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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苗苑覺得自個只要看着陳默就全身發熱,沸血橫流,當然那更有可能是因爲她全身穿戴整齊地讓人給忽悠進了被窩裡,當場就被捂出了一身的汗。於是暈乎乎的一身透汗出完,她便奇蹟般的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多了。

陳默只有半天假,略坐了一會兒,發現自己真挺尷尬的,那姑娘更尷尬,就出門在巷口的小飯館裡給苗苑買了一份晚飯關照她晚上多吃一點。基本上陳默對照顧病人的概念還停留在吃飽穿暖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而同時廣大人民羣衆也很認命地認爲對於這位老兄,我們不能要求太高,好在苗苑是個容易自我滿足的姑娘,以至於晚上吃飯的時候心裡美得不得了,差點兒就把辣椒給嗆到了肺裡去。

第二天一大早,沫沫看到苗苑生龍活虎地出現在店門口,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乖乖隆滴冬,愛情的力量果然好偉大!

沫沫以四十五度仰望蒼天,讓她的熱淚順流成河。

苗苑羞羞澀澀地彆扭着,挨這去蹭蹭沫沫的肩膀:“晚上請你吃飯哈。”

沫沫眼角一飛,對暗號似的:“搭上了!”

苗苑臉紅得更深,幾乎能滴下汁來,悄沒聲的點了點頭。

“什麼感覺?”

苗苑望天:“估計,就跟周董親自去你樓下唱情歌差不多。”

“哇,這麼誇張?來,具體地形容一下,進軍到哪一步了?”沫沫借工作掩護悄悄湊近。

“交換了電話了,然後呢,他答應請我吃飯。”

沫沫不屑地噫了一聲。

“慢慢來,慢慢來……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苗苑拿着手指在頭頂上畫圈圈。

沫沫斜眼:“你慢慢做和尚吧!”

苗苑不急不惱,把奶油倒進攪拌器裡開始打。

手機安安靜靜的睡在口袋裡,被體溫暖得熱乎乎的,苗苑一想到陳默的手機號碼就在自己的電話薄裡臥着,心裡就覺得特別安定。現代社會就是有現代社會的好處,古時候一見鍾情一拍兩散十年生死兩茫茫,你說要是個有手機什麼的,哪裡來那多麼的怨女孤男啊!

有些事就是這樣,即使你不去做,想想也是好的,就像那些收藏了千古名器在家的收藏家一樣,幾千萬一個罐子你說買回家是能當吃還能當穿呢?也就是看着心裡美。

基本上,苗苑同學現在對陳默的手機號碼也是一樣的心情,就算是不打,想想也覺得開心,老闆過來巡店看到苗苑愣了半晌,心想這姑娘莫不是發燒發傻了?挺聰明一丫頭,怎麼一臉傻笑呢?

於是傻笑聰明丫頭便樂呵呵的往老闆面前一蹭,神叨叨很專業地說道:“老闆,入冬了。”

老闆點頭,對啊,挺冷的。

“冬天是個機會!你看啊,節日一個一個的就來了,感思節,聖誕節,元旦……”

老闆繼續點頭,心想,怎麼了?

“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推新品,趁着年節……”苗苑雙眼放光,閃閃發亮。

老闆大喜,一拍巴掌:“太好了,就是喜歡你這種充滿了幹勁的樣子,這纔對啊,年輕要有點創新精神!沫沫,好好跟人小苗學學!”

苗苑嘻嘻一笑,沫姑娘堅貞不屈地投出了鄙視的一眼。

這是什麼行爲啊,這是□□裸的以公養私,這是挖社會主義牆腳,薅社會主義羊毛!!

苗苑與她對視一眼,火花四濺中傳遞出一個意思:別多嘴啊?吃人的嘴短!我會讓你的嘴短起來的。

沫沫眼珠子一轉,脆生生地對着老闆說了一聲,哎!

