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頗有不悅地道:“老夫不惜逆違天意,替你還陽,你倒可好,還陽之後只顧逍遙快活,可曾記得半點老夫所託之事?應承老夫之事,又何曾邁過半尺腳程?老夫耳提面命,切勿以吳姓示人,你可曾入耳?而今私返吳家,你當老夫所囑僅是戲言瑣語?當真以爲還陽了老夫便奈何不了你?”
老鬼似乎怒意沖霄,來回踱着步子。
“並非老夫狂妄,老夫召你而來,易如反掌,亦無人能阻。何況你仙命亦是老夫在握,只需稍以施法,你便魂飛魄散,永無輪迴。”
說罷,老鬼從袍袖取出一張仙命符,朝鐵河晃了晃,凌空一揚,那張仙命符無火自燃了起來。
緊接着,鐵河驚駭地發現自己身體正以肉眼能見的速度,慢慢地呈半透明狀,最後如沙漏般,一點一滴的消失。意識也隨之驟減,最後整個人搖搖晃晃起來……
“天前輩還請手下留情。”吳崑山慌張地跪到了老鬼跟前哀求着。
“前輩……答應你的事我一定做到。可也得……需要一點時間的吧……”
虛弱的鐵河掙扎着,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哀求道。
此刻的它,已顧不上所謂的顏面,更是毫無顏面可言,在生命前面,顏面連個P都不如。
好不容易得來的二次生命,它可是倍感珍惜。
“哼!”老鬼持符的手晃了兩下,那火便自行熄滅。
吳崑山將行將虛脫消散的鐵河扶了起來:“答應過別人的事,同等於立下誓言,就一定要做到,否則必遭天譴。還不謝謝天前輩。”
老鬼再次冷哼一聲,將之前行將燒貽的紙符一扔,變戲法似的又從袍袖裡掏出一張紙來:“此次權當提醒,再予你次機會,若再失諾,必如此桌——魂飛魄散!”
屋內唯一的一張桌子,在老鬼一掌之下,瞬間僅剩揚起的塵末。
“滾!”老鬼怒斥道,隨後大手一揚。
鐵河感覺自己被老鬼一根手指頭彈飛了起來,直至撞到了牆角處才停下來。
巨痛!
然後乍醒。
醒來的鐵河,發現自己還是躺在牀上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是做惡夢?鐵河腹誹着。
這個夢境怎麼跟當初靈魂出竅的夢一模一樣。還是那間小屋,有吳崑山,有老鬼,唯獨不見剎女而已。
兩次的夢境,都令他有種身臨其境的真實感。
如此真實,莫非又不是夢?而是自己又跑了一趟地府?
即便是老鬼的召喚,但他確實是在陰陽兩界穿梭了。
能穿梭陰陽兩界?這也太扯淡了吧。
鐵河自嘲的搖了搖頭,從牀上爬起時,忽然發現自己渾身乏力的同時,還伴有難忍的劇痛。
緊接着,額頭傳來陣陣涼意。他下意識的用手去擦拭,結果沾在手上的那片殷紅的血,令他心中頓時驚濤駭浪。
鐵河再無睡意,一些事情也隨着這個“夢”而漸漸明朗開來。諸如老鬼的存在,還有那幾本書,令他忽然間有了些眉目。
也是因爲這個“夢”,他堅定了明天廖文濤那裡的行程,有些計劃也該提上了行程。
想要找純陽之人,就得先搞清楚命理知識。昨晚他大致翻了一下《千面術》,雖有介紹,但大多都隱晦難懂,所以還是需要請教專業的人。這些,對於廖文濤來說,應該是最基本的常識。
他已打定主意,拜師不成便偷師,直至學會,然後出去擺攤給人算命,從中篩選純陽之人。
至於廖文濤有自己的把柄,鐵河也顧及不了那多了,也不太在意了,畢竟他的背後還有一個老鬼呢。廖文濤再如何厲害,還能厲害過死了上千年的老鬼?
幾十年的道行,跟上千年的道行,孰強孰弱一目瞭然。
有老鬼在,怕個球。
天邊終現曙光,樓下的廚房傳來鍋瓢盆叮叮噹噹的響聲。
徹夜未眠的鐵河揉了揉那雙熊貓眼,將屋內收拾妥當後,和吳林俊打了個招呼,連早飯都沒吃,徑直朝廖文濤家的方向走去。
到達廖文濤家裡,廖文濤正悠閒的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臉邪魅的笑:“看你虛的,就因爲這事寢食難安?”
