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厚，混沌，直至數十門火箭炮齊射劃破漆黑的統治。
深邃星空下，廣袤大地上，啾啾聲撼動天地，一道道絢麗的火舌強勁騰起，密如流星雨，空中迅速留下無數傾斜迷幻的火痕，舊跡未消，新耀又起，力道強勁，彷彿誓要撕裂黑幕。
甘霖少校雙目閃動激情，兩片嘴脣微微顫動。見過衛士火箭炮發射的場面，可就沒見過一個營齊射的壯觀，豪邁。今天有幸有緣把這難忘一幕留在記憶裡。
“營長，發報完畢！”
通訊兵在他耳邊大聲吼叫。一半因爲噪音，一半因爲激動。
甘霖側臉，咧嘴一笑，對他豎起大拇指。另一隻手擡起，看時間。
第一輪齊射結束，用時40多秒。裝填車靠上，爲發射車補充火箭彈，準備梅開二度。
心在跳，汗在冒。他緊張擡頭搜索，生怕空中打擊突然到來。
時間倒退十分鐘，當時一架偵察機飛過，幸虧對面邊界燒荒的大動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不過，隨着一整個營火箭炮營的齊射，天竺人的偵察機肯定反應過來了。必須在她再度降臨之前完成第二輪火力覆蓋，否則，暴戾的機炮會讓他們飲恨沙場。
10分鐘，甘霖感覺這600秒是人生中最漫長的，甚至接近停滯。時間一點一滴消逝，空氣中，硝煙瀰漫，發動機噪音與裝彈響聲充斥耳膜。
終於完成補充。甘霖一口氣才鬆一半，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天竺人的偵察機折返，俯衝的轟鳴聲在空氣中震顫。
狹路相逢勇者勝。甘霖不退反進，趁着偵察機調整攻擊角度的寶貴窗口期，果斷下令急速齊射。
數十門衛士火箭炮再次怒吼，演繹磅礴大氣。
116火箭炮營火力強大，一輛發射車安裝8根定向管，按下齊射按鈕，半分鐘內可釋放8枚重達半噸的火箭彈。116營轄下三個連，每個連8輛發射車，合計24輛戰鬥車輛，192枚彈彈。
威力有多大？
查布亞機場受苦受難的天竺人說：變態。
單發火箭彈的戰鬥部150公斤，殺傷爆破彈可產生26000枚破片，有效殺傷半徑超過70米。192枚彈彈的破片數量達到數百萬，海量覆蓋彌補了精度上的欠缺。
短短數十秒內，查布亞機場以及周圍地區毫無預警地陷入一片火海，鋼鐵碎片隨氣浪烈焰橫掃，瘋狂蹂躪地表一切建築物、活人、車輛和設備……那一刻，仿如地獄之門敞開，窮兇極惡的妖魔鬼怪們紛紛向人間亮出其猙獰獠牙，殘暴而血腥。
散佈在機場各處的簡易機庫成了重災區，動能十足的熾熱彈片無處不在，輕易摧毀竹木材質的機庫擋板，恣意鑽入戰機機體，盡情享受切割、旋絞、撞擊與刺穿的快感。
一枚太少，空氣中狂暴肆虐的彈片如天上繁星，殺傷半徑內，中彈的戰機無不千瘡百孔，遍體鱗傷。接着木質機庫紛紛起火燃燒，有的機庫因爲裡面的戰機被擊中油箱爆炸，衝擊波由內而外沖塌整座機庫，還有的慘遭火箭彈直接命中，瞬間夷爲平地……
巨大能量在幾個眨眼間集中爆發，以致於機場的天竺人在懵懵懂懂中以爲世界末日到了。山搖地動，震耳欲聾，五臟六腑彷彿顛倒易位。生者忍受地獄般恐懼，死難者原知萬事空。
