氣,但很快狐疑說:“等等,之前沒見你看過相啊,你不是說自己看相不行嗎?”
嶽輕一噎,頓時帶着貓起身:“你繼續,我走了!”
張崢:“先把話說完再走!!!”
嶽輕哭笑不得:“你要我怎麼說啊,我說專業的名詞你又聽不懂……”
張崢:“別,難得你肯看相,再幫我看看唄,反正也沒兩句話的功夫。”
嶽輕上下看了張崢一眼,最終還是說清楚了:
“我觀你鼻樑有紋,主疾厄宮生意外災難,尤其車禍;額前天中黑氣濃郁,又主血光大災。”
“不過黑氣之中猶露出幾分紅光,這就是否極泰來,福禍相依的徵兆,也不用太過擔心。”
“哦……”張崢有點半信半疑。
嶽輕看着張崢的面相,索性再說兩句:“至於你的父母宮,父母宮位於日月角,也就是你雙眉之上的位置,你左邊日角下凹,主父親命運不詳;右邊月角豐隆,主母親長壽安康……不過月角雖豐隆卻形散,頗有丘壑凹凸,主桃花旺盛且時常不止和一個人發生聯繫……”
張崢:“……”
嶽輕:“……”
張崢:“哈哈。”
嶽輕:“哈哈。”
張崢突然狐疑:“等等,這些事情你其實大多數都知道啊,你不會是從結果反推過程再來忽悠我吧?我可是知道相師看面相,三分靠看七分靠猜。”
嶽輕:“……”
他腹誹道:問的也是你,不相信的也是你,你還能不能好了。
不過說起朋友的長輩確實讓人尷尬,嶽輕也沒和張崢計較,反正該提醒的都提醒了,他擺擺手,直接帶着貓走了。
一路來到教學樓外,日升雲散,幾重金光重疊而下。
謝開顏此時還趴在嶽輕的脖頸之上,一條軟軟的毛皮就這樣撓着嶽輕的脖子,不知蹭一蹭動一動自己,十分柔軟。
兩人走過蜿蜒的小路,小路旁邊是校園裡的大湖,湖裡頭的一對野鴨子正交頸而眠。
謝開顏一眼瞟過,只覺得心頭一動,再回頭一看,嶽輕的嘴巴與脖頸都近在眼前。
他有點緊張,身體冒汗,心如擂鼓,正想悄悄湊上前去,卻突然被人擡手按住!
謝開顏:“!?”
嶽輕:“你怎麼了?”
謝開顏:“沒……沒什麼,你想幹什麼?”他緩了緩差點崩斷的神經,正想要再說點什麼,卻被嶽輕從脖子上摘了下來。
嶽輕把貓抱在手裡,摸着毛。
這一身毛軟軟的,柔柔的,像薰風飛來,吹得一池春水起漣漪。
他笑道:
“我想——”
“帶你去看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