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武好古笑着點點頭,看着眼前的兩個將種,“那我就再嘮叨幾句。
仲甫,你和鍾哥兒都是騎將,而且又跟慕容先生學過兵法,還都上過沙場,都是我朝的將種啊!這一次讓你二人赴生女真完顏部觀戰,就是爲了讓你們早點成爲良將。你二人可明白嗎?”
“晚生明白。”馬政回答道。
他是西軍系統出身,家裡面世代從軍,自己也上過戰場,當然知道在戰場上觀戰,去軍營裡面參觀,都能學到許多東西,而且還可以磨練心智。
當然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看懂打仗的。趙鍾哥和馬政都是內行,所以才能看出門道。
要是讓武好古去看,保管兩眼一抹黑。
“不僅要看,”武好古笑道,“還要記錄,還要學習。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則其善者而從之,不善者而改之。女真雖然是蠻夷,但是他們生於蠻荒混沌之地,部落間廝殺頻繁,完顏部可以稱雄於按出虎水,必有其過人之處。你二人一定要虛心向完顏部學習,還要廣交完顏部的朋友,千萬不要吝嗇財物。
另外,你們還要把學到的東西都記錄在書卷上,帶回界河商市來。”
武好古雖然不會打仗,但是他現在是“哲學家”了,有了實證主義,還知道一些科學方法。自然可以把軍事也歸入實證主義了,比如用調查觀摩、量化分析、客觀性的語言陳述等方法對女真人、高麗人的用兵方法進行研究。然後再此基礎上,結合宋軍的特點制定出具有針對性的戰術和戰略。而且還可以利用女真—高麗戰爭進行檢驗……
“晚生記住了。”
“大郎,某家都知道了。”
“好好,”武好古喝了口茶,又對馬政說,“仲甫,我再回開封府就替你保舉官身,等你從按出虎水回來,就是官人了。”
他說的是“保舉”,宋朝官場的規矩就被保舉的官員要將舉主視爲師長。
“晚生謝過客省了。”馬政連忙向武好古道謝。
武好古提起毛筆,在一張信筏上寫了幾個字,又取出自己的押印,在信紙上按了一下——押印是一種在宋朝非常流行的印章,上面的內容非常多樣,有單子押印、單花押印、字畫押印和圖形押印等等。
武好古現在使用的押印是宋徽宗當了皇帝后送給他的,當時宋徽宗給自己刻了個“天下一人”的押印,又想起了武好古這個吏商,於是就讓人刻了個銅錢圖案加上“天下豪商”四字的押印,送給了武好古,算是個玩笑。沒想到武好古就把這個“天下豪商”的押印用在了界河商市、界河市舶司的政務和共和行的商務之上了。
押印完成之後,武好古就將信紙遞給了趙鍾哥,“鍾哥兒,仲甫,拿着它去市舶司大賬房取一萬匹絹,給你們在路上花用。”
界河市舶司大賬房是武好古這次回到界河商市後新成立的。這些日子他除了忙活和高麗國、女真人的交易之外,就着手對界河市舶司進行改組。
一個市舶司現在被他分成了六個大塊,一塊是關稅務,也就是負責徵收抽解稅機構,下屬界河稅關和黃河稅關兩大稅關。分別負責在界河商市和黃河河口收稅。
凡是出入宋境的貨物,都要向兩大稅關中的一個繳納一次抽解稅。
收稅標準也很簡單,不管貨物價值,只管船隻的大小和種類。凡是沒有取得市舶司簽發的免稅單,一律要按照規定繳稅。
而在界河口岸,稅關又被髮包給了界河商會代徵,界河商會每年只需上繳15萬匹絹帛,就算完成了代徵任務。
因此真正由界河市舶司主管的稅關就只剩下了一個黃河河口稅關了。由於界河口岸在外,黃河口岸在內。這兩個口岸又具有了互相監督的功能。
由於它們並不是屬於一個系統,所以想要逃稅的商人必須同時買通兩個口岸,才能真正達成目標。
第二塊業務則是緝私務,也就是在界河和黃河清州段、滄州段緝私。
第三塊則是市舶商行,這是一家“國有控股的股份制”商行,是參照共和行的模式建立起來的。八成股份屬於市舶司,兩成股份由商行掌櫃、管事和夥計持有。
這家市舶商行的業務則是進出口貿易。也不是什麼都做,而是隻做官方的進出口貿易。也就是替大宋朝廷做生意!北糧南運、宋麗兵器交易和其它朝廷委託的進出口(主要是買馬和買木料),都由市舶商行負責運營。