氣浪衝擊波一浪接一浪，一幢宿舍樓應聲轟然倒塌，極其殘忍地活埋從夢中驚醒來不及疏散的上百名空勤人員。
短暫的風暴過後，查布亞機場面目全非，遍地狼藉，放眼望去，至少一半區域受災，到處燃起熊熊火光，到處傳出淒厲的哀嚎。
災難纔剛剛開始。炮擊間歇期，當軍官帶領活着的士兵爬起來去搶救同僚之時，地獄之門再度洞開，如同適才的翻版，只見火光暮然閃耀，機場外騰起一團火球，驚心動魄的爆炸聲衝擊耳膜。人們尚未驚呼，機場內外的劇爆此起彼伏。
查布亞機場，宛如人間地獄。
一枚火箭彈落入救災的人羣當中，上萬枚破片組成一張死亡密網，以爆炸點爲中心，四散橫切亂吻，數十具血肉之軀頓時淪爲殘肢碎骸，隨氣浪拋向天空，落地，與血泥混雜一起……又一枚火箭彈落下，零落的屍塊再次分解，飛起，翻滾……
停機坪上，飛行員努力將兩架處於待飛狀態的蘇30MKI駛向永久機庫。一直到現在，她們的運氣都挺好，儘管裸露在外，絲毫無損。
發動機轟鳴，戰機緩緩滑動，笨拙的動作與在天上的矯健身彷如兩個極端，涇渭分明。
或許是眷顧她們的運氣女神打了個盹，一枚火箭彈恰好掉在附近，轟！氣浪洶涌，破片激射。
距離爆炸中
心最近的那架蘇30MKI晃了晃，幾欲翻側。定睛望去，整架飛機儼然一個龐大的活動馬蜂窩，破片在機身上鑽出無數個大小不一的孔洞，機頭災情最嚴重，座艙蓋被削掉大半，飛行員命喪當場。戰機歪歪斜斜滑下引道小徑，闖入坑坑窪窪的草地，遇上彈坑一頭栽倒，左側機翼轟然折斷，燃油傾灑如注，遇上明火一點即燃，火勢順着漏油竄上折翼處，戰機殘體猛然爆炸，化作無數碎片。
另一架蘇30MKI同樣難逃命運安排的劫數，密集掃來的破片摧毀機尾，發動機因此停車，戰機失去動力嘎然停下。見事不可爲，飛行員打開座艙蓋逃生。然而，沒逃出多遠，袍澤戰機的自爆成了他的催命符，一大塊金屬碎片凌空飛舞掃過，脖子應聲斷裂滾落十數米外，飛行員無頭之身噴灑鮮血，藉着慣性前撲兩步，然後“砰”地一聲摔倒……
第二波轟炸破壞力更大。人員死傷無數；控制檯塌方大片，兩套機場雷達蹤影無覓處；三座鋼筋水泥機庫直接中彈損毀，裡面的三架蘇30MKI報銷；一輛加油車滾入臨時機庫區，點燃的沖天烈火毫不客氣吞噬一切，十數個大型臨時搭建的機庫幾無完整者，數十架美洲豹和十架蘇30MKI付之一炬。
不幸中的萬幸，襲擊像高潮，強烈卻缺乏持續性，數十秒結束。
查布亞機場，無數“篝火”點綴，亮如白晝，一眼望去，再看回來，難見活動生物，找不到任何生命跡象。硝煙之中，陣陣血霧飄過，泛着令人嘔吐的氣息，顯得極其譎異。
然而，襲擊者並不好過。營長甘霖率領他們沿着來路撒腿狂奔，爲他們創造奇蹟的重裝備此刻正悲哀承受着天竺人的暴怒。
一架型號不詳的偵察機俯衝，噴吐復仇火舌，炮彈耕犁出一條直線，將一輛衛士發射車攔腰截斷……
爆炸聲混雜刺耳的呼嘯聲傳入116營將士的耳朵裡，沒有人爲此停下腳步忍顧回看。打光彈藥的火箭炮拋棄也罷，營長保證過，大帥會爲他們配置更先進的衛士2D。在敵佔區內，逃命永遠是第一要素，天亮之後，附近小鎮的敵人會出來搜索，武裝皮卡，直升機，很要命。
山道崎嶇，兩條腿比卡車的輪子要快得多，他們只要向東北走十數公里即進入屬於漢龍國的江心坡地界，那裡，有一個連的武警戰士在迎接他們。
