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騎着快馬,於道路上狂奔,段天下的腦海,還停留在之前的那一段時空。
他還記得,是田大娘帶着他趕路的,那速度,已經不可以用輕功來形容,根本就遠遠超越了。
到達離恨坡的那一刻,他正好見到成片的大軍倒下,他自己則感覺到自己從天上掉落了。
身具不差的武功,他安穩地落地了,他隱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第一時間朝那邊趕。
他是落到了離恨坡頂上的,他甚至都不曾發現那裡還有一具屍體,他的腦袋,恍如炸開了。
當他到達事發地的時候,他見到了趙引,也見到田大娘正在隔空朝趙引身上輸入功力。
九種顏色,相繼出現在趙引的身上,不僅僅是臉上,更是包裹了他的整個人。
這樣奇異的景象,段天下搞不明白,但他此時此刻,只能靜靜等着,他希望趙引能夠醒過來。
他其實胃裡很不好受,他從沒見過這麼多的屍體,換個角度,他更願相信這些人是睡着了。
他看得出,田大娘很緊張,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明顯趙引的情況是不容樂觀的。
然而下一刻,他纔算明白田大娘緊張的真正緣由,因爲他聽到田大娘開口說話,對象不是他。
“你來做什麼,要和我拼命?”他聽出田大娘的語氣,似乎並不那麼友善。
什麼人,能夠讓田大娘也要顧及幾分,至少這時候聽田大娘的語氣,像沒有勝過對方的把握。
原本颳着的風,這時候突兀地停止了,一道鐵石交擊的聲響,隱隱從遠方傳到了耳邊。
一扭頭,望向離恨坡,在那坡頂之上,已經多出了一人一槍,槍是紮在了泥土之中的。
厲雨來,不用多做思考,他立即知道了來人的身份,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被田大娘重視。
離恨坡上,響起了厲雨來的聲音:“你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我只是不允許你去殺普通人。”
“哼,說的好聽,你眼中所見,我是在殺人?”
“你沒有殺人,你在救人,這些人會死,是因爲張碧藍的九月花。”
“既然你都清楚,來找我做什麼,有本事你去找張碧藍,她殺的普通人,可有數十萬了。”
像是說不過田大娘,也或是根本就不願意多說什麼,厲雨來就那麼站在那裡,完全一動不動。
“這個女魔頭,好狠的心。”段天下正不知所謂的時候,又聽到了田大娘的聲音。
望過去,他見到田大娘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了,而趙引的身上,也不再變換怪異的色彩了。
這時候,田大娘吐了口氣,不再施功,只是靜靜而立,淡淡地望着還斜躺在地上的趙引。
“前輩,侯爺他沒事吧?”湊上前去,段天下仔細望了望,發現趙引的臉色已經恢復正常了。
田大娘聞聲回頭,瞟了段天下一眼,有些不耐煩的模樣:“有我在,他還死不了,你快去寒城塘古鎮的戰場,光明王在那裡,你把這裡的情況,和他說一下。”
“那好,晚輩去了。”心中苦笑,段天下也不多想什麼,轉身便走。
沒走出幾步,發現前方不遠有一軍士策馬狂奔,看其身上的鎧甲,應該是虛開手下的軍士。
說起來,這個軍士,卻是一個探子,本來是查探後方情況的,這時候是返回通報的。
“小子,這匹馬,比你的速度要快不少。”段天下聽到田大娘聲音的同時,就見到那軍士從那馬背上掉落下去了,繼而就見到那戰馬忽然停在了原地,馬蹄不斷地蹭着。
“前輩,保重。”回頭行了一禮,他施展輕功,快速過去,之後便就着戰馬趕向寒城了。
他不敢走近路,近路有喬瘋子,卻也有虛開,他只能繞着遠路傳達消息,所以孔祥子先清楚。
當他到達的時候,漫眼都是廝殺的軍人,他看到夜飛,晉妃笑和謝集三人身先士卒衝殺。
他沒有去戰鬥,他有自己的任務,儘管他內心很痛苦,很想去殺戮一番,以作釋放。
好一會兒的尋找之後,他終於見到了光明王,於是,他拍馬朝着那個方向就過去了。
正難受之中,黃胤見到了段天下,他忽然有些害怕,他竟然沒發現段天下是如何到面前的。
他清楚自己是忘了戒備,他很少會有這樣的時候,即便是當初一無所有,他也時時有警戒。
“屬下見過我王。”落下馬來,快步到了光明王身前不遠,段天下立即行禮了。
便是他的聲音,將黃胤從思緒之中拉回了現實,於是,他便望着段天下,眼神莫名地哀傷。
