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騎兵剛剛從領地之內開赴到嘉峪關下,樓蘭等國就得到了消息。決定西域命運的一戰即將展開,而西域六國究竟該何去何從,即便是墨星等人都還沒有下定決心。
依舊是樓蘭王宮,依舊是樓蘭國主墨星、和田國主阿流疏、肉支國主班穆、葉兒羌國主亭和寸、蘆迦國主度奇、篷車國主伏波以及樓蘭國師哲善鬆邦。
所有的人現在心中都是一片冰涼,即便是號稱西域第一智者的哲善鬆邦也是如此。颯珊和柔然的強大他們是很清楚的,當年僅僅是一方之力,便需要西域三十六國全力抵抗。而現在,兩方空前的聯手,西域內部又已經分裂,憑什麼還和對方對抗?
不過,如果說一開始西域六國還保佑僥倖心理的話,現在的他們是完全死心了。地盤就只有這麼大一塊,以颯珊和柔然的秉性,事後必然不會放過自己等人。而且,現在要加入對方也太遲了一點。
“戰!不是爲了河套,只是爲了我們自己!”墨星咬牙切齒的說道。
班穆等人都點頭稱是。就這樣作壁上觀的話,不用說,等嘉峪關被攻破,便是亡國滅種之時。在西域這塊古老的地盤上,曾經誕生過無數的城邦小國,不過真正能夠傳承百年的並不多,許多小國都有如流星劃過,一閃即逝。他們被滅族之後,甚至從本傳記之中也無法得知他們曾經存在的證據。如果自己不拼一把的話,恐怕西域六國很快就會步入他們的後塵。
六位國主的目光都轉到哲善鬆邦臉上。哲善鬆邦雙眉緊皺,禁不住一聲苦笑:“諸位國主,戰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不然我們唯有被其各個擊破。現在,我們和河套之間已經是脣亡齒寒。只是諸位想過沒有,我們此戰,究竟該如何戰?”
阿流疏拍了拍腦袋,尷尬的說道:“國師,這打仗的事情交給我們就行了,不過這如何安排,就要看你了。”
雖然場面有些尷尬,不過衆人還是被阿流疏這句話給逗樂了。阿流疏算是一個典型的武人,雖然腦子不太清楚,不過還算忠厚耿直。他最大的缺點或者說是優點便是鑽牛角尖,在他的心中,樓蘭始終是他們的領頭羊,因此,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堅定的站在墨星的身邊。也正因爲如此,最終成就了和田的輝煌。
哲善鬆邦半眯着眼睛,突然沉聲問道:“諸位,老夫先想問一下,在諸位心中,究竟是子民社稷重要,還是國土城池和金銀珠寶重要?”
衆人一愣,墨星道:“國師,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我們的子民和社稷重要。只要還有子民在,我們的國運傳承就不會中斷,我們的化信仰就依舊長存。至於金銀珠寶,連子民和社稷都沒有了,這些還有什麼用?”
哲善鬆邦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他繼續問道:“那麼,如果我們保持中立,我們會有什麼後果?”
墨星繼續答道:“我們百年積澱的金銀珠寶會被他們搶走,我們的國土會被他們瓜分,我們所有的子民包括我們自己全部將淪爲他們的奴隸。我們的宗教信仰將會成爲過眼雲煙。”
這是西域和中大陸地區的慣例,一旦一國戰敗,將再無翻身的餘地。
哲善鬆邦點了點頭,突然微笑着說道:“諸位,其實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我們除非捐獻出自己所有的財物國土和子民,否則對方絕對不會放過我們。可就算是如此,我們的子民也將淪爲奴隸,而我們自己,地位也僅僅是比他們好了一點而已。身爲王者,我們有保護我們子民的義務。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諸位誰還有顏面苟活於世?”
墨星等人都是沉默不語,他們自然明白哲善鬆邦的意思,身爲王者,在享受權利的同時,也肩負着保護子民幸福生活的責任。如果連子民都保護不了,那隻能說是一個王者的恥辱。西域,是一個崇尚勇士的國度,他們的身體裡都流淌着王者的血液和勇士的驕傲,他們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意這樣屈辱的苟活於世。
度奇苦笑了一下,道:“國師,有什麼你就直說,我們今天既然坐在了這裡,就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
哲善鬆邦一笑,臉上的皺紋頓時稀疏了不少:“我只是將事情的後果給各位先點醒一下。度奇國主說的不錯,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早在十天之前,我們便已經下令全國戒備,這也大大方便了我們的行動。”
頓了一下,哲善鬆邦從室內取出西域的地圖,指着地圖說道:“諸位請看,我們西域以城邦爲主,和田、肉支和我們柔然以字形靠在一起,而蘆迦、葉兒羌和篷車三國則是在念青山脈邊緣。我們若是和颯珊聯軍翻臉,那對方必定會兵分兩路,一路直撲念青山脈,一路回剿我們三國。篷車三國總人口不過兩萬五千,兵力大約在八千人上下,就算是依仗地利,也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而我們三國雖然兵力高達十五萬,可是分別駐守三城,容易被對方各個擊破。”
班穆疑惑的說道:“國師的意思是,我們合兵一處?”