鐵河心虛的低下了頭:“昨晚和吳老頭他們聊得太晚了。”
廖文濤端詳半晌才淡淡的道:“先坐着等一會,我收拾收拾。”
鐵河自顧找了一張小凳子坐下,眼神總是有意或是無意地往那布幡後面瞄上幾眼。
“別看了,它已經走了。你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廖文濤淡淡地道。
鐵河收回視線,發現廖文濤不知何時弄了一個斜肩挎包,正一股腦兒地往裡塞着東西。有刨子、墨斗、榔頭、撬釘錘、鉗子什麼的。
“我們要去哪裡?”鐵河滿臉的疑惑。
“當然是去幹活。不然你以爲哪樣?”廖文濤不淡不鹹着。
臥曹!這熊樣還大師,忽悠大師吧!
鐵河心裡想罵人,自己是來偷師的,結果折騰了半天,竟是把自己忽悠來當苦力了。當苦力也罷了,可連個早飯也不給吃一口。
這特麼的,能成鐵桶嗎?
估計也就鐵桶的份兒了,敲起來咚咚響震天,實則空心無物。
“我搞不清楚,你究竟是先生還是瓦匠大師?”鐵河略帶嘲諷着。
“技多不壓身。”廖文濤也不在意,只是嘿嘿一笑置之。
鐵河有些無語的跟上了對方的步伐。
近十分鐘的腳程,兩人便來到一處新宅基的工地處,宅子首層的牆已砌好,正在安裝澆灌天花板的模板。
工地裡,五六個男子在忙碌着,看到廖文濤均是熱情地呼起濤叔來。
“濤叔,你能來真的太感謝了!”
一名四十歲模樣的男子,跑到了廖文濤跟前,有些激動地道,看樣子,應該是東家了。
一番寒暄過後,東家男子才注意到一旁的鐵河,一臉茫然地望向了廖文濤。
“給你找的免費苦力!哈哈!”廖文濤全然不顧及鐵河的在場,肆意地笑言着。
“小兄弟真的謝謝啦!”東家男子握着鐵河的手,由衷地道。
“嗯!先吃飯,吃飯了纔有力氣幹活。”廖文濤毫無生分的樣子,朝着一處用彩條布臨時搭建的廚房走了過去。
此刻的鐵河,心裡早已將廖文濤的祖上問候了個遍。
瑪蛋的,老子還有好多事要做呢,卻被你拉來充當免費的苦力了。簡直是偷師不成蝕把米了。
鐵河自然也沒有好臉色,早飯也破天荒地硬撐着吃了東家四大碗的飯菜。
這點便宜一定要佔回來才行。
鐵河是打着飽嗝走向工地的。這種粗活兒他上輩子也沒少幹過,不過發了宣泄心中的不滿,他愣是扮成了一副不知從何下手的生手模樣。
默默的跟在廖文濤身後,悠哉的看着對方將包裡的工具宛如展覽般的,一一往外擺。
當看到廖文濤拿出刨子的時候,鐵河險些笑出聲來。這都特麼什麼年代了,還用這種老古董,不知道有一種叫切割機的嗎?那玩意又快又省事。弄這麼個老古董,是故意磨佯工,蹭吃蹭喝的吧。
還瓦匠大師呢。呸!
對於這樣的人,鐵河向來都是嗤之以鼻。
“愣着幹嘛?過來搭把手。幫我把着,別讓這根木頭來回的轉動。”廖文濤手裡拎着一把手鋸,站到了一根木頭前。
鐵河唯唯諾諾的,跨到正準備開鋸的木頭上,把扶着木頭。
廖文濤不再搭腔,自顧“咿呀咿呀”地拉着鋸子。
鐵河也不再作聲,默默的充當着學徒的角色,隨着廖文濤的吩咐跑前奔後的。
看着廖文濤一會打墨線裁板,一會又組裝的嫺熟模樣,還真的有點工匠的範兒。
是個先生,又會些土木活兒,算是個全能型的人才吧,這一點,鐵河不能不得佩服。
“濤叔,你過來看一下吧,這邊有點蹊蹺,我們都看不懂。”
不大一會,正在裝模板的那羣工人中有人喊了起來。
“還能有什麼蹊蹺的事?”廖文濤眼皮都沒擡,繼續着手裡的活兒。
“說不上,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說話的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正爬在木架上,臉色由茫然繼而轉成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