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地宮的時候是星垂四野,等嶽輕幾人再自地宮出來,遠處正是日月交匯,羣星隱暗之際。
日月星三者在此一時間同時出現於天幕,讓一行人都有了幾分重見天日的感覺。
他們沿着白玉階走向山崖,這一次地宮之行所經歷的事情太多,衆人上了麪包車的時候還心思各異。
留在一層的左振從出來開始就在連接網絡校對時間,這時候出聲:“我的表沒有錯,我和李嘉的感覺也沒有錯,你們進入青銅棺只過了一秒鐘,就又出現了,就好像是……從來沒有下去過一樣!”
紀駿與解飛星面色詭異。
兩人都沒有想到,在一切結束,他們將要離開地宮的時候,地宮還給了他們這麼大一個驚喜,要不是身上還有傷口,懷裡還有朱果,這一切簡直跟做夢一樣……
麪包車在崎嶇的山路上來回搖晃,當一路搖到衆人進來的那個小山村的時候,山村靜悄悄的,各家門戶大開,路上是散亂的軸痕和腳印,自稱守墓人的村人已經連夜走光了。
他們再往後看去,東方在此時正式放晴,月亮與星星在天空中逐漸隱去,天地間憑空出現薄薄的霧氣,身後的青銅地宮就在這薄薄的霧氣中逐漸淡去,一晃眼消失不見,如夢幻泡影。
當面包車開向國道,周圍出現了熟悉的水泥路和房子的時候,一車人才回過神來。
閒着沒事,紀駿從車座裡摸出紙和筆,準備先開始寫這一次的古墓探索報告。
筆尖在紙上點出第一個墨點的時候,他就犯了難,並且不自覺在嶽輕面前把難題給說出了口:“這次的報告究竟要怎麼寫……”
嶽輕沉吟一下,決定可以給這次的事件定個性:“就說發現了一個疑冢吧,畢竟裡頭沒有什麼隨葬器,也就沒有什麼考古隊喜歡下去考古,而且考慮到墓葬背景,這麼說也不算錯。”
紀駿覺得這個定性好,立刻將這兩個寫在第一行。
“然後應該是進去發生的情況,這個不能胡說……”嶽輕繼續沉吟。
紀駿點頭,他們都隨身帶着便攜攝像頭,就算想胡說也胡說不了。
“應該是這樣子的,我們在第一個大殿中看見的那些東西,是因爲磁場和黑暗以及牆壁圖案導致的視覺誤差,這就是古代人民的智慧所在;至於我們隨後碰見的落頭蟲,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蟲子鑽入人腦袋的消息不少見,比較難得一見的是這個鑽入腦袋的蟲子是個大力士,能夠扛起比自身體重重了那麼多的腦袋,不過科學研究表明,螞蟻能夠扛起自身重量一百倍甚至一千倍的東西,這樣想想,那些蟲子能扛起來一個死人腦袋也沒什麼奇怪的了……”
紀駿一開始點頭,點着點着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捏着筆擡起頭,有點艱難地問:“那會像女人一樣說話的鳥呢?每次給我們指錯誤的方向的鳥……”
“鸚鵡不也會說話?還會說除了左右上下還會說‘你好’,‘hello’呢。”嶽輕一臉淡定,世上沒有不科學只是你少見多怪,“世界上最聰明的鸚鵡有相當於五歲孩子的智商。”
紀駿竟無言以對。
他使出殺手鐗:“那第二層地宮又怎麼說?”
只有一秒的時間流動,多想什麼!
嶽輕果斷說:“我們都是在做夢啊!”
解飛星一聲嗆咳,被水嗆住了。
走進科學的背景音果斷出現!
主持人開始用渾厚的聲音解說本期“古墓之謎”!
說着說着,渾厚的聲音和嶽輕的聲音合二爲一,快速循環變成洗腦神曲,紀駿只想大喊:磚家你快別說了!
九星山地處南方一帶,恰好和紀駿此處前往的古墓相距不遠。
說來也巧,解飛星爲了追蹤彭澤從門中出來繞了個大圈進入地宮,在地宮裡和嶽輕等人一起出來之後,倒是省事了,剛剛好就到了自己家的附近。
衆人就在這裡分手。
紀駿三人將嶽輕等人好好送到目的地後,突然有點捨不得這個又有本事又親切的大師,依依不捨地跟下來說了好一會話,並且拍着胸脯保證會在組織上幫嶽輕極力爭取開天斧的歸屬權之後,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站在嶽輕身後,瞪着紀駿的解飛星眼神都瞪累了,好不容易三人總算開車離開,他也連忙回頭招一輛剛從車站中開出來的大巴,對嶽輕和謝開顏殷勤笑道:
“嶽師,謝先生,我們走吧。”
嶽輕轉頭一看,停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輛中型大巴車。大巴車司機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前玻璃的後下角下,貼着大大的“九星山旅遊路線”的標誌。
嶽輕:“……”
他轉回頭意味不明地瞟瞭解飛星一眼。
解飛星知道嶽輕想說什麼。
他鎮定說:“現在開發力度大,九宮飛星派也不可能真的佔山爲王了,再加上我們門派選址好,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所以外圍被評爲國家一級旅遊景點好些年了,不過嶽師您放心,內部保證沒有多餘的人!”
