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天亮並不意味着城門已經開了,長安城每一日開關門的時辰都是定下的,而定下時辰的就是皇城之內高高在上的天子。
今日開城門的時辰定在了辰時,這個時辰不算早,所以還未開門前,城門前已有不少百姓排隊等着進城了。
“還有一刻就到辰時了,”幾個挑着蔬菜販賣的小販有一茬沒一茬的聊着,“快了,也不知道今兒能不能趕個早。”
總都是趕早市的,也是熟面孔了,周圍幾個小販立時笑着搭了幾句話。
最前頭的位置幾乎全是這等等着趕早市的小販,畢竟早市早市,趕的就是一個早字。
不過也並非沒有例外,譬如那邊幾個騎在馬上的人,看樣子似乎是趕路的行人。
這樣趕路的行人並不少見,作爲每一日都趕早的小販自然見得多了。只是這幾個人有些例外。
“那麼大年紀了,騎馬吃得消嗎?”有小販不解道,“家裡人也好意思,那麼大年紀出門不配個馬車什麼的。”
畢竟騎馬還要一路顛簸,對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還是有些吃力的。
不遠處正騎在馬上的幾個老者似乎聽到了這裡的談話,往這邊看了過來,見是幾個尋常的小販,倒也不以爲意,其中一個還笑了笑,語氣之中頗爲感慨的樣子:“就是家裡的孩子不懂事惹了麻煩,才叫我等不得不那麼早就趕着進城了。”
話音剛落,那頭城門之後響起了一道重擊聲,是裡頭城門開合的聲音,對這聲音早已熟稔的小販們紛紛挑起擔子準備進城了。
那邊回了一句的老者的幾個同伴也在此時出聲叫了他一聲:“老原,走了!”
當城門緩緩打開的那一刻,幾騎人馬飛快的駛過城門而後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之中。
先前挑着瓜果排隊進城的小販見狀不由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他們都不用看手令什麼嗎?”
守城門的護衛並沒有阻止,恍若未見一般開始日復一日的查驗放行。
“還愣着幹什麼?”身後的瓜販推了推他,
道,“能不用手令進城的總不是一般人,快到你了。”
“不是一般人啊!”被推了一把的小販點了點頭,連忙跟上隊伍的移動,目光也從城門的方向收了回來,口中忍不住喃喃,“不是一般人家裡的孩子原來也是會不懂事惹麻煩的。”
跟他們也沒什麼不一樣,孩子有有出息的便有不出息的,有聽話的自也有不聽話的。
“是啊,這等人家裡的孩子惹得麻煩可比咱們家裡那些小打小鬧的麻煩大得多了。”身後的瓜販感慨了一聲,又催促了起來,“你快些走,早早進城,好趕個早!”
長安城有多少高門大族?要想看這些人大可跑到皇城附近趁着上下朝的時辰慢慢看。但看的再好,人家過的日子也不是你的,於他們這些尋常百姓而言還是過好每一日,做好每一日的工作最重要了。
……
縱使是最快的馬,早上的街道又十分空閒,利於縱馬而行,可即便如此衆人趕到天師道也已是辰時一刻了。
幾個老者帶着一身的風塵僕僕歸來,在天師道口下了馬,而後向這邊行來。
如消息裡說的那樣,刑部的人監管了焦、原兩家,此時官差們正在外頭巡查。
幾個老者見狀不由鬆了一口氣:沒有被帶進刑部那就還好。再者,外頭那麼多的官差,看來刑部到底還是顧慮到了他們焦、原兩家的,此時只是將家宅圍起來,沒有做別的什麼事。
周棟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
“這位大人,”原家老祖宗走到那位在原家家宅門前來回走動的官差面前擡手行了一禮,道,“老夫原諸乃這家的主人。”
那官差倒是沒有倨傲或者怠慢,更沒有什麼討好之色,聞言只是後退了一步,擡手回了他這一禮,而後不卑不亢的開口道:“下官周樑,奉命在此監管。”
“好說,刑部的事我原家上下定然竭力配合。”原家老祖宗說着笑了笑,狀似不在意的看了宅門一眼,道:“我一路趕來,已有好幾日不曾見到家中那幾個不成器的孩子,不知能否在此前得以一見?”
緊趕慢趕回來的長輩想要見一見家裡的孩子,這自然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麼不妥的。
周樑道:“自是可以,閣下持周大人手令便可入內。”
這個周大人自然指的是刑部尚書周棟。
答案並不意外,原家老祖宗回頭看向身後幾人,而後鬆了口氣,道,“眼下還太早,待到巳時,再去周棟那裡……”
“不必了。”卻在此時,有一道聲音傳了過來,有人從天師道口走了過來,道,“原天師想去自是可以去的。”
原家老祖宗點了點頭,看向走過來的周棟,而後……視線落到了他身後的女孩子身上。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與那個女孩子正面相對。縱使沒有親眼見過那個女孩子,可那張臉……他怎麼可能認錯?她怎麼出現在這裡?
眼下她沒有繼續躺在牀上,而是出現在了原諸的身後。
她醒了。
原家老祖宗不自覺的蹙了蹙眉心,而後便見女孩子開口了:“多謝原天師送來的良藥,小女已醒,沒有什麼大礙了。”
態度不卑不亢,舉手投足也算有禮,似乎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原家老祖宗微微眯眼,便聽身旁的周棟出聲了:“一場誤會,撤了吧!”
他們一回來便撤了?幾個急趕回來的老者皆有些意外。
周棟在一旁解釋道:“事關謀反大罪, 此一遭也是不得已而爲之,還請幾位不要見怪。”
刑部突然發難的緣故他們自然早已清楚了,否則也不會如此快的趕回來。
謀反,誰敢見怪?再者周棟也是按規矩辦事。
於是幾人對視了一眼,忙道“不敢”。
既是一場誤會說開了就好,而且這樣的誤會還不消他們有所動作便解除,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相比身後衆人的輕舒了一口氣,原家老祖宗卻有些狐疑的看了眼周棟身後的女孩子:她醒來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道這等時候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不過現在卻不是解釋這些疑問的時候,刑部的官差們也在此時被召了回來,周棟擡了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對衆人道:“圍了幾日,還請幾位不要見怪。”
“怎會?”有老者笑着回了一句,而後一腳踏入了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