老闆樂呵呵地走了。

就像小時候過年最好的一顆巧克力糖總是要留到最後才吃那樣,苗苑一天裡對着手機看了又看,終於撐到收工關門的時候纔給陳默打了第一個電話,可惜了,沒人接!苗苑失望了一會兒,心中轉過千百個心思,很黯然地把手機放到口袋裡,冷冰冰的,有點硌。

夜晚的古城,安靜得蒼涼,苗苑用大圍巾把自己的頭都裹起來,手上戴着大大的翻毛手套,抱成一團頂風前行。

手機鈴聲在寂靜中響得很安然,幾乎是有些優美的,苗苑聽完了前奏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在響,笨拙而費勁地把那個小東西從口袋裡折騰出來,就着燈光一看,差點沒失手給砸了。

黑白分明的兩個字——陳默,在屏上閃啊閃的。

苗苑開心地咬着凍得發木的嘴脣,接起來用最柔情的聲音說了一句:喂?

“剛纔隊裡熄燈,在點名,手機放辦公室裡沒聽到。”陳默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可是苗苑莫名地就感覺人的聲音也是有溫度的,屬於陳默的那種,就是不多不少剛好的41度,溫溫的暖人心。

苗苑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其實沒事,就是想告訴你我病好了。”

陳默噢了一聲,說:“我今天都忙忘了,也沒問問你生病怎麼樣了。”

苗苑笑笑的眯起眼:“你等會兒還有工作嗎?我沒打擾你吧!”

“沒了,休息了。”陳默想了想,索性一五一十地詳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作息時間,什麼時候在幹活,什麼時候能休息,什麼時候你找我一定是找不見的,什麼時候我能有空等你電話。

苗苑聽到等電話那三個字心口一跳,即使明知道人看不見,還是很頑強地在寒風中紅了臉,囁囁地問:“那我以後可以常常給你打電話嗎?”

陳默聽出那聲音底氣不足,便笑了:“當然可以啊!我一般到十點就完全空了。”

苗苑興高采烈的,擡起頭,看到滿天的星星都在向她眨眼睛。

陳默掛了電話,呆了幾秒鐘,心裡很怪,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或者這就算是在談戀愛了?每天晚上有個人會打電話跟你說一些與自己完全不沾邊的事,開始要學會牽掛一人,記得她生病好沒好……

陳默把手機頂在指尖上轉了半天,按出一排號碼撥了過去。

陸臻的聲音永遠都帶着三分笑,熱熱鬧鬧地從千里之外撞過來:“喲,稀客!”

“啊,有空嗎?”陳默倒在椅背上。

“有啊,我還沒正式進入保密狀態呢,公事私事?隨便聊。”

“私事。”

“陳默,我沒聽錯吧,你也有私事?”

陳默頓時一囧,陸臻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迴應,誠懇地道歉:“默爺,我錯了還不行麼,什麼事兒您開口!這麼說一半吞一半的,勾得我心裡癢。”

“我,有女朋友了。”陳默本以爲對面會有一聲驚叫,可是等了一會沒想到居然沒有,冷嗖嗖的空白時段過去之後,陸臻幽幽地說了句:“陳默,歡迎回到地球。”

於是,陳默自己先笑噴了。

“有這麼誇張嗎!?”

“絕對有,要不然你試試把這消息告訴咱們隊裡,我敢保證方進明天就能殺過去。”

“別啊,你別又招他,八字還沒撇呢!”

“這倒是,”陸臻同情的:“就他那急性子,搞不好明天殺過去就直接催你們圓房了……說給你仨月,整個兒子出來給我玩哈!”

陳默沒答話,默默地囧着,於是陸臻華麗麗地想岔了,一聲驚叫:“陳默,你不會是已經圓房了吧!”

陳默登時就汗了,拍桌子吼:“你想什麼呢?”

“哦,哦,沒,沒啥,我這人就這德行,飽暖思□□,您別跟我一般見識!”陸臻心想這回玩大發了,默爺害羞了,他嘴裡道歉,卻滿心邪惡的笑:“那個,陳默啊,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兒呢?”

“哦……也沒什麼。”陳默一時啞了,他其實還真沒什麼事,那只是一種衝動,想要找個人傾訴的衝動。

9.

