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河望着陳和紳夫婦蹣跚離開的步履,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家人來,那一天,他父親也是這般白髮人送黑髮人,也是這般的悲痛與絕望。
此刻,他要回去看看的念頭愈發的強烈。
“老鐵,你怎麼能拿那麼多?”
陳和紳夫婦的身影在視線裡消失,李印鉅便迫不急待的埋怨道。
“多嗎?那也是他們自己情願的。他們都不嫌多,你嫌多什麼?”鐵河有些鄙夷地道。
“你……懂不懂規矩?說了不是三六就是七二,你怎麼總是犯忌?”李印鉅頗有不滿地道。
“我可不像你拜過祖師的,我就一山寨貨,爲什麼要遵守你們的那些條條框框?”鐵河反駁道。
“你……”李印鉅頓時語塞。
略一思索,貌似這傢伙說的也沒毛病,屍體是人家撈的,也是人家復原的,憑什麼要遵從自己的祖訓?
“那你也不能拿那麼多啊。你拿的這些,能當別人好幾個月的工資了。”
對於鐵河這種近乎無賴之人,李印鉅發現自己居然沒轍了。
鐵河嘿嘿一笑:“要不,我再分你一點吧,我也不會獨吞的。”
“不要,我只要屬於我的那份。”李印鉅果斷拒絕道。
“不要拉倒!”鐵河翻了一個白眼。
兩人相互調侃着,最後在鐵河的慫恿下,趁着時間尚早,兩人搭上了鄰村的一輛麪包車去了趟縣城。
每人各買了些衣物,還有一大堆用以改善伙食的食材。
準備返程時,鐵河又強拉硬拽地給李印鉅買了部手機。原本他是想把自己那部手機給他的,不幸的是那部手機進水泡壞了。
這李印鉅太愣頭愣腦了,給他配一部手機,也有利於他的生意。現在的社會,稍有個事,誰不是電話聯繫,誰還翻山越嶺地到你家門口找你啊。
至於他自己,沒有再買手機,即使買了也沒用。他沒身份證,也辦不了手機卡。
當晚,兩人小酌兩杯的時候,鐵河提出要回去看看的想法,李印鉅雖有些不捨,但也理解鐵河的那種思鄉之情。
這個夜裡,鐵河輾轉反側。
他要做的事太多了,不得不好好計劃一番。
李印鉅也算是恩人,於情於理,鐵河總想幫他一把,可眼前的他都自身難保,又拿什麼去幫別人?
這個二愣子,如果還守着這條河,指不定哪天會餓死。可如果讓他出去闖,就他那性子,他又肯嗎?他又能做什麼?
老鬼的事也該付諸行動了。不管是夢是真,它總是救命恩人,答應了的事就要去做到。
再一個就是他死後這段時間的謎。好幾個月的時間,爲什麼屍體不會腐爛,爲何出現在幾百公里之外的河裡?這期間發生了什麼?夢境裡的那個地方又是哪裡?他也是想一探究竟的。
不過眼下重最要的是,歸心似箭的他,明天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出現才合適?
還有一個頭疼的就是,他現在可是黑人黑戶,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又要怎麼應對?
迷迷糊糊中,鐵河發現天邊竟然出現了一絲曙光。
這一宿,竟然一夜無眠!
吃過李印鉅準備好的早餐,鐵河有些不捨,又有些迷茫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東西並不多,就幾本書和昨天剛買的幾套衣服。
陳和紳給的紅包總共有一萬六,去縣城的時候花了四千多,還剩有一萬多,鐵河自己只留了八千塊,其餘的Q趁着李印鉅不注意的時候,他偷偷地留在了神龕上。
按理說,這錢是陳和紳給的,那就成了鐵河的錢,此刻再給李印鉅,也不算是犯忌了。
爲了預防途中出現意外,鐵河將八千塊分成了兩份,一份放揹包裡,一份貼身放着,方便隨時取用。
由於沒身份證,無法按正常途徑買到車票,只能在半路上搭乘短途的中巴車。
一路就需要頻繁的更換車次,從而也導致了他的行程放慢了數倍,不足四百公里的路程,足足花了七個多小時。
日暮時分,車子終於在山腰鎮停下。只需在此轉乘最後一趟車,約莫半個小時的車程,便可直達裡子村。
想到此,鐵河內心無比激動,人也精神了很多。趁着還未發車的間隙,他找了家小餐館填飽肚子。
這一路上他可是滴水未進。
可當他準備付款的時候卻傻眼了。
他放包裡的那份票子不知何時,不翼而飛了。
天殺的!
