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佛齊海峽,龍牙門港。
這是一個夾在一大一小兩座島嶼之間的天然避風良港,大的島嶼如今稱爲蒲羅中島,後世會改名爲淡馬錫島、新加坡島。小的島嶼現在被人稱爲龍牙島,後世會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聖陶沙島。
未來東南亞最繁華的島嶼,現在還都是沒有什麼人煙的荒島。三佛齊國的王庭在蒲羅中島南部和龍牙島相對的海岸邊上建造了一個小小的海港,稱之爲龍牙門港,還派駐了一個負責收稅的總管和一小隊士兵。
負責收稅的總管姓施,名叫施老蒲,名字很土,但長得非常洋氣——這貨是個華人和波斯人的混血。鼻樑高挺,皮膚白皙(穿着衣服沒有被曬黑的地方是很白的),眼窩微微凹陷,目光深邃而顯得有智慧。
而且這人也有點學問,精通漢語、阿拉伯語、波斯語、梵文(三佛齊國的官方文字就是梵文),以及馬來尤語(只能說,沒有字兒),還懂得一些佛教、儒學、道教、天方教、婆羅門教和摩尼教的道理。
基本上就是個各方面人物都能應付的大雜燴。這麼一個人物,自然是七竅玲瓏的,絕不會和大宋天朝的艦隊爲敵。
實際上在成貴帶領船隊來攻打蒲羅中島之前,他已經因爲白思文的勸說,毅然歸順大宋了!
沒錯,就是那個把紀憶的使團“出賣”給蒲家的白思文立了一功!
在蒲家水軍和使團船隊開戰前的幾日,他就已經帶着船隊到了蒲羅中島——不僅帶了六艘白家的戰船,還帶了另外十二艘裝滿了貨物和奴僕的商船。
當海上的交戰爆發的時候,白思文還親自乘船出海,爬到桅杆上用望遠筒觀戰。
在確定了正義和勝利都屬於大宋之後,白思文回到蒲羅中港就設計誘捕了施老蒲,還說服了他一起歸順大宋。
所以成貴帶領的戰船是兵不血刃就佔領了蒲羅中!
而且白思文還帶來了一千多名奴隸和大量的工具。在成貴帶兵登岸後,白思文就命令奴隸在島上砍伐樹木,整理土地,修建臨時的營房了……對了,他還帶來了不少安南女奴,一個個都特別會伺候男人,真是讓人有點不好意思追究他的罪行了。
紀憶比成貴晚了一天抵達蒲羅中島,除了他自己的“光明之神”號戰船外,他還帶着103艘商船,呼啦啦的一起涌進了龍牙門港,將本就不寬敞的港口塞了個爆滿,還有一些商船實在擠不下,只能去附近的一處寬闊的河口停泊。
“阿拉丁,這條河有名字嗎?”
在龍牙門港休息了兩天後,恢復了精神的紀憶就帶幾個屬下,李綱,方臘,墨娘子,宛思聖父子,還待罪之身的白思文,以及吳、陳、謝等三大海商派出的管事,一塊兒沿着蒲羅中島的海灘漫步,一路走到了泊了不少商船的河口地帶,纔在白思文讓人搭建的一個涼棚裡面休息看風景。
“阿拉丁,這條河不錯啊,比龍門牙港更好,叫什麼名字?”紀憶笑吟吟地問白思文。
“回稟正使,這條河沒名字。”白思文滿臉都是諂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在紀憶身邊站着,彷彿是後者的奴僕家丁。“要不就請正使賜個名兒吧。”
“唔,”紀憶笑着道,“那就起個名兒吧……這蒲羅中島就不是個漢名,不如先改了。本官看此地扼守着三佛齊海峽,地勢非常緊要,可以說是南洋諸島的心腹所在。不如就叫南心島吧。這條河嘛,就叫海容河,取意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旁邊正在搖着大蒲扇,端着支琉璃酒杯在喝葡萄酒的宛思聖連忙讚了起來,“好好好!紀正使果然高瞻遠矚,一語就道出了南心島來日匯聚各方客商,成爲南洋第一商埠的關鍵。”
紀憶笑着點頭,“心島想要繁榮昌盛,就必須立足貿易,而要以貿易立島,就必須廣納各方客商,共和共存。無論他們信奉儒家、道家、佛教、天方教、十字教、摩尼教、婆羅門教,無論他們在外面鬥得怎樣你死我活,只要一入南心島,便在南洋巡檢司和共和商市的庇護之下。只要遵守律法,便可以自由自在。”
在南洋建立“共和法律下的自由商市”是武好古的政策!