陸臻心下了然,唉,你說這是個什麼事兒,在隊裡那幾年,尤其是楷哥走了之後,整個隊裡雞毛蒜皮的心理活動大家都上趕着邀請他參與一把,你說咱也就是長得齊整了一點,招人待見了一些,做人八卦了一點,也不用這樣啊!

陸臻得得瑟瑟地思考着要怎麼從陳默那個悶葫蘆裡套到更多的詞兒。

“那姑娘是幹什麼的?”陸臻決定從周邊開始。

“做蛋糕的。”

“哦,不錯,好工作,那長得怎麼樣?有楷嫂漂亮嗎?”

陳默回憶了一下鄭楷那豔光四射的老婆,再回憶了一下苗苑那小貓似的眼神,嘆了口氣:“怎麼能跟嫂子比呢!”

“倒也是哈,鄭老大那是撞了邪的狗屎運。”陸臻自覺失言。

“不過其實也挺漂亮的。”陳默不自覺搭了一句。

“嗯,自己瞧着好就成,脾氣怎麼樣?”

“挺乖的,”陳默想了想:“很愛說話,比較囉嗦!”

“好啊!”陸臻一拍大腿:“陳默,有眼光,我就覺得你應該要找個這樣的!”

陳默遲疑:“你真覺得這樣的好?”

“絕對的,你想哪,兩個炮仗放到一起就得炸了,兩塊木頭湊一塊兒生蘑菇啊?我家鄉有句老話,一塊饅頭搭塊糕,你現在這樣正好。”陸臻一激動就話嘮,連珠炮似的說完了擦擦汗,心想要我這麼上心幹嘛呢?

陳默於是陷入了沉默的思考,陸臻那沒頭沒腦的肯定給了他絕大的信心,他忽然覺得這個事幹得的確不錯。

“陳默?”

“嗯?”

“我跟你說啊,現在外頭的小姑娘脾氣可大,你得哄着點,讓着點,別一個不高興就不理人……”陸臻一頓:“不對,你要不高興就得殺人了,應該說,不要你覺得還沒有高興,就不說話,明白麼?這話怎麼說這麼費勁呢……反正領會精神,聽我的就沒錯。”

陳默訕訕地:“說得好像你多有經驗一樣。”

“總比你有經驗,不識好歹。”陸臻磨牙不已。

陳默含糊應聲,陸臻還想逮起來再說教兩句,陳默已經堅定乾脆地掛了電話。

陸臻氣呼呼地對着電話直瞪眼,心想,你要敢跟你女朋友來這手,你保準玩完!我TM生氣了,就不提醒你!氣歸氣,一張笑臉卻是怎麼也繃不住。

他於是無奈感慨:陸臻啊陸臻,人家找女朋友結婚生小孩,要你這麼高興幹嘛呢?關你什麼事兒呢?

是啊,按說是半點不關他的事,可是,偏偏就是擋不住樂得心裡美滋滋的。

陸臻拎着電話筒躊躇着,一排數字滾瓜爛熟地在腦海裡閃過,沒來由的就看到夏明朗異常欠扁地衝着他樂:你看哈,這種事兒怎麼就淨找你呢?我就說嘛,自己長了張知心大姐的臉,也不能怨上帝吧!

靠!

陸臻的心頭呼地一下就長了草,重重地把話筒給扣了回去。

“行了,收工了,”陸臻站起來衝着外間大聲招呼:“今兒心情好,出去攤上吃宵夜,我請啊!”

“噢!耶!”呼呼啦啦一下子熱騰騰的人氣都涌了過來,陸臻便覺得心裡安定了。

不管人們是不是願意,冬天還是這麼熱熱鬧鬧地來了,天冷了,人心反而熱,一個個包得像個糉子似的,大街上都擠了幾分,鼻頭和臉都凍得紅紅的,怎麼看都透着喜慶。苗苑最近戰鬥的熱情極高,她訂了個計劃一週試一個新品,差不多週一週二生意不好的時候研究方子,試吃,週二週三開賣,週四週五結合一下成本問題訂個價,週六就可以正式上櫃。

苗苑把一個輪迴的終止固定在週六,因爲週六是陳默會出現的日子。

她現在每天晚上在九點四十分的時候給陳默打一個電話,剛好就是她收了工回家的那一段路程,起初的時候她還在靦腆,可是慢慢的發現陳默這人實在是話不多,於是只能嘰哩呱啦地單方面作戰,好在陳默的嘴巴緊,耳朵卻很溫柔,從來也不嫌煩。

她說得興起,一股腦兒地把自己這邊所有的近況都倒得乾淨。說店裡好玩的顧客,說每日的見聞,說我最近試的新品大家都說很好,說……陳默啊,你禮拜六過來嗎?我請你吃蛋糕?

