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沒有月光的夜晚。品書網
兵書山之巔,穆豐、荀洛站在最高處俯瞰藏兵峽,山下一片寂寥,黑壓壓一座又一座兵營密密麻麻的連成了一片。除了偶爾有幾處燈燭閃耀外,看不到一點光亮也聽不到一絲聲響。
“你要怎麼做,搗毀軍械工坊,還是...沒殺...工匠?”
荀洛靜靜的望着夜幕,許久才低沉着聲音問了一句。
這一句想來在他心底徘徊了好久,直到再也忍不住的時候才問了起來,以至於他的嗓子乾乾的,竟然有一絲顫抖。
穆豐略有些詫然的轉過頭,有些怪的看了一眼荀洛。
荀洛的臉微微一紅,雙手一背,淡淡的掃了穆豐一眼然後把身子扭了過去。
穆豐輕笑了一聲,道:“朝廷無能,以致生靈塗炭。百姓都如此悽慘,難道我還要怪罪他們助紂爲虐,而致他們於死地嗎?”
聽到穆豐的話,荀洛肩頭微微抖了一下,似乎放心了,偷偷吐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穆豐環抱着大夏龍雀,腳步向前一挪,藉着一塊岩石爲遮掩,向下面巡視一圈。
在他的左前方是接連到天幕以外的蠻軍大營,那裡不用想都知道,最少要有十萬人數以。
又看了看右前方,那裡是一處峭壁,突兀的凸了出去,形成一個大肚子挺立在那裡,下面一條還未冰凍,汩汩流淌的溪水環繞過去。
那裡,是次穆豐荀洛其,悍然斬殺魑魅魍魎的洞穴。
“似乎那裡是蠻軍,偶,不,應該是鬼窟的軍械工坊!”
穆豐伸手指了一下。
荀洛也探過脖子,瞭望了一下,默默頷首道:“嗯,繞過那條峭壁,似乎距離藏兵峽出口不遠。”
穆豐點頭道:“那是必然的,不管他們製造多少軍械都是要運出去的。”
荀洛點頭認同穆豐的這種說法。
製造軍械是爲了使用,如果造在裡面,還要費工費時的運輸出去,那蠻軍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而這裡,其實也不太方便。
因爲道路崎嶇,河水溪流不斷的對凸起的懸崖沖刷、侵蝕,兩岸山坡的岩石不斷破裂,崩落後退,而後形成筆直的峭壁懸崖。
再後來,溪流仍然千年萬年的洗刷着峭壁,面裸出的岩石繼續崩斷破碎着,並形成一個拋物線跌落下來,長年累月的將前方道路堆積成各種各樣怪的形狀,根本不適合大軍出入。
“我們現在行動嗎?”
仔細觀察瞭望後,荀洛忍不住摩挲下彈龍劍。
穆豐微微搖頭道:“現在並不是最適合出手的時候。”
“爲什麼?”
“爲什麼?”
發出疑問的並不是荀洛一人,還有走過來的樑啓。
樑啓也是太玄大能,再加長期統帥遊奕軍,是穆豐麾下得力大將,很多時候已經可以與穆豐正常對話。
所以,他出口疑問,荀洛、穆豐都沒有感覺有任何不對,或任何毛病。
穆豐隨意的依着岩石坐了下來,大夏龍雀橫擔在雙膝,伸手拍了拍地面,示意兩人坐下。
荀洛、樑啓已經習慣穆豐不拘小節的行爲,身子向前一湊,依着岩石坐了下來。
“現在,羊角山的戰事膠着着,看似我們佔據峰,其實是蠻軍並未在意,至少出手的一直只是烏烈軍,鬼車南禺還未看到任何人出現。”
穆豐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着大夏龍雀佩環處,古玉雲紋的名牌。
荀洛、樑啓瞭然醒悟,同時頷首。
“再說,如果我們不將所有工匠斬殺的話,即使搗毀兵械工坊又有什麼用,他們隨時可以重製,最多不過多耗費一些時間而已。”
穆豐手指一下一下的點着名牌鐫刻的篆字。
“也是啊!”
荀洛叩手低呼了一聲。
藏兵峽爲何能成爲藏兵峽,不僅是這裡有肥沃的平原可以補給,有豐腴的牧草放牧戰馬,它還有豐富的良木可以制械。你搗毀再多戰械,只要有人,隨時可以補充。
“難道真要屠戮...他們...嗎?”
荀洛的手微微顫抖着,擡起頭,雙眼充滿了殷切的目光看着穆豐。
因爲剛纔他問過穆豐,當時穆豐的回答是否,是不能因爲朝廷的無能,而降罪給無辜被俘的平民。
即使這些平民,現在爲外寇製造即將產生罪惡的攻城利械。
穆豐低頭嘆息一聲,手用力一攥,指骨間咯嘣咯嘣一陣亂響,半天才擡頭看着荀洛、樑啓道:“如果站在朝廷的角度講,這些工匠實屬叛國資敵,罪無可赦。可我們畢竟不是朝廷,而他們,面對手窮兇極惡的外寇,手無寸鐵的他們想要活命,又能如何。”
荀洛低下了頭,樑啓也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穆豐苦澀的道:“我們不能指望他們擁有悍不畏死的膽略,也不能指望未經戰事的平民擁有與敵俱焚的膽量,更不能指望和平千年的百姓擁有與敵一戰的能力。他們,畢竟不是武修!”
樑啓嘆息道:“武修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膽略,這樣的膽量和這樣的能力!”
穆豐的手輕輕的按在大夏龍雀,緩緩一抓,道:“所以,我們要選好時機,在羊角山最最關鍵的時刻,調動三蠻的注意力,然後派人潛入兵械工坊。”
他的手猛然一用力,冷笑道:“我在想,這些工匠畢竟是東陵人,還沒有黑心的順從蠻族,爲他們全心全意用命。所以,只要斬殺了鬼窟的人,讓所有懂得兵械,懂得如何使用這些工匠的人全部死去,我想,即便他們能恢復工坊,也不會完全指使這些工匠爲之效命。”
說完,穆豐突然長吁了一口氣,仰頭望着天空,半晌道:“背嵬軍,再多也不過十五萬人。渾身是鐵又能捻幾根釘。悍不畏死的阻擋三蠻出兵,搗毀兵械工坊,能做的已經全部做到,總不能全都折在這裡吧。至於剩下的,看勤王兵能來援多少了。”
樑啓還沒說什麼,荀洛猛然擡起頭,道:“我們能做到這些,已然足夠了,剩下的,即便撤軍回去,誰又敢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