因爲武好古並不是一個鐵血強人,擁有的軍事實力也相當有限。而且他的軍事實力是建立在金錢基礎上的——現在匯聚於沿海市舶制置司下的艦隊,其實是屬於兩大商市和四大海商(排除阿拉丁商會)的,真正屬於武好古控制的界河市舶司的戰船隻有區區6艘。
所以武好古沒有力量在南心島建立一個封建王國,能夠做到的,只有複製一個界河商市。
因此南心島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共和制下的自由商市!各種在界河商市執行良好的制度,都會一一複製到南心島商市。
紀憶接着說道:“既然要廣納各方客商,還要實行共和制,那麼就得組成南心島商會和南心島元老院了。
紀、陳、謝、吳四家海商;武大軍機的武家;還有現在的沿海帥司米元暉;還有主持界河商市的西門家、慕容家;主持京東商市的呂家(表面上是呂嘉問,背後則是一羣新黨元老),這些肯定都是商會股東。
另外,雲臺學宮博士團和摩尼教也出力不小!自然也要在商會裡面占上一股的!”
這是在分果果了!
紀陳謝吳四大海商又出船又出人的,那是原始股東!“新加坡”的原始股東啊!這回他們可真賺得鋪滿博弈了!
界河、京東兩商市也出了船出了人,當然也得佔股了,界河商市出力多點,所以佔兩股,京東商市出力少,就佔一股。武好古是發起人,一股是少不了的。米友仁是現在的沿海帥司,不給他佔股也不行啊。雲臺學宮博士團和摩尼教這次出了大力,在海上衝鋒陷陣都靠他們,當然得佔股份了。
這樣一算,十一個股東就有了!
但肯定還是不夠!
因爲天方教、佛教、道教這三家還沒有給股份,而且也沒有人代表三佛齊當地的土著勢力。
這幾個方面是不能排除的!
道教是代表官家的,能不帶官家趙佶一起玩嗎?這不可能啊!
佛教也不可能排除的,因爲大宋南洋巡檢司的艦隊就是打着“全世界佛弟子團結起來”的招牌把南心島“黑”掉的,怎麼可能不讓和尚參與?
天方教嘛……呵呵,他們肯定是對手!但是南心島也不能沒有天方教商人的參與,至少在開始的幾十年間是離不開他們的。
再說了,宋朝的商船戰船能控制三佛齊海峽(現在還沒控制呢),能自如的進出西洋已經不易了,要繞過非洲大陸去西歐,沒100年的發展就別指望了。
所以武好古和紀憶只是想在南洋和天方教海商打一場有限的貿易戰爭,而不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全面戰爭——無論是界河商市還是京東商市,都得靠東西方貿易才能吃好喝好,真要打仗把貿易給打沒了,兩大商市都得破產!沿海市舶制置司的財力也會大打折扣……
作爲目光短淺的商人和骨頭不是很硬的民族資產階級的先行者,他們是不可能毅然決然的砸了自己的聚寶盆。
“賽義德,阿拉丁,”紀憶笑着對兩位愛國愛官家的天方教白番說,“懷聖寺和阿拉丁商會就共一股吧!這一股是得出錢的,具體出多少,稍後再說吧。”
阿拉丁商會原本不必出錢就能拿到商市的股份,但是因爲白思文之前當了回小人,現在就免不得要破財了。
當然了,錢對紀憶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建設南心島的錢靠勒索三佛齊國就有了。
但是讓宛思聖和白思文入股,卻可以安撫三佛齊一帶的天方教海商,達到孤立蒲家的目的。
紀憶接着說:“另外,還得勞煩二位想點辦法,讓三佛齊海峽這裡的天方教商人都瞭解咱們南心島‘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規矩。
咱們雖然打着要保衛佛教聖地的旗幟,但是咱們並不是要直搗巴格達和麥加,只是不能讓入侵天竺國的迦色尼人把那爛陀寺、竹林精舍這些佛教的聖地都毀了。更加不能強迫信奉佛教的天竺人改宗……二位覺得如何?”
“有道理!有道理……”白思文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宛思聖也附和道:“正該如此!等老夫到了巴格達,一定請哈里發下詔,禁止迦色尼朝侵犯天竺佛國。”
紀憶笑着點頭,看來以德服人的道理還是對的!宛思聖和白思文都已經服了……現在就看三佛齊國這邊服不服了?
他正想到這裡,就聽見一陣沉悶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接着就有人大喊着稟報:“紀正使,海上發現船隊,數量三四十艘,大部分都是咱們的船……”
紀憶笑了起來,對身邊的人說:“去時二十七條船,回來時有三四十艘,看來頗有收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