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衝撞,不過是對方的馬車太寬敞了一些,而蘇家的馬車也寬敞了一些,當蘇墨的馬車走到那巷子的盡頭時,且正要出去時,這時候遇到了對方的馬車闖了進來,而對方的車在青石路上根本就不讓道,卻偏要讓蘇墨的馬車退回去十丈遠。
此刻,蘇墨靜靜坐在馬車內,脣邊微微上揚,靜坐不動。
謝千夜也坐在她身側,一雙幽深的眸子看向前方。
這個女人走馬上任第一日,他雖然跟着過來,卻並不會輕易的出手。
“蘇墨姑娘,怎麼辦?”外面的車伕有些驚恐。
“沒關係,就在這裡等着,對方不讓,我們就不讓。”
蘇墨一雙眼睛裡閃爍着精明光芒,語氣淡然。
另一個馬車內的男子等了半晌也不見對方退回去,他掀起馬車的簾子,目光望去,那修長的手指一看就知道是養尊處優的手,他冷聲問道:“前面怎麼回事?”
一身戎裝的車伕道:“頭兒,前面那車子似乎是本地的商人,居然根本不給我們讓路。”
男子目光一凜,凝了凝眉,語氣陰惻惻地道:“很好,很好,只是區區商人而已,那好辦了,今日讓大家把他們的商鋪都封了,回頭讓他們不要做生意了,居然不知道給兵部的人讓路,不知道我們這些人日理萬機,而且整個燕國小鎮的命脈都掌控在我們的手裡。”
“鋪子是大事,但是我們現在該怎麼處理?”車伕問道。
“把馬車給砸了,讓他們長點記性。”
說着,男子馬車周圍的人已經上前蠢蠢欲動。
男子拍了拍手,後面的十多個男子都跑了過來,這些人都是大營的兵力,說起來也就是一些貴族的庶子們,在本地想混些軍功回去,說不定憑着這些可以進入隱門,而這些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充當的打手們不過都是些作威作福的東西,並沒有真正的本事,都是一羣淬體期的人物,但見這夥男子手裡都拿着黑色的刀,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看到這些人越走越近,蘇家車伕的臉色都已經變了。
蘇墨卻忍不住嗤笑,這些人本事不大,狐假虎威的本來卻不小,甚至他們根本就感覺不出自己實力勝過他們太多。
然而,他們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因爲,前面的馬車裡面伸出一隻素白的手,手心裡握着一個令牌。
那隻手很美,在陽光樣閃着白玉般的光澤,讓人覺着在欣賞一樣藝術品。
令牌雖然不是很起眼,但是兵部的人都知道,這個令牌代表着“護軍使”的身份。
頓時,一股不祥的感覺涌上了對方男子的心頭,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馬車內有兩道深邃的視線,讓人心悸。
“都回來!”他立刻發出了命令,讓衆人都回到原處。
此刻,他已經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原來馬車內的人就是護軍使。
記得燕隆對自己說過,要給這新來的護軍使一些顏色看看。
固然可以給她顏色,但是砸了對方的馬車卻不可以。
“向後退,都讓開。”他這次居然主動地讓開了道路。
“走吧!”蘇墨看向了前面已經被讓開的道路,面對這些人,她從來都不會讓步。
這時候,身側的男子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色,接着回眸,看向了蘇墨那沉靜美麗的面容,黑眸微微一黯,同時男子沉吟了很久,接着靠在了身後的軟墊子上,一瞬不瞬地看着重生後的蘇墨。
自從昨晚得知了她就是前世自己心愛的女子後,男子心情久久難以平復。
此刻,他再次打量着她,不得不用另一種眼光來看待她。
一直以來,他看着她與花惜容在一起,與師纓在一起,與姬白在一起,都是另一種姿態,他沒想到這個女子骨子裡有些冷傲,有些任性,還有些狂傲,性情自立,真是與前世的模樣大相徑庭,於是他的語氣帶着淡淡不明的意味說道:“沒想到……還真是世事無常。”
蘇墨聞言,看向了身側的男子,但見他劍眉星目,剛毅的線條將他的輪廓表現的極盡完美,尤其是對方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測,深不見底。
蘇墨美眸流轉,輕輕道:“紫詹兄如此感慨,究竟是什麼意思?”
