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五六尺的距離,擡腳與落步間廖文濤卻感覺宛如三秋般,異常的煎熬與艱難。
洞內有人的骸骨尚可理解爲有人來探險,最終迷路絕食抑或遭意外而亡,可洞內有棺材就令人很費解了。
更何況,僅有半人高的入口,加上途中必經的狹窄隧洞,這些棺材又是如何搬運進來的?如果說是從另外的入口搬進來,另外的那個入口定然也不會太小,至少可以容納整副棺材的搬運,既然如此,碩大的一個洞口,沒理由自己找不到,世代生於此,長於此的裡子村的村民們更沒理由忽略了。
廖文濤用手電筒掃了掃四周,發現這三副棺材並非隨意地呈“品”字擺放在此,而是按某種特殊的陣法擺放,三棺鼎立,互不相斥,反而相存相息。
種種跡象表明,這三副棺材定有蹊蹺。
面對如此反常的三副棺材,怎不令他有些忐忑不安。
滴篤滴篤……
隨着那個聲音越來越近,廖文濤感覺已汗透腹背,手裡緊緊攥着的符籙也被汗水浸溼。
緊隨着,一股噁心的腥臭味也撲鼻而來。
廖文濤用衣袖捂了捂鼻子,將手電筒的光聚焦在離他最近的那副棺材上。
這副棺材看起來有九成新,甚至還隱隱透來陣陣的椿木香味,顯然,這些棺材擺放在此的時間並不是很久。
“天台太神,賜我神術,收驚伏魔……”
鎮魂咒在廖文濤嘴裡喃喃而起。
之所以用鎮魂咒,一是因爲他對這些棺材並不瞭解,用鎮魂咒是爲了以防萬一。
二是棺材均被支起,被支起,意味着擺放的人故意不讓棺材內的死者入土爲安。這種情況不外乎兩種可能,一種是棺材內是橫死之人,自然也是極其暴戾之魂;二是擺放棺材之人故意爲之,目的是想讓棺材內的鬼魂變得暴戾。
不管是什麼原因,終其一點就是棺材內,是極其暴戾的鬼魂,抑或未知的靈物。
如此暴戾之惡魂,廖文濤定然不敢掉以輕心。
咒畢,鎮魂符又緊隨其後,爲的就是雙重保險。
近了!越來越近了!
這次廖文濤看得更清了。
只見棺蓋上密密麻麻地貼着各式的符籙,有黃有白,錯綜雜章,眼花繚亂的,唯獨滴水的位置光禿一片。
廖文濤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鎮魂符打到了棺蓋上。
就在鎮魂符打到棺蓋上那瞬間,棺材毫無徵兆地輕微抖動了起來。緊接着有呼呼而疾的風聲掠過,伴隨着的,還有刺人心骨的寒意襲來。
可四周並無起風。
廖文濤不禁打了個寒顫。
寒風掠過,棺內頓時鳴起一陣低沉的哀嚎。
似是棺內,又似洞壁迴盪之聲。
緊接着,又有犬吠聲鳴起,低沉幽怨。
這洞內還特麼的有狗?
廖文濤疑惑與駭然交替,那種不祥的預感也愈來愈強,腳下趕緊後撤。
嘭!
他前腳剛撤,那支撐着棺材前端的支架莫名地支離破碎,棺材也瞬間墜地,塵埃瀰漫。
還未來不及拍拍自己胸口暗自慶幸,在手電筒的晃盪光束中,他瞥見前方凌空飄過一道白影。
生怕自己老眼昏花產生了幻覺,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前方時,只見前方十尺開外,凌空飄着一襲白影。
那道白影,虛空般,時隱時現,披頭散髮着,散亂的頭髮已經將面部掩蓋,讓人看不到五官,長衣拖沓至腳跟,腳上着一雙紅色秀氣的尖頭女式皮鞋。
廖文濤心中大駭,暗道不妙,這鎮魂咒,鎮魂符什麼的,居然無效?
手上急忙往包裡去搜尋着法器。
最終只得將紅繩纏到手上的他,臉色鐵青。因爲此行的目的是尋找還陽草,包內除了一些平時常備的法器外,並未多帶。
本以爲尋找個還陽草而已,誰又會料到居然能遇到“仙”了。
這都叫什麼事嘛!
雖有所駭,可廖文濤此刻卻不曾退後半步。幾十年的從業經驗告訴他,即使鬥不過,也不能輸在氣質上。
曾何時見過捕頭會懼怕蟊賊了?他自問雖不是鍾馗,可若是在陰間,好歹也是身披制服的正式工作人員。
深吸一口氣,他把手電筒和火把架到了稍高些的石頭上,將手電筒的光晃到了那道白影身上……
嗤嗤……
那道白影迅速避開了手電筒的光束,隨後雙臂一伸,朝着廖文濤凌空飄來。
廖文濤心中一驚,迅速從包內翻出一道符籙,嘴裡喃喃有詞,踏着小碎步,迎上了那道白影。
嘭!廖文濤撲了個寂寞。
自己腳上絆了一下,然後一個趔趄,直接摔了個狗啃翔。
他罵罵咧咧地爬了起來,有些暈頭轉向地盯着那道白影。
自己明明是迎着那白影撲上去的啊,爲什麼感覺在撲空氣似的?難道直接從白影中穿過去了?
