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苒記了下來,朝他擺了擺手,走入燈陣之中。
冰燈的寒冷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喬苒拉攏了斗篷,將自己縮在斗篷中一邊走一邊開始觀察起了這座燈陣。
到底是元宵燈會上的助陣之物,這運用了奇門遁甲手法的燈陣雖說乍一看有些看不懂,不過,走了幾圈之後,喬苒倒也摩挲出幾分門道來了。
邊走邊看,攏在斗篷裡的手指時不時比劃着在心中默默計算走過的岔道變化。偶爾還會碰上一兩個同樣走進來闖燈陣的,多是同她一般穿着厚斗篷抱着暖爐“準備充分”的,顯然會來走燈陣的多不是什麼新手,是老手了。
遇到之後,大家也不過相視一笑,便各顧各的走了。燈陣的出路不止一條,全看自己怎麼走了。
不過,比起真正困人一隅的奇門遁甲陣,這到底是與民同樂的燈陣,便是走到了死路也不過撞上一度冰牆,再轉身折回來便是了。
喬苒碰了兩次死路之後便將這座簡易的奇門遁甲陣摸得差不多了,經過一番算計之後,她終是算出了一條出路,開始在燈陣裡繞行起來。
因着是最簡易的奇門遁甲陣,陰陽司不但沒有在死路上設障礙,就連冰牆與冰牆之間都沒有設置隔絕的通道,以至於在燈陣中還能時不時的聽到走到近處的闖燈陣的人傳來的交談聲。
不過,進燈陣的人不多,敢闖冰陣的也多是算科學的不錯的學生,詩書禮讀的不少,便是交談說話,也刻意收斂了聲音,不去打亂旁人的思路。
這點小聲的議論聲反而還叫闖燈陣的人心中一定:到底不是自己一個人在裡頭闖着,那便好,不然安靜的一個人聲都沒有也怪嚇人的。
當然,也因着不設防的關係,這冰鎮裡除了冰牆之外自沒有其他阻隔了,難怪暴脾氣的裴卿卿一腳下去能踢翻一堵牆不准許再次入內。
喬苒在冰陣裡穿梭着,因着心中已經選好了一條道,一時倒也不急了,甚至還低頭看了看張解懸在她身上的錶盤,算了算,自己從入陣到出陣或許還當真應了張解所說,大概半個時辰左右。
喬苒一邊走一邊看着手裡的懷錶,一個轉向走過一堵冰牆,一陣清晰的說話聲傳入耳中。
“小姐,還是小心些爲妙。奴婢可在燈陣入口處見到真真公主的侍婢了,怕是真真公主也準備闖燈陣了。
”
這聲音恁地耳熟,喬苒腳下一慢,下一刻,便聽到一道更耳熟的聲音響了起來。
“無事,這是陰陽司的燈陣,不是真真公主的府邸,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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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徐十小姐的聲音!
喬苒驚了一驚,心中的念頭一下子冒了出來:徐十小姐怎會出來了?不是聽聞徐太傅令她不要隨意出門嗎?不過隨即她便意識到徐太傅並沒有將話說絕,只是不到萬不得已,千萬莫要出門。
今日是元宵節,算是不到萬不得已嗎?喬苒有些疑惑。若只是爲了走燈陣,看燈會而沒有旁的事的話,她若是徐十小姐是不會出門的。
尤其,此時真真公主同她結了這麼大的樑子,聽那侍婢口中所言,似乎真真公主也在這燈陣裡。
對於徐十小姐,不管如何,她都是不希望徐十小姐落到真真公主手裡的,是以,不過略略一向,喬苒便敲了敲冰牆,輕輕喚了聲“徐十小姐”。
一牆之隔,並沒有回聲。
喬苒又敲了敲冰牆,喚了聲“徐十小姐”。
依舊沒有回聲。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再沒有聽到附近的交談聲與腳步聲之後這才嘆了口氣,繼續向燈陣的入口走去了。
再如何簡單,這燈陣到底是出自奇門遁甲的原理,冰牆盡頭連着的路一直在變,一個轉眼的功夫便有可能走上另一條側道,徐十小姐她們只稍稍走動自然便從她附近離開了。