地面偷襲戰塵埃落定，曾大帥的注意力轉移向孟加拉灣上空。作戰指揮中心裝備的數據鏈能實時接收預警機對前線的調控命令。數據顯示，首批八架冒死突前發射中距空空導彈的殲8高速返回，在運8小盤子的調度下，第二批八架殲8緊湊接力，神不知鬼不覺追上天竺人的蘇30MKI編隊。
數據還表明，天竺戰鷹悍勇爆發，兩架戰機毅然放棄逃生掩護同僚撤退。最先投入戰鬥的一架蘇30MKI在被擊落前射出兩枚反輻射導彈，擊落一架殲8。另一架視死如歸的蘇30MKI則用最後的生命護送兩枚中距彈進入最後15公里的射程。自殺式悍勇帶來豐厚回報，兩架殲8近距離被破片擊中，帶傷狼狽折返。
不過兇手看不見這一幕，自己提前中彈機毀人亡。剩下的四架殲8繼續用雷達指示送出的快遞件——8枚霹靂11B，殺氣騰騰，刺激逃亡中的6架蘇30MKI告警系統頻頻尖叫。
此刻，薩爾德拉·辛很後悔自己的決定，大意輕敵和貪婪將他以及他所率領的編隊陷入絕境。或許該怨孟加拉人，亂用雷達照射，雜亂的雷達波讓他產生先入爲主的誤判，以至於忽略了正面高空射來的一股微弱雷達波。現在看來，這股雷達波的源頭必定來自預警機，否則無法解釋自己的行蹤在對手落後戰鬥機面前如同透明，兩波殲8分明有備而來，目的明確，行動果斷，戰術配合緊湊。
據網絡上的消息，漢龍國自研成功一款預警機，名空警2000，性能甚至比花旗國的E3C更先進，估計暗中賣給了大秦。
不管如何，眼前最要緊的事是在霹靂11B打開主動導引頭之前拉出距離，否則，與死神的親密接觸的概率高達8成。面對死亡威脅，無人再敢把平時揶揄漢龍國的落後當真，盡一切可能將速度提至最高。
奈何無論速度或過載，空空導彈均優勝蘇30MKI，20公里生死距離有點無可避免。
薩爾德拉·辛上校經驗豐富，果斷釋放一連串鋁箔，企圖迷惑霹靂11B剛進入工作狀態的主動雷達導引頭。
成功與否在一兩秒內決定，當座艙內警告聲嘎然而止，上校有痛哭的衝動，倒是背後的副駕駛搶先發出鬼叫聲宣泄緊張而壓抑的情緒。
他們逃出生天，可大多數同袍就沒那麼好運了，發射誘餌的動作或早或遲，沒能騙
過霹靂11B的導引頭，紛紛慘遭鎖定。其中索拉迪普上校的僚機，丹尼斯上尉的座駕分攤了兩枚導彈——多出的一枚是老大乾坤大挪移過來的。
這是一個死亡遊戲，刺激遠甚於“羅剎轉盤”，左輪手槍賭命還有六分之五存活的概率，而與空空導彈玩躲貓貓，近乎九死一生。倒黴的丹尼斯竟然碰上3P，註定了要到閻王那報到。
誘餌，高過載機動，均無效。霹靂11B如影隨形，緊緊咬住……轟！蘇30MKI被追上，導彈觸發近炸引信，數塊破片鑽入丹尼斯座駕的“菊花”，戰機失去動力，尾冒濃煙，頭朝大海螺旋狀失速栽下，丹尼斯與副駕駛連跳傘的機會都沒有。
即便跳傘，生機不見得會多多少，萬米之下是波濤洶涌的孟加拉灣，與大秦飛行員國土境內的跳傘完全兩碼事。
轟！相隔數秒，一架蘇30MKI大角度轉彎失敗，霹靂11B擊中戰機前置點，機毀人亡；轟！急速上升同樣迴天乏力，霹靂11B近炸，破片擊中擊中座艙蓋，另一架蘇30MKI損傷。
夜空中，兩朵焰火絢麗綻放，絢麗的背後是兩條鮮活的生命與一架戰機的遇險。失去座艙蓋保護的飛行員危在旦夕……