此刻,白影依然無法看清面部,面向着廖文濤,僅喘息的遲疑,便再次飄起,那披散的頭髮也稍向後攏。
這一次廖文濤看清楚了那張臉。
這不是裡子村的劉紅虹那丫頭嗎?
經常走腳的他,周邊村落的人自然也會多認識一些。這個劉紅虹芳齡二十二上下,一年前還傳出與隔壁村的譚勇那小夥子正商議着婚嫁的事。時隔幾日,這丫頭不知抽的什麼風,突然鬧着外出務工,婚事也擱淺下來了。之後譚勇多次上門提親,也只是徒有信息聯繫,未見其人。
廖文濤盯着眼前的劉紅虹,只見其一臉煞白,死魚眼般的白目,面無表情。
這丫頭不是外出務工了嗎?怎麼會在這?
廖文濤一臉驚惑。前些天他去裡子村給人做法事,都還聽這丫頭的家人說,這丫頭在沿海城市工作,貌似工作還很不錯的,怎麼在這遇到了?
難道是這丫頭的家人自欺欺人?這也不太可能啊。當時做法事之餘,劉紅虹的父親明明還舉着手機說自家女兒發來信息,說馬上開會了的。那模樣,不像是顯擺或是忽悠人的,況且,這並無可顯擺之處。
劉紅虹並未給廖文濤太多的時間去思索這些,當即飄然而至。
“踏馬的!”廖文濤破口而出,也顧不上太多,咒起的同時,手裡的紅繩也迅速結成一個網狀,嚴陣以待着。
讓他失望的是,劉紅虹在看到他手裡的網繩後,當即凌空而駐,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廖文濤心知對方是懼怕紅繩,當即一不做二不休,舉起手中的紅繩朝着劉紅虹撲去。
廖文濤腳起,而劉紅虹卻突然調頭朝身後的角落急退。
眼看着即將撞到石壁,廖文濤內心暗喜。照此下去,只要將對方B到那個小角落,那就好辦了。
藉着灰暗的手光筒的光,廖文濤虎步縱宕,喜逐顏開。
嘭!
平地一聲雷,文濤滿嘴呸呸呸!
廖文濤將嘴裡的土啐出。
原來,得意忘形的他,再一次忽略了腳下,撞到了另外那副棺材的支架,導致那副棺材直接從支架上散落下來。他自己也再一次摔了個狗啃翔。
且說那口棺材,如泥捏般,墜地瞬間,木片當即七零八碎,棺蓋上的符籙也兀自脫落。棺內那具“大仙”順勢被拋到角落的位置才戛然而止。
“大爺的!”廖文濤罵咧着,心道這做棺材的人,偷工減料也太離譜了吧。這要是擡着上山,估計還未上肩就全散架了。
暼了一眼那個角落,發現棺材內的屍體並未腐爛,着着一襲白衣,也是披頭散髮,看樣子也是具女屍。
廖文濤第一個時間趕緊爬了起來,因爲他看見了又有一道白影,從那個角落凝空而成。由虛幻飄渺,到最後的清晰明瞭。
廖文濤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一個劉紅虹他應付都已經很吃力了,再來一個,這下可就麻煩大了。
剛凝聚而成的那道白影,如剛睡醒般,有那麼兩息的恍惚,與劉紅虹對視一番後,便緊緊盯着廖文濤。
廖文濤被兩道白影盯着,只覺渾身怵然,抓緊時間將已經散亂的紅繩結起網來。
剛凝空而成的白影見勢,迅速地朝他凌空撲來。
劉紅虹緊隨其後。
兩道白影,一左一右,並肩而疾。
廖文濤已無路可退,只好硬着頭皮將紅繩迎了上去。
嗤嗤……
聯袂而至的兩道白影,那速度令人咋舌。
嘭……
再次平地一聲雷。
廖文濤想象中的白影被紅繩纏住的畫面並沒出現,反而是他被兩道白影拖行數米,隨後被甩到了一個小土坑裡。
廖文濤呲牙咧嘴地揉着生痛的脊背,這一刻他才恍然,原來劉紅虹並非懼怕紅繩,而是有目的地引導他去開啓另外一副棺材。
這些鬼啊,鬼精鬼精的!
看來紅繩是派不上用場了,廖文濤只好再次在包裡搗鼓起來,最終他掏出了兩道固魂符。
“八馬疾來,青驄爲首,罡炁自成,金木相抵,流於驛,固於塵……”固魂咒起,他手裡的固魂符緊隨其後。
固魂咒顧名思義,就是固定之義,再配以固魂符,專用以固定一切靈物、魂魄等。
只是,手裡的固魂符未來得及祭出,他驚駭地發現,自己眼前已無兩道白影的蹤跡,有的只是一片蒙朧的隧洞,高不見頂,深不見頭,地上的三副棺材也不翼而飛。
他手裡的符籙,也變得如同無頭的蒼蠅般亂飛亂撞,不知該往哪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