謝千夜忽然脣角向上一揚,雖然沒有穿戴華服,但是他的王者氣度依然絲毫不減。
他的目光深深看着她,俊美容顏上面帶着優雅冷漠的氣息,淡淡道:“話說當年我是來過這裡的,此地並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物,如今我正在重新審視這個燕國臨海的小鎮,真的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蘇墨也重新看了一眼這個男子,不知道他的當年有多久。
天空城是個時空複雜的地方,時而快,時而慢,詭異無比。
她曾經在那裡居住三年,但回來後卻似乎並沒有過得太久。
只是她此後偶爾會想起那個男子,想起他夜晚溫暖的懷抱,想起他炙熱的吻,想起對方擁着自己時不斷深深的撞擊,把她送入高高的天堂,又拋入漆黑的深淵,讓她心中總是有種不愉快且複雜的感覺。
她知道,那個男子雖然囚禁她三年,但似乎對她略微有心。
她的心中難免有些矛盾,不想知道對方是誰?卻又隱隱不甘。
如果有一日她會碰到這個男人……
蘇墨微微嘆息一聲,她是不是想的太遠了!
另一廂,謝千夜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接着道:“蘇墨小姐,若是蘇家想要在此地安安穩穩的,那麼必然要把兵力掌控起來,從此沒有人會作威作福,總之,蘇墨,這裡我就交給你了。”
蘇墨眨了眨眸子,她很快就弄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蘇家想要在燕國海岸紮根。那麼只有真正地成爲這裡的主人,而謝千夜已準備把此地的領土都交給她。
只要能把蘇家安頓下來,她就可以放心的回到天界。
想到天界,她的脣畔揚起一抹妖嬈的弧度,暗自思忖,有時候,她甚至覺着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一個考覈。似乎這裡的一切與她在天界的一切都息息相關,譬如說那七個契約。
師纓、聞人奕、虞染、姬白、花惜容、容夙,都是與她有關的人。
只可惜這些都是未知之謎,而自己在天界中又是怎樣的人物呢?
此刻,她心中微微複雜,緩緩垂下了眼瞼,微笑道:“那就多謝紫詹兄。”
雖然蘇墨的馬車不比皇宮的馬車寬敞,但是坐下兩個人綽綽有餘,同時正是因爲謝千夜的緣故,兩個人才會坐着馬車進進出出於大街小巷中,只因爲謝千夜喜歡坐在馬車的軟榻上,面前放着一個案幾,上面鋪滿了奏摺,而男子一雙修長的手正在奮筆疾書,這都是他這些日子裡要處理的政務。
對於身側的這個男子,蘇墨也有一絲不解之意。
一個本該日理萬機的男子卻一直跟在她的身側,讓她不明白究竟燕國此地有什麼不同?
還是此地有別的什麼,居然對他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這時候她忽然笑道:“既然如此,就請謝老大爲蘇家寫一道護身符吧!”
這一刻,她居然叫他謝老大,而非歐陽紫詹。
謝千夜挑眉,語氣深沉,“哦?你讓我寫下來?”
蘇墨淡淡道:“口說無憑,希望謝老大用私人的名義,把這裡許諾給蘇家管理。”
謝千夜接着道:“這麼說,你不信我?”