哲善鬆邦微微一笑:“合兵是合兵,不過並不是一處。從我們樓蘭城到念青山脈,至少一百五十里的距離,而我們三國之間的距離都在五十里左右。因此,我建議我們兵分兩路。篷車、蘆迦和葉兒羌三國,你們本來就在念青山脈邊緣,翻過念青山脈就是嘉峪關的南面城牆,你們可以從這裡直接翻過念青山脈。嘉峪關現在兵力吃緊,你們只要說明了來意,對方必定會熱情接納你們。”
念青山脈高大雄峻,乃是血色高原西面的天線屏障。不過這對於生於斯長於斯的蘆迦三國來說,卻並不是完全不能翻過。只要拋棄所有的輜重物資,爬山如履平地的他們並沒有多大困難。
亭和寸擔心的說道:“國師,庫車等過正聯軍攻打嘉峪關,我們同屬西域一脈,對方會不會將我們當做奸細直接斬了?”
哲善鬆邦搖了搖頭:“不會。嘉峪關總鎮守使春劍賞相當精明,況且,到時候你們是帶着全國百姓過去,他們絕對不會相信你們是奸細。”
“全國百姓?”伏波問道。
“不錯。我們一旦宣戰,對方必定不會放過我們。若不將子民們全部撤走,必定會被對方屠殺。念青山脈高大險峻,不過你們生於斯長於斯,只要拋棄一切細軟,想來並不算困難。”哲善鬆邦臉上笑意一收:“而我們三國,則是將所有子民全部集中到樓蘭城,和對方決一死戰!”
阿流疏張了張嘴,不過還是沒說什麼。三國之中,樓蘭城面積最大城防也最健全,三國子民總數量高達六七十萬,自己的都城之中根本容納不了這麼多人。況且,自己這裡也沒那麼多的糧食和戰略儲備。樓蘭身爲西域東部盟主,富庶和強大自然是不用說的,至少,城內的糧食等戰略物資能夠支撐一年有餘。只是一想到要拋棄自己的都城,阿流疏還是有些不捨。
班穆很理解阿流疏的感受,不過他只是重重的拍着阿流疏的肩膀說道:“阿流疏,都說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現在情況危急,若不壯士斷腕,我們根本連一絲倖存的機會都沒有。”
阿流疏苦澀的一笑,只是臉上的表情依舊很痛苦。
哲善鬆邦沒有理會阿流疏的不捨,他沉聲說道:“三位,請報一下各位能夠拿出的所有兵力。”
“樓蘭,總兵力十萬。騎兵四萬,駱駝兵一萬五千,步兵四萬,宮廷衛士五千。”
“和田,總兵力三萬兩千。騎兵兩萬,步兵一萬,宮廷衛隊兩千。”
“肉支,總兵力兩萬三千。騎兵一五千,步兵七千,宮廷衛隊一千。”
“好!散會之後,諸位立刻返回自己的都城。篷車三國拋棄一切細軟,立刻翻過念青山脈進入嘉峪關,而和田和肉支,立刻將本國所有子民全部集中到我們柔然都城之中。不用攜帶糧食,我們城內的糧食足以讓六十萬子民支撐一年。”哲善鬆邦一臉堅毅的說道:“神州有句俗話,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留下步兵守城,將七萬五千騎兵全部抽離出來,我們要讓颯珊聯軍嘗試一下我們西域勇士的厲害!”