鐵河內心可謂是怒火滔天,只不過在車上打了個盹而已,好幾千大洋就這樣沒了?
天殺的毛賊!
所幸他還有一份貼身放着,打盹的時候或許正好壓着,纔有幸逃一劫。
鐵河全然沒了填飽肚子的Y 望。望着行色匆匆的人羣,他雖然有怒火,卻是無計可施。
最後只能無奈的匆匆踏上了前往裡子村的中巴車。
反覆思忖後,他決定在距離村子兩公里的偏僻處下車,又把自己僞裝成一副很狼狽的模樣,待黑暗將四周完全籠罩之後才舉步朝着村子走去。
在他的印象中,吳林俊喜歡跑到村前的小店裡,打打小牌什麼的。他只在遠遠的看一眼家人,也心滿意足了。
黑夜中,鐵河做賊般的靠近了那家小店。
只見小店前的雨棚下,三兩一羣的,或是下棋,或是打着小牌,也有些婦女或站或坐着的,目不轉睛地盯着小店裡的電視。
唯獨少了那道他熟悉的身影。
遠眺着小店內的一人一物,鐵河心中莫名而生一種親切感。
雖然這些人偶爾也會因爲些瑣事而爭吵,可畢竟鄰里鄉親的,尤其是當初他“靈魂出竅”後,倍感鄰里鄉親的珍貴。此刻的他甚至有衝上去喊一聲大伯大嬸的衝動,但終究還是剋制住了。
未能看到那道渴盼的身影,有些失落的鐵河,選擇了舉步朝着吳家的方向走去。
未料剛走到小店側邊的大樹下,突然躥出一個人來,與鐵河撞了正懷。
“誰啊?誰這麼不長眼,屙個鳥(四聲的那個)都不讓人安寧。”一道粗獷的男聲咆哮道。
“對不起對不起。”鐵河本能的低頭賠禮道歉起來。
從聲音辨識度來看,應該是村裡的李二毛。
李二毛嘴裡嘟嘟嚷嚷着,本打算要離開的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給老子站住!”
憑藉着小店透出微弱的光,李二毛上下打量着鐵河,似乎在排除本村的村民後,頗有不滿地揪起鐵河的衣服:“撞到老子了你還想溜?”
鐵河身子一僵,開始埋怨起自己這張嘴來,某種預感也襲上心頭。
良久……
卻又是一喘息間……
“鬼啊……”李二毛跌跌撞撞地跑向小店。
“幹什麼幹什麼?還能不能好好的玩牌了?輸了也用不着這樣子吧。”小店內,楊志烔惱怒,也有些鄙夷地道。每次和這個李二毛玩牌,總是在即將要輸的那會,這傢伙就開始又翔又鳥的。
“有……鬼啊!”李二毛驚魂未定地道。
“我看你心裡有鬼纔對。”楊志烔幽怨道。
“吳……吳……”恐懼使得李二毛說話已經打結,只能指着小店旁的樹下。
小店雨棚裡的事,自然逃不過鐵河的眼睛,他深知此地不可久呆,唯有開溜纔是上策。
只是還沒等到他擡起腳步,就看到楊志烔領着李二毛還有兩個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
“站住,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哥們的事?”楊志烔似乎看出了黑暗中的人有開溜之意,便疾步喝道。
“剛纔是不是你打了我哥們?”黑暗中,楊志烔揪住鐵河的衣襟,藉着手機屏幕的光,照着鐵河的臉。
這個楊志烔也算是村裡的惡霸,平時在村裡蠻橫慣了,一直都是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
正揪住鐵河衣襟的楊志烔,還未來得及教訓一番,手上卻突然頓了下來。
隨後只見手機屏幕的光,在夜空中形成了一道漂亮的拋物線,最後飛向路邊剛收割完的稻田裡。
“鬼啊!”
惡霸也有被嚇破膽的時候,楊志烔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隨着楊志烔的一聲大呼,小店裡陸續地跑出來好幾人,每個人都將自己手機的手電筒打開,藉着微弱的光照着鐵河那張已經扭曲的臉。
“什麼情況?”
“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吳……”
“吳家的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