喬苒雖說有些失望,卻也無可奈何,其實方纔她敲冰牆是想透露或者“提醒”一番徐十小姐的。雖說走燈陣的大多是爲了解開燈陣走向的佈局而來的,但今時不同往日,燈陣年年都能走,如今同真真公主同處一地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當然,徐十小姐已經走了,喬苒想偷偷“幫忙”的想法自然也只能就此作罷了。
對此,喬苒嘗試過後便沒有太過執拗於找到徐十小姐了,畢竟那一日是親眼看到那兩個侍婢的身手的。張解也說過徐十小姐行事很是小心,應當不至於做出託大的舉動。
摸着手中已經冷下來的暖手爐,喬苒匆匆向燈陣的出口走去。
走出燈陣的那一刻,喬苒再次看了眼胸前墜着的錶盤:稍稍過了半個時辰。
這個時辰雖說比張解覺得的她能走出來的時辰要慢上一點,可比起走燈陣的其他人還是快了不少的。
那十盞懸掛在出口處由董大監親手做的宮燈此時也只被拿走了一盞,喬苒朝張解笑了笑,且同他一道先去出口處挑了宮燈。
知曉這宮燈贏了是要落到裴卿卿手中的,張解看了看,將那隻小兔子宮燈拿了下來,之所以拿下這隻小兔子宮燈,是因爲這是一隻在吃糖葫蘆的小兔子,按着裴卿卿的喜好,定會喜歡這兔子宮燈……上的糖葫蘆的。
喬苒接下了這隻兔子宮燈之後,纔對張解道:“本是可以半個時辰之內走完燈陣的,路上出了些事耽擱了。”
張解對她還是十分了解的,這半個時辰估算的並沒有什麼問題。
張解瞟了眼她身上的懷錶嗯了一聲,目光落到女孩子微蹙的眉間,伸手撫了撫她的眉心之後,才問她:“什麼事?”
“我在燈陣裡聽到徐十小姐的聲音了,”喬苒對他說道,“雖說沒有正面遇上,不過當時她應該就在我附近。”
對此,張解只微微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他知道?喬苒有些疑惑。
張解笑了笑,伸手指向街道兩畔鋪子的屋頂之上。
喬苒順着他的指向望去,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這熱鬧的鋪子屋頂之上竟站了好幾個黑衣人。
他們一聲不吭的站在那裡,雖說此處燈火通明,算不得漆黑,可因着此時衆人的注意力都在燈陣以及燈會上各種各樣的宮燈、套圈、雜耍等小玩意兒上。
街上一派燈火熱鬧,他們站在熱鬧之上,幾乎與黑夜融爲了一體,以至於若非張解指出,她當是不會注意到這些黑衣人的存在的。
“這是徐家的暗衛,”張解說着朝那些黑衣人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而後纔對喬苒說道,“平日裡他們是不會如此明顯的出現在人前的。”
喬苒默了默,道:“眼下也不算明顯。”這些暗衛如此往這些人間熱鬧之上一站,又有幾個人注意到他們了?
“今日顯然是爲了震懾真真公主的人,他們纔會現身。”張解說着,往燈陣入口的方向指着那幾個冷着臉堵在入口處的護衛道,“若非他們現身,真真公主身邊那幾個護衛便要跟着闖入燈陣中了。”
闖燈陣還要帶人?喬苒有些意外:“陰陽司居然准許她這般胡來?”
張解搖頭:“陰陽司不準,可這燈陣出入並不設限,護衛也是人,她耍起無賴來,陰陽司自然也沒有辦法。”
這倒是。喬苒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纔再次開口同他說了起來:“所以,因着徐家暗衛的主動現身,那幾個護衛纔沒跟進去?”
張解道了聲“不錯”。
他親眼看着真真公主帶着兩個侍婢進的燈陣,徐十小姐身邊的侍婢身手不錯,對付那兩個侍婢應當沒有問題。
因想到這一茬,他纔沒有出面阻止。只是,燈陣裡同時出現徐十小姐和真真公主,到底是叫陰陽司有些緊張了起來。阻止護衛與暗衛的進入,鬧不出人命不假,可動起手傷了拳腳什麼的也是有可能的。
對此,張解只攤了攤手,淡淡道:“陰陽司做到了自己該做的事,徐十小姐這等時候出來便是不妥。”
即便是自小相識的朋友,徐十小姐今日出門的舉止也是不妥的。
對此,早就心中腹誹的喬苒自是苟同的:“元宵燈會年年有,燈陣也一樣,也不知這些究竟有多大的吸引力,竟引得徐十小姐這個時候跑出來。”
“有吸引力的不是燈會也不是燈陣,”聽罷她說的話,張解卻搖了搖頭,先前提及徐十小姐和真真公主時略顯淡然的表情中閃過一絲凝重,他道,“是承澤。”
哈?謝承澤?