苗苑沉默着,心懷忐忑地等待。

陳默說:“好啊!”

苗苑看到家門就在眼前,戀戀不捨地說再見。

我被馴養了!

苗苑抱着被子在牀上滾來滾去,她想到了巴甫洛夫的那條狗,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條件反射的模型。每天晚上九點鐘的時候她就會開始期待,甜蜜的焦慮的,看着客人一個個離開,看時鐘一格格走過,熟客有時會打趣她:姑娘啊,怎麼最近看我們結賬就這麼開心?

苗苑低頭笑,臉上紅紅的。

其實還沒開飯呢,只是在搖搖鈴啊,這隻可憐的笨狗已經在口水滴嗒了!

我是笨狗,那你是什麼呢?苗苑用手指戳着手機屏幕上模糊的身影。

我喜歡你,而你卻不知道!

你說你這叫什麼?

你就是傻瓜啊!

於是笨狗把傻瓜的相片放在枕頭旁邊,做了一個有關於笨狗及傻瓜及巴甫洛夫條件反射模型的夢。

陳默心知這將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約會,因爲如果要再往前倒,那就得去追溯漫長的人生歲月了。十年前?十五年前?好吧,不得不承認他高中的時候也不怎麼風流。

可是第一次約會應該幹嘛呢?吃飯,逛街,看電影?說實話陳默對此也挺頭疼的,於是能按苗苑的願望做安排,他實在覺得謝天謝地挺好的,就像陸臻說的,誰知道現在的小姑娘心裡想點什麼呢?還不如聽她說的做。只不過陳默覺得如果去店裡,苗苑很明顯還要去招呼別的客人,那麼,他坐那裡乾等着似乎也很傻。於是陳默在深思熟慮之後,帶上了幾頁紙,準備過去給年底的總結先打個草稿。

苗苑這次準備的是冰鎮香橙巧克力舒芙蕾,小小的一個半圓切塊,頂面焦脆而中間卻仍然溼潤地閃着細膩的巧克力光澤,一小堆打發的鮮奶油像雲一樣從切塊上滑下去,上面裝飾了兩片薄荷葉。苗苑用了一點香橙白蘭地提味,口感綿軟細膩極爲濃郁,因爲實在有些太甜了,飲品配的是伯爵紅茶。

苗苑坐在陳默的對面,眼神是緊張而期待的,陳默忽然覺得自己壓力巨大,很擔心這輩子都沒有裝腔作勢過的臉部肌肉會不能聽從理智的派遣硬生生擠出一個好味的表情,所幸第一口放進嘴裡之後陳默便心底一鬆,因爲,不用演了,是真的很好吃。

“好吃嗎?”

“嗯!”陳默點頭,把嘴角沾着的一點碎屑舔進去。

嗚……苗苑很無恥地發現自己居然臉紅心跳,算了,遁了!

她匆匆丟下一句,好吃就好,一溜煙地忙開了去。

陳默沉默了三秒,由衷地感覺到現在的小姑娘果然都挺怪的,他小心地吃光了所有的蛋糕,把稿紙拿出來開始寫。

苗苑中途走過來幫他添了一次茶,伯爵紅茶的苦味很溫潤調和,陳默發現原來他的舌尖還是可以適應這個世界上的很多食物的,他其實並不如自己原來想象的那般諱忌良多。

作者有話要說:舒芙蕾是一種比較一言難盡的食物,請容我以後再議……

另外,苗苑做的是冰鎮口味,算是比較特別的款,而且也更適合咖啡館的經營……

冰鎮+巧克力這種口味太冷門了,所以上一張常規的香橙舒芙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