“你一定要告訴我,趙引沒死。”他緩緩開口,眼神之中,忽又無盡的期盼。
段天下有些迷糊,還是立即就回了話:“是的,王,釋侯沒死,屬下和田前輩及時趕到了。”
“恩,好,沒死就好,只要人在,一切都好,沒有什麼,比這更好了。”
雙手搓動着,黃胤踱着步子,身體似乎還一晃晃着,臉上更是禁不住地多出了笑容。
可不過一小會兒,他的臉色,就再一次地變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記得,有一次,他曾經詢問過有關宗師黃野的事情,當時田大娘略帶感傷地和他說了一個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不僅僅有宗師黃野,還有田大娘,更意外地,居然還有張碧藍。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黃野是公認的武者之中的天下第一人,張碧藍和田大娘,都不過是才突破宗師之境不久,那時候兩女之間,還有些交情。
很難想象,一個正派的人,與一個魔女,居然會有交情,可在當初,張碧藍也不太心狠手辣。
具體原因田大娘沒有講,不過據她所吐露的信息,在她和張碧藍都認識了黃野之後,兩個天底下武功最高的女子,竟是都愛上了這個天下武功第一的英俊中年男人。
愛情,對於普通人來講,只是很普通很平常的幸福,可對於他們這種世上頂尖的人物,卻成了莫大的壞處,因爲這三個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抉擇的好。
終於有一天,黃野消失了,他說他要去尋找一把遠古神兵,那是他家祖上一直傳承的任務。
他這一去,就是十年,而這兩個世間的奇女子,也等了他整整十年之久。
黃野回來了,沒有帶回他想要找的神兵,卻帶回了一個女子,那是個傾國傾城的絕美女子。
那個女子,名爲肖廿緋,沒有一絲一毫的武藝,卻溫柔似水,臉上也總是掛着甜美的笑容。
黃野愛肖廿緋,如同這兩個女子對他的愛,用了十年的時間,他終於有了自己的選擇。
面對這種情況,兩個女中高手,選擇了兩種不同的方式來釋放自己滿腔的愛戀。
田大娘選擇放棄,她依然當黃野是朋友,她也確實是黃野在這世上唯一的紅顏知己。
之後,過了幾年,田大娘遇到了田楷真的父親,也是個普通人,於是結婚生子,平淡生活了。
在當初,那決定性的一刻,張碧藍一句話不說,也不曾落淚,只是轉身就走了,無比地決絕。
又是差不多十年過去,期間發生不少事,張碧藍卻很少出來,她似乎習慣了呆在鹹國帝都。
終於有一天,在天下宗師之間,流傳出來了一件事:黃野手中有痕刀一把,可開山裂河。
據田大娘分析,這事情應該是張碧藍傳出去的,因爲痕刀的事情,只有他們三個人知道。
因爲痕刀,二十餘年前,天下宗師之間,大陸勢力之間,爆發了一系列的戰局。
終於有那麼一天,黃野遭到多名宗師圍攻,生死不明,下落不知,整個家族,也被滅絕了。
田大娘和鳳辛不曾參與那一戰,不清楚確切的情況,但有一點很清晰,就是九月花。
九月花,這種連宗師都畏懼的奇毒,便是自哪一戰傳出來的,據說當時黃野就中毒了,下毒之人,赧然就是曾經深愛着他的魔女張碧藍。
說起來,絕劍也是一把奇兵,不過許多年來,並未表現出驚天動地的能力,倒是沒人去搶。
後來,黃胤又聽過了柴芯母親的陳述,便明白田大娘所說的事情應該是事實。
如此說來,一旦中了九月花的毒,沒有宗師解救的話,基本上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這些還不算壞消息,真正的壞消息,是當初田大娘講了這則故事之後,才說出來的那番話。
當時田大娘說,在這最近的二十餘年裡,張碧藍的奇毒九月花,曾數次出現在大陸之上。
曾經找過機會,田大娘研究了那奇毒九月花,她發現那種毒,便是宗師中了,也需要最少一柱香的時間才能逼出來,所以她認爲,黃野可能已經死了。
同時她曾言明,若是宗師之下的人中毒了,就算有宗師救回來,多半也會成爲廢人。
想到這裡,一想到趙引是真的已經中毒了,黃胤就一陣地難受,莫名地想要落淚。
當然,他不會落淚,他需要篤定大局,既然出了簍子,不論他多麼地難過,都要去跳起來。
“告訴夜飛,不破孔祥子,或者突破先天之境,就不必再見本王了。”
聽到這話的時候,段天下下意識扭頭回望,卻只見到遠方剩下一個小點兒,他知道那是他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