蘇墨輕嘆一聲,“世上最難測的就是帝王心,謝老大可是要當帝王的,我不希望您有一日忘記了,畢竟人界還是需要自己管理,天空城不可能管理的面面俱到。”
謝千夜思忖片刻,漆黑的眸子閃耀着璀璨的異色,半晌,他微微頷首,勾了勾嘴脣,如今他又見識到了這個女人精明的一面,接着執筆寫下了一道旨意,蓋上自己的私印,最後交給了蘇墨。
蘇墨仔細地看了一遍,嫵媚的一笑,把旨意收入了天書內。
……
不遠的閣樓上,飛檐流閣,紅牆綠瓦。
一個妖媚的女子坐在那裡,周圍數個男子圍繞。
這個女子就是西玉鳳,她看向了蘇家的馬車,已經確定謝千夜就在裡面。
這些日子她時時刻刻都在思念着謝千夜,想要與他有進一步接觸的機會。
於是,她尋求齊國國師的幫助,終於知道了謝千夜的行蹤,只是並沒有想到對方居然隱藏了身份,與蘇家的女子在一起,在她心中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感覺。
……
燕國小鎮的大營本來準備籌建在蘇家周圍,當日甚至有人想把蘇家的宅子徵下來。
此地有兵力一千人,都是一些貴族的子弟。
平日裡這些人懶散無事,喜歡擾民,就是燕隆也看不上這些兵卒。
蘇墨走出了馬車,她的出現就像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給此地增添了綺麗的顏色。
她伸手捋了捋鬢邊的髮絲,脣邊帶着淺淺的笑意,而她遠遠就看到了金色的旗幟矗立在營中,而她翩然的來到了營帳內,裡面正坐着一個大將,兩個副將,甚至還有一個軍師。
她目光微微一掃,發現這位軍師卻是蘇墨的熟人。
此人蘇墨曾在崑崙山遇到過他,他便是高毅。
高毅一怔,尤其在看到了蘇墨後,心情竟難以平復。
此番,他在各地隱門都受到了排擠,最後不得不來到了此地,暫且先做一個軍師。
旁人或許不知道她的身份,他卻是知道的,沒想到魔界聖女居然就是護軍使。
當他看到謝千夜後,更是瞠目結舌,這位好像就是天空城的太子爺。
幾個男子瞧見了蘇墨後頓時一怔,他們雖然聽說過護軍使是一個女子,卻並沒想到護軍使居然是個風華絕代的女子,而謝千夜他們瞧見後也是大吃一驚,感覺兩個人都不是尋常的人物,一定也是哪裡的貴族。
只是給這樣的女子一個下馬威當然沒有什麼意義,他們雖然是軍人,但也是憐香惜玉的人物,所以衆人只有好言相勸,讓她不要過於樂觀。
蘇墨與衆人寒暄幾句之後,大將目光眯起,說道:“護軍使大人,既然你已經委任了這個護軍使,那我們就醜話說在前頭,在外面做事情可是很不容易,一個女人尤其是不容易,手底下的人最不服人,到時候你可不要哭鼻子啊!”
蘇墨嫵媚的笑着說道:“我會接管這些士兵的,大家都不必擔憂。”
高毅立刻乾咳一聲說道:“護軍使大人,在這裡可是不容易做的,這裡的士兵都是錦衣玉食的,吃不得苦,而且每個人都有一些背景,本事比起江湖人要好,有淬體的,有凝脈的,但是想要讓他們做事情簡直不可能,接管這裡的兵力非常不易,你要有個思想準備。”
蘇墨看了高毅一眼,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淡淡道:“若是散修來了,這些人又該如何?”
周圍的人笑了笑,若是散修來了,當然有燕隆出手。
大將軍知道這個女子性情有些倔強,大概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
他看向高毅道:“高軍師,不如你帶着她去看看。”
高毅立刻應了一聲,“喏。”
這時候高毅已帶着蘇墨去了兵營,他腳步一停,指着前面的駐地對蘇墨道:“指揮使,你看,那裡的人就是大營的士兵,這些人如今個個都是不服管教,來這裡就是混日子的,而且裡面亂的像集市一樣,都是問題人物,連我都沒有辦法處理,總之很是麻煩啊。”
蘇墨知道高毅說的都是實情,她笑道:“多謝,我不妨告訴閣下,日後我要接手此地所有的兵力,此地我會接管起來。”
高毅道:“可是我聽說燕隆那裡已經告誡了他們,讓他們故意給你搗亂。”
蘇墨道:“我知道,我會擺平。”
燕隆嘆息一聲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不過其他人就不相信了。”
這時候高毅已經帶着蘇墨走入了大營當中,一羣士兵在下面橫七豎八的坐着,有些人在賭博,有些在喝酒,有些在扳手腕,高毅叫道:“諸位,護軍使大人來了。”
然而,衆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理會高毅講話,更沒人去看蘇墨。
尤其是屋中的光線很暗,裡面很吵。
高毅搖搖頭,似乎早就猜到這個結果,燕隆說過的話這些人都會照辦的。
最後,他帶着蘇墨來到了另一個帳篷內,把花名冊交給蘇墨道:“這是所有人的名單,你先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