哲善鬆邦不愧爲西域第一智者,他很清楚,就算三國將所有子民和士兵全部集中到了樓蘭城內,但只要不主動進攻,在考慮利弊得失之下,颯珊和柔然聯軍必定不會前來攻打自己。到時候,也就是一個各個擊破的結局。這樣不僅對嘉峪關的河套守軍沒有好處,對樓蘭六國來說同樣是如此。
既然做了初一,那麼不妨連十五也做了。河套若是戰敗,那西域六國必定是亡國滅種,既然如此,不如豁出去和對方拼了。
決戰樓蘭,在河套橫掃天下之後,冠以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涅槃會戰。爲了保衛自己的化子民和社稷,西域六國的國主們以及被流浪劍客們四處傳誦的西域第一智者哲善鬆邦,他們以大無畏的精神和頑強的意志,在面臨絕境之時依然挺身而出,與佔據了絕對優勢的颯珊聯軍展開了長達半月的大會戰。
笑點天下的哲善鬆邦、堅毅頑強的樓蘭國主墨星、直爽豪邁的和田國主阿流疏、沉默內斂的肉支國主班穆、不善言辭的篷車國主伏波、勇武過人的蘆迦國主伏波、還有那總是大笑着的葉兒羌國主亭和寸,最終成爲了西域的不朽傳說。
也正是因爲這一戰,西域六國終於得到了河套的友誼,在經過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這段時間之後,他們就像是浴火鳳凰一樣,重新塑造了他們的先輩從來沒有創造過的輝煌。
塞外風起亂乾坤,
邊關烽火動九幽。
先見蒼狼戰遊騎,
又見金雕鬥西酋。
磐石巍巍如山嶽,
麒麟悲壯動蒼黃。
赤蛇勇兮震山河,
鳳舞威名汗青留。
男兒當負凌雲志,
征戰天下爲封侯。
待到神州一統日,
歸鄉復飲慶功酒。
神州歷3190年八月二十五,就在冠英遇刺的第二天,影響了整個大陸歷史的大會戰終於爆發,此後數年,整個大陸都沉浸在連天烽火之中。
天剛矇矇亮,嘉峪關下已經是殺聲震天,無數的颯珊士兵要麼推着攻城車要麼揹着沙袋朝着嘉峪關前衝來。養精蓄銳幾近一月之後,颯珊聯軍總算對嘉峪關發動了前所未有的猛攻。
柔然的騎兵在關下縱橫馳騁,頓時箭矢如雨,紛紛傾瀉在嘉峪關的城樓之上。不愧爲草原上的民族,即便是在快速奔跑之中,他們的箭矢依然相當有力,不少的河套士兵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從空中斜落下來的箭矢釘死在城樓上。
颯珊步兵自然不甘落後,趁着城樓上的河套士兵被壓制住的關頭,拼命的揹着沙袋朝着護城河衝來。嘉峪關前的護城河寬達五丈,深至少有一丈,而且護城河的底部插滿了削尖的木樁和鋒利的鐵釘,如果不將這條護城河填平,城外的敵軍要想攻克嘉峪關簡直是癡人說夢話。
春劍賞雖然也曾猜測過颯珊和西域聯軍有可能會對嘉峪關發起猛攻,但他完全沒想到,攻勢居然是如此的猛烈。不僅僅是颯珊和西域十二國聯軍,便是連一開始偃旗息鼓的柔然都湊上來湊熱鬧。
春劍賞的臉色無比凝重,關下至少是三十五萬聯軍,可是自己手中僅僅只有五萬金雕軍團的戰士,其中還有一萬是騎兵。他已經燃起狼煙讓穆山迅速前來支援,可穆山部五萬士兵全部都是步兵,要想抵達戰場,至少要一天的時間。不過算算時間,現在也該到了?
“軍團長,龍將軍請求出戰!”春劍賞正凝神觀看颯珊聯軍的攻勢,一個親兵前來說道。後面則是跟着全副盔甲的龍錚。
春劍賞勃然大怒,轉過身子對着龍錚就是一頓臭罵:“混賬!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想着出風頭!你也不想想,關下的敵方騎兵至少有十五萬,你一萬騎兵出去,還不夠對方一輪衝鋒!再說,你出去了還想不想回來?要是對方趁着你回城的時候全線攻城,那該如何?”
龍錚第一次看見春劍賞發這麼大的火,頓時被春劍賞那猙獰的表情給嚇住了,這時候,他這纔想起,眼前的這個中年將領乃是自己的直屬上級,想當初他跟着血殺等人縱橫塞外的時候,自己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千騎校尉。而對方能夠在壺口會戰時的萬千兵馬之中活下來,很顯然並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只是,春劍賞平時根本沒有對自己發過火。也正因爲如此,自己也被他的表象給迷惑了。看着眼前怒火熊熊的春劍賞,龍錚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一力請戰的話,說不定真的會被對方戰場斬殺。
龍錚諾諾的說道:“軍團長,屬下只是看見弟兄們都忙得不可開交,而我的一萬騎兵卻只能呆在軍營之中。弟兄們都很着急,因此特地前來問一下。”
春劍賞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於是也就順着臺階說道:“龍將軍,本將軍很理解你們求戰的心情。可是,現在關下敵軍戒備森嚴,如果不能出其不意,必然會損失慘重。放心,對方擺出這麼大的陣仗,不會只是做做樣子。”
龍錚連忙退下,春劍賞見狀,再次將目光轉向了下面。
春劍賞突然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颯珊擺出這麼大的一個陣仗,應該是急於攻關纔是,可是對方的攻勢並不是很猛烈,甚至還比不上以庫車爲首的西域聯軍。颯珊,究竟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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