生死時速還在緊張上演。一架蘇30MKI使出渾身解數，仍擺脫不了越來越近的死神。飛行員黔驢技窮，一個急速俯衝改變飛行平面直墜大海，打算利用海面反射的雜波和高過載轉向脫險。
霹靂11B鍥而不捨，循着目標發動機留下的熾熱痕跡追蹤獵殺。如高臺跳水般的蘇30MKI的座艙內，電子顯示屏高度讀數急劇變動，8000，7000……3000，1500，500，加速度不斷響應地球重力的呼喚……
快改出啊！
薩爾德拉·辛上校爲部下着急，揪心。喊聲和提醒無效，玩的是驚險動作，賭的是生命，電光火石間，弄假成真，導彈是躲過了，然而飛行員的動作遲了半秒，改出俯衝狀態失敗，整架蘇30MKI斜斜插入海面。強烈的撞擊導致戰機頃刻間解體，支離破碎。
六架了，眨眼間，損失超過大半。薩爾德拉·辛上校恨怕交加，對手以落後的二代機配合預警機居然把號稱三代機之中的佼佼者——蘇30MKI殺得落花流水，且毫無還手之力。今夜戰績傳出去，天竺空軍將顏面掃地，淪爲世人之笑柄。
笑話在繼續。眼看即將脫離霹靂11B的最大射程，第七架蘇30MKI中招，機翼遭到近炸的彈片破壞，航油泄漏，飛行員氣急敗壞呼叫迫降。
迫降？前方加爾各答空港尚遠，餘油根本不足以支撐到目的地。降落海面更無可能，機體無法承受高速衝擊的力量。那就只有降落孟加拉國了。
薩爾德拉·辛上校同意了部下的請求，讓他自行求生。培養一名飛行員耗費巨大，何況兩名？量孟加拉國也不敢難爲他們。
偏偏上帝不按常理出牌。不吃也不早，孟加拉國空軍的兩架殲7來得剛剛好，打開雷達鎖定負傷的蘇30MKI。
剛從死亡線掙扎出來的天竺傷兵如同驚弓之鳥，哪有功夫辨別來者身份，先下手爲強，兩枚格鬥導彈一前一後撲向孟加拉國戰機。
孟加拉人嚇懵了，神啊，俺們只是按國際管理嚇唬嚇唬他們，他們竟來真的！
直到公共通訊頻道傳來孟加拉飛行員悲壯的怒罵，天竺人才意識到犯下難以原諒的錯誤。悍然入侵別國領空，還主動擊落人家的兩架攔截戰機。紅果果的侵略行徑！
一個大秦夠麻煩了，再多一個孟加拉，薩爾德拉·辛上校能想像得到新德里那些政客的焦頭爛額，也能想像得到上司的暴跳如雷，至於那架闖禍，急切衝向孟加拉機場迫降的蘇30MKI倒是淡出了他的心頭。
空戰，7：3，大勝，還有地面襲擊的豐碩戰果，痛快！今夜之後，制空權將再次回到大秦空軍手中。
漢中市，三軍聯合作戰中心，熱烈的鼓掌聲經久不息，歡呼聲穿插其中，空氣中跳躍着喜悅的氣息。
曾大帥表現淡定，雙手舉高向三軍總參部各位將士致意，然後回到地圖前，靜待跳傘飛行員與甘霖營的報平安。雖說零傷亡是戰爭的神話，但是勝利的成色決定於英雄們能否脫險。
半個小時過去，搜救隊陸續傳回消息，2名跳傘飛行員，找到1人，另1人落海失蹤。
甘霖營那邊，天亮之前都不會有太大危險。曾大帥心中估算了下形勢，吩咐值班人員收到消息及時告知他。
部下勸他好好休息。
忙碌了數天，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狀態，大局既定，神經鬆弛。曾大帥伸個懶腰，到辦公室沙發上和衣而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