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水道的特點,他傅江樓知道,加藤鷹也更清楚。雖然不知道高麗和河套水師聯軍什麼時候會來,不過加藤鷹肯定會早有準備。尤其是他一路上都在監視高麗水師的動向,因此很肯定傅江樓一定會在這個月圓之夜發起猛攻。
雲霧水道平時雲霧瀰漫風高浪急,船隻出入相當不易,這樣的情況之下,根本無法在水道兩側的礁石上設置埋伏。不過,每個月的月圓之夜就不同了。這個時候,雲霧水道會出現短暫的寧靜,不僅風浪會減小到最低點,而且雲消霧散,能見度大大提升。
按照加藤鷹的預計,既然河套水師聯軍準備在月圓之夜發起攻擊,那麼他們必定會等到子時兩刻風平浪靜之後纔開始進入。這個時候,埋伏在水道兩側礁石上的倭寇們完全能夠利用手中的投石機等對河套水師聯軍造成巨大的傷害。就算砸不沉河套水師聯軍的戰艦,至少對方在心慌意亂之下,撞上礁石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而爲了避免撞上礁石,河套水師聯軍必定會放緩通過的速度,而云霧水道只能容納四艘戰艦並排行駛。這樣一來,聯軍水師的兵力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他們每次通過水道進入內部海域的戰艦就只能有四艘。這個時候,加藤鷹只需要等河套半數的水師戰艦進入了內部海域,然後裡面的戰艦發起猛攻,必定能夠將立足不穩而且兵力處於劣勢的河套先頭部隊消滅。這個時候,正徘徊在雲霧水道外部的三萬精銳水師再對河套水師的後續部隊發起突襲,必定能夠大獲全勝。
當年,傅江樓便是栽在這一招下。
不過,今天領兵的人還是傅江樓,但他再不會這樣大意。傅江樓很清楚,如果等到風平浪靜之後再通過水道,自己必定會遭到東倭伏兵的偷襲。而大浪滔天之中,東倭水師根本無法看清水道內的情況,況且他們根本沒想到河套水師聯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發起猛攻,疏忽大意之下,必定會被打一個措手不及。而藉助風勢,戰艦的行進速度至少要比小心翼翼的駕駛快上四到五倍。雖然這樣撞上礁石船毀人亡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因此而折損的戰艦也不會少,不過至少比遭受了東倭伏擊的損失小得多,況且還能夠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這筆買賣傅江樓還是會計算的。
加藤鷹正是因爲猜錯了傅江樓的算盤,根本沒想到這個向來小心謹慎的高麗元帥這次居然是如此豁出去的豪賭,因此特意調遣了不少人手埋伏到水道兩側。結果這樣的後果便是東倭數百艘小型快船無人駕駛,在高麗水師的進攻之中,摧枯拉朽轟然崩潰。
至於他特意埋伏在水道外面的德康佐佐夫三萬水師,根本就沒起到任何的作用。誰也沒想到河套水師聯軍居然會如此冒險,結果本來至少需要三個時辰才能夠完全通過的二十萬聯軍,居然只用了兩刻鐘就完成了。現在,東倭不僅兵力上處於絕對劣勢,而且戰略計劃被打亂,將士軍心混亂,戰敗只是遲早的事情。
而小型快船的全部覆滅,不僅折斷了東倭最鋒利的一雙爪子,而且使得岸邊上那些原本準備埋伏在水道兩側伏擊河套水師聯軍的東倭水師士兵無法迅速登上戰艦和河套方面進行接舷戰。現在所有的大型戰艦都已經被河套牽制住了,等到高麗水師掃蕩完小型快船之後,就是東倭水師的死期。
爲了這次勝利,傅江樓在自己的腦海中推演了不下十次。本來就是精神不振的他變得更加的心神憔悴,坐在自己的座椅之上,傅江樓只覺得渾身痠軟無力,眼皮子越來越重,連生命力都似乎在從身體裡不斷地流失。
“傳令兵!”傅江樓掙扎了一下,努力叫道。
一個腳步聲迅速接近,不過不是傳令兵,而是副將傅一山。
“大帥,你有何吩咐?”
“打旗語,立刻讓賀不歸和張月婉到破虜號上來!”傅江樓呻吟了一下,一口鮮血頓時噴了出來。傅一山大驚,連忙大聲喝道:“軍醫!軍醫!軍醫在哪裡?”
不過也就叫的兩聲,傅一山便感覺到一隻手掌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手掌上的力道大得驚人,低頭一看,卻是傅江樓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
“一山,別叫!以免擾亂軍心!”傅江樓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說道,不過每說一個字,嘴角都有鮮血滲出。
傅一山心如刀割,但是對於傅江樓的命令,他又不敢違抗,只好含淚點頭。
“一山,你聽着,本帥現在說的話,你必須記住!”傅江樓道:“本帥命不長久,這些年來,之所以一直苦苦支撐,很大原因是爲了報當年戰敗於此的大仇。現在如果不出意外,加藤鷹在劫難逃。我們高麗還有國師和若水在,高麗無憂也。”
傅一山含淚道:“大帥,屬下知道。”他也知道傅江樓身體狀況的,不過知道是知道,但看着傅江樓如此情況,依然是淚如雨下。
“本帥若死,我高麗水師的士氣必然會大大降低,說不定會被加藤鷹所趁!因此,戰鬥未曾結束,你斷不可宣告本帥已死的消息。升起本帥的將旗,以示決一死戰之意!”