女孩子意外不已,聲音忍不住揚高了一些:“謝承澤這個時候約了徐十小姐出門看燈會?”
便是消息再不靈通,再呆在家裡養病,距離真真公主同徐十小姐在大街上放狠話,徐太傅下場參奏也好些天了。作爲未婚夫的謝承澤怎會不知情?這等時候,不說未婚夫了,怕便是尋常的朋友都不會將徐十小姐約出來看燈會吧!
“這你便錯怪承澤了。”張解看着女孩子驚訝不已的神情,眼神黯了黯,伸手將女孩子被夜風吹的有些凌亂的額前碎髮略到一旁,而後才道,“承澤沒有約徐十小姐出門,是徐十小姐偷偷出門尾隨的承澤。”
女孩子這才“哦”了一聲,道:“如此,倒真是我想錯了。”
張解垂下眼瞼:“不管怎麼說,我相信承澤應當不會做出害徐十小姐的事的,當然……”他說着目光轉到正凝神的女孩子白皙的臉上,頓了片刻之後才道,“也不會害你。”
“我知道。”女孩子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對謝承澤的警惕不知道爲什麼總是無法卸下,“我也知道世人都有秘密,便是朋友之間也要留着秘密的。可謝承澤有時候委實出現的太巧了,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撇去他是你我相識的人不談,如此總莫名其妙的出現,你會不覺得這個人可疑嗎?”
那是作爲大理寺官員的本能與指責,當然至今爲止,謝承澤雖然出現的巧合與可疑,卻並沒有犯過案。
張解道:“你說的自有道理。”他若不是也覺得承澤行爲舉止有些古怪,又怎會費那麼大的勁置辦怡然居?
“他自你之前一刻的時辰走了出來,”一直守在出口處,張解自是親眼見過謝承澤的,“他同我打了個招呼,挑了盞燈便獨自走了。至於徐十小姐和真真公主進陣,則是在你之後。我親眼看着她二人互相亮了暗衛與護衛之後進的陣。”
所以今日闖燈陣的順序應當是謝承澤、她、徐十小姐同真真公主,此時謝承澤與她已經出來並順利拿燈了,徐十小姐和真真公主還在陣中。
喬苒哦了一聲,這順序沒什麼問題,不管是謝承澤還是她闖陣速度都不慢,徐十小姐和真真公主並沒有他二人那麼快。
低頭看了眼宮燈中已經燒至一半的蠟燭,喬苒沒有道:“我們去找裴卿卿吧!”
雖說這宮燈中的蠟燭還能換,可元宵節玩宮燈與旁的時候看燈自是不同的,過節的氣氛也是十分重要的。
張解將她拉到身邊,雖然知曉徐十小姐和真真公主兩人身邊有暗衛和護衛在看着,不會有什麼事,卻還是叮囑了一番看管燈陣的幾個陰陽司小天師叫他們留意一番,這才帶着喬苒離開了燈陣。
此時比起來時路上的人頭攢動,因着已至戌時,雖說燈節還未結束,可路上行人顯然已少了不少了。
毫不意外的在燈市的“糖畫燈籠”攤前找到了手裡正舉了幾個糖畫的裴卿卿,看到喬苒手裡的兔子糖葫蘆燈籠,裴卿卿高興不已,忙伸手接了過去,高興的道謝,而後還不忘對身後一邊嫌棄翻着白眼一邊手裡提着各式吃食的紅豆道:“先前謝承澤送我的圓鼓燈籠你幫我拿着,喬小姐送我的我親自提。”
雖說圓鼓燈籠圓圓的勉強像個糖餅一樣好看,可比起想象中的糖餅,還是喬小姐送的這個貨真價實的糖葫蘆燈籠更好看呢!
看着小丫頭滿意的樣子,喬苒忍不住笑了幾聲,卻不忘問她:“你們見到謝承澤了?他還送你燈籠了?”
裴卿卿一邊舔糖畫一邊道:“是啊!聽說也是燈陣裡贏來的,我就說他那麼大的人喜歡撥浪鼓吧,連挑燈籠都喜歡挑像這個的。不過送完燈籠之後他似是有急事,又匆匆往城外的方向去了,說是要去見朋友什麼的……也不知道他什麼朋友元宵節也不出來玩,那真是怪沒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