第四塊則是市舶司的財務部門大賬房,也就是市舶司大賬房了。市舶司下屬三塊有收入的業務,所產生的收入(利潤),都會交由大賬房統一管理。
而除市舶商行之外,所以市舶司各機構人員的薪俸,也是由大賬房發放的。至於市舶司薪俸標準,則是參考界河商市來制訂的。都奉行高薪養廉的原則!不僅官有高薪,吏也一樣能拿到高薪。
第五塊則是市舶司監察務,這是一個市舶司內部的監管部門。監察務的首要工作是調查市舶司各部門的貪污腐敗和瀆職,還公開接受舉報。
而監察務能給出的最高處罰則是解除職務——大快人心的殺頭和坐牢都是沒有的。市舶司就是個稅務機關加國有企業的存在,是沒有刑事司法權的。
不過凡是被界河市舶司解職的官吏,就不要想在界河市舶司和界河商市這兩個系統找到一份“公務員”的職位了。
界河市舶司的第六大塊業務則是人事和管理了。因爲這個市舶司是武好古一手建立起來的,現在又有了“長久提舉”的權力,等於“買撲”下了市舶司,自然可以制訂自己的用人和管理制度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高明的,就是打破了官和吏的界限,沒有流水的官和鐵打的吏。而是參考界河商市的公吏體系,制訂了一個10級公吏體系。至於上面派下來用於官身的官員,武好古則在10級公吏體系外虛擬了一堆監官讓他們去做,該給的俸祿和福利不但不少,而且還會更多,還不用好好幹活……
當然了,界河市舶司畢竟不是界河商市,不存在元老院和商民大會,也沒有《界河商約》。所有的權力,都掌握在武好古一人之手。
因此他可以隨意支配市舶司大賬房的錢帛,唯一的約束就是向宋徽宗這位聖君繳納每年二十萬緡的包稅,以及完成北糧南運的任務。
而爲了完成這兩個任務,武好古則大量延攬了有商行和貿易經驗的商人入職界河市舶司。其中主管最重要的市舶商行的大掌櫃,就是西門青的叔祖,西門鶴的堂弟,原來的金拱樓老闆西門羽。
老頭子行走江湖多年,輩份和人脈都是有的,還有一批西門家、慕容家的子侄可以驅使。至少在藥材、馬匹和即將要展開的兵器生意上,是不會出太大紕漏的。至於西門家不大熟悉的糧食和水運,則分別發包給了蘇家(蘇大郎家)和海州吳家。
另外,西門青也可以幫襯一下西門羽,她可是上一任西門家的少主,怎麼和遼人做生意,她是在清楚不過了。
所以市舶商行的運營,武好古是完全可以放心,絕不會出什麼太大差錯的。
至於市舶司的其它業務,武好古也沒有功夫事必躬親,而是委任給了他從開封府請來的“刀筆大吏”陸仁嘉。
而武好古的主要注意力,在送走了吳延寵(他親自返回高麗國去向王顒報告了),還有光明君、郭藥師、完顏阿骨打、趙鍾哥、馬政還有回京覆命的童貫之後,就擺在了開辦雲臺學宮界河分院和成立仁義博士團之上了。
……
“仁義博士團?”慕容忘憂是在陪武好古參觀已經落成的雲臺學宮界河分院校區時,第一次聽說這個有些虛僞的名號。
“對!就是這個名字,”武好古點了點頭,他此時正站在學院司業閣的二樓,用手指着前方一座矗立在學院正面內的四層“高樓”,“那便是仁義博士團的總團所在了,或許再過個二三十年,仁義博士團會成爲界河市的柱石呢!”
“博士團會成爲柱石?”慕容老頭完全不能理解武好古這個古怪的思維。
界河商市明明是一座立足商業的城市,怎麼可能讓一個以傳播儒學爲目的的博士團成爲支柱呢?如果雲臺學宮以博士團爲支柱還好說,界河商市怎麼可能?
不過他也沒有去反駁武好古,而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問:“哦,這個博士團現在有多少人了?”
“現在?”武好古一笑,抱着胳膊看着慕容老頭,“現在有兩個人了。”
“才兩個?”慕容老頭問,“是誰啊?”
“一個是博士團副團長,名叫慕容忘憂。”
“是老夫?”慕容忘憂愣了愣,“還有一個是誰?”
“還有一個仁義博士團大團長,名叫武好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