嶽輕:“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只是想說……”
解飛星迷惑:“說什麼?”
嶽輕:“說大家真是接地氣啊……”
說罷,帶着謝開顏一起上車買票,往九星山上行去。
三人上了大巴,隨旅遊人羣一起到達九星山上之後,解飛星顯然熟門熟路,帶着嶽輕與謝開顏七彎八繞,一下就甩掉了身後的旅遊人羣,進入真正的密林之中。
甫一進入森林,密密匝匝的樹木從兩側壓來,明亮的天色被層疊的樹葉遮擋,只有幾線餘光從葉片與葉片的縫隙中灑落下來,爲幽綠的林子做些許金燦的點綴。
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只顧着拿自己斧頭躲避嶽輕視線的謝開顏此時眉頭一皺,終於開口:“這裡有陣。”
解飛星正要露出點兒矜持的微笑,一眼看見站在旁邊的嶽輕,連忙收起揚到一半的笑容,謙虛說:“不值一提,就是一個小小的護山陣法而已。”
嶽輕這時已經看清楚了周圍的地勢,他一邊看一邊點頭:“太謙虛了,這怎麼算是‘小小的’?明明大陣套着小陣,正反顛倒,陰陽生克,一共套了……”
嶽輕眯眼細看,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出來,旁邊的解飛星就急了起來,連忙說:“不不不,真的沒什麼,小門小派,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嶽輕:“……”
解飛星加重語氣,特別堅定:“真的,不值一提!”
嶽輕:“好吧……”
解飛星頓時放鬆下來,心說我家的陣法要被大師你嘴裡一說,還不全身上下□□得連底褲都不剩……這個是萬萬不可以的,就是你敢說我也不好聽啊,真太打擊自信了!
想到這裡,也不耽擱了,將手扣在嘴前吹響一個呼哨,風送聲動,樹葉隨之簌簌作響,不過一會兒,只聽“窸窣”兩聲,一隻頭頂一撮白毛突然從石頭後邊蹦了出來。
只見它毫不怕人,如普通金絲猴大小,來到三人跟前,“吱吱”做聲,手舞足蹈,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示意三人跟他走。
嶽輕看得有趣,心知大陣變化繁多,就算九宮飛星派的人能夠演算出變化,也不可能每次回來都仔仔細細算上一遍,還是需要這些山中的原住民幫忙,這樣倒是十分方便。
衆人跟着這猴子向前走去。
信步之中,山勢起伏如龍,一路攀登直上,有元龍高臥,高高在上睥睨四方之態。
但隨此勢一轉,擁簇的翠色褪去,眼前豁然開朗,山巒隨地勢而分向兩側,一條天色水帶彎彎曲曲,九曲迴腸,如同御街之水。
風送水來,嶽輕被水汽撲了一臉,心情十分開闊,不覺就輕吟:“御街之水寶至貴,宰相三公在高位;若然龍後帶奇星,定主聖朝天子位。”
現在嶽輕說什麼解飛星都心中一跳。
一跳之後,他連忙再次謙虛謹慎,絕不露頭:“哪裡哪裡,普通普通,九宮飛星派只是普通的風水門派,怎麼和宰相三公天子什麼的扯上關係!”
嶽輕一哂,這地勢如果規規矩矩按照古代官場格局來說,那確實不相符合,但如果把風水界看做一脈體系,在這體系裡頭,九宮飛星派確實也如面前風水一樣,稱王稱霸,執牛耳了。
三人來到長湖旁邊,解飛星在水草中一番摸索,拽着繩子自草叢中拖出一條小船來。
解飛星道:“嶽師先請,飛星派就在這條水路之後。”
嶽輕並沒有立刻邁步,反倒之前站在他身後的謝開顏自然而然一步向前,先上了小船。小船在他足下輕輕一晃,謝開顏左右一看,判定沒有什麼危險之後,才伸手向後。
解飛星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着謝開顏伸出手,做出扶嶽輕上船的架勢。
嶽輕倒沒覺得什麼不對,他擡起手,將自己的手放在謝開顏手中,一步踏上小船,結果指尖相碰,手中還沒借到力,謝開顏就如同被火燙着了一樣火速收回自己的手!
嶽輕腳沒踩空,手撲了個空。
嶽輕:“……”
這謎一樣的人兒……
兩人都已經在船上站定,解飛星方纔最後一個走上船去。
岸邊的猴子這時方纔沖水下“吱吱”叫道,像是在招呼什麼似地。
沒等多久,水面突然翻起一絲漣漪,一道小小的陰影沿着水流來到岸邊,從水裡冒出頭來,正是一條溼漉漉的水蛇。
水蛇衝着猴子點了一下腦袋,接着慢吞吞爬上小船,來到船首的位置,盤身坐好。
解飛星這才解開拴船的繩索,不需木漿,就在他鬆開繩索的下一刻,輕舟如箭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