“是,屬下明白!”傅一山老老實實的點頭道。
“高麗水師的指揮權交給張月婉,最後的戰爭一天沒有結束,她一天就是你們的最高指揮!”
“屬下遵命!”
“河套很快會登陸東倭,你儘快告知國王殿下和國師,可從國內抽調三到五萬士兵隨行,報我高麗當日血海深仇!”
“是!”
“還有,告訴若水,就說我們高麗的未來就看她了。”
“屬下一定會盡快通知長公主。”
這一番話,似乎耗盡了傅江樓所有的精神,傅一山只覺得抓着自己的手掌力道越來越小,傅江樓的臉色也越來越白。一個大浪襲來,破虜號顛簸了一下,傅江樓的右手猛然從傅一山的手臂上掉落下來,傅一山大驚,擡起頭來,卻發現傅江樓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光彩。
“大帥!”傅一山推金山倒玉柱,雙手抱着傅江樓的右手,嚎啕大哭起來。
賀不歸和張月婉正在定海號上指揮戰鬥,聽說傅江樓緊急召喚自己二人,都感覺事態嚴重,連忙滑下桅杆,乘着一艘小舢板便飄到了破虜號上。兩人剛剛跳上甲板,正好看見傅一山在指揮士兵升起帥旗,賀不歸頓時一笑:“傅帥莫非是準備和東倭決一死戰?不過他們現在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吧?”
倒是張月婉心細,仔細觀察了一下,突然一個閃身搶到傅江樓面前,看着輪椅上這個臉色蒼白的高麗大帥,臉色突然間變得凝重了起來。
此時,傅一山已經升起了傅江臨的帥旗,緩步走到兩人面前,一臉的死灰,連聲音都有了幾分陰森:“賀將軍,皇妃殿下,我家大帥已經去了。大帥臨走之前,讓皇妃殿下接管高麗水師的指揮權,直到最後的戰爭結束爲止。”
張月婉心中一驚,和賀不歸對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雖然他們也知道傅江樓的身體很是不好,但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會死在這個時候。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大約如此!
這個高麗歷史上最優秀的水師元帥,這個十四歲出徵,以一己之力捍衛了整個高麗安全的傳奇名將,居然就這樣去了。東海三大名將,三去其二,不過剩下的這個,想必也難以逃脫今日。
不過,張月婉更感興趣的還是“最後的戰爭”這幾個字,這個高麗元帥,眼光確實很長遠。
傅一山畢竟已經傷心了一陣,想起傅江樓的遺言,雙手舉起傅江樓的佩劍,遞給張月婉,沉聲道:“皇妃殿下,這是大帥的佩劍,代表着我們高麗十萬水師的最高指揮權,請您接收。”
說完,傅一山雙腿一併,腰板彎下,手上的佩劍高舉過頭頂,表情嚴肅地道:“皇妃殿下,末將奉命交出高麗十萬水師的指揮權!”
張月婉雙手接過佩劍,左手一按卡簧,長劍噌地一下彈了出來。右手握劍,隨意挑出幾朵劍花,張月婉一臉嚴肅地道:“本宮接受高麗十萬水師的指揮權,在職權範圍之內,本宮當竭盡全力,率領高麗水師創造更輝煌的未來!”
兩人相對行了一個軍禮,標誌着高麗十萬水師的指揮權正式移交完畢。
“傳本宮命令!高麗水師立刻轉舵,會同蛟龍軍團殲滅東倭水師!”張月婉沉聲喝道,手中佩劍斜指,散發着凜然不可侵犯的光華!
“把戰鼓擡出來,本宮親自爲將士們擊鼓助威!”張月婉斷然喝道。
鼓聲隆隆之中,傅江樓的帥旗高高地飄揚在桅杆的最頂端,在月光之下顯得更加的引人注目,代表着河套大軍的鐵血山河旗以及蛟龍軍團的蛟龍鬧海旗與傅江樓的帥旗相印生輝。戰鼓聲中,所有的士兵情不自禁的看着這個方向,看到三面高高飄揚的旗幟,看到桅杆的瞭望塔上張月婉那月夜擊鼓的颯颯英姿,他們的精神和戰鬥意志也同時升騰到了最高峰。
當張月婉的身影出現在桅杆之上,當傅江樓的帥旗高高飄舞,東倭旗艦血屠八方上的加藤鷹只覺得背心裡冷汗淋漓。雲霧水道的地理位置相當獨特,如果一開始的時候不能重創對方,那麼後來就只能以力取勝。而現在,東倭在力的方面恰恰居於下風。百餘艘戰艦已經完全被河套和高麗水師包圍,加藤鷹有一種預感,自己今天晚上恐怕難以逃脫了。
“升起本帥的帥旗!”加藤鷹咬牙切齒的道。
加藤鷹在海戰的時候很少升起自己的帥旗,即便是當年和傅江樓大戰東海,或者是後來和賀懷仁長期戰鬥,他都很少升起帥旗。因爲他覺得沒有必要。而且,升起帥旗意味着自己的旗艦將成爲對方的主攻目標,這樣的危險性太大,加藤鷹不想去冒這個險。
不過,現在不同了。兵力處於劣勢,對方的士氣空前高漲,局勢完全落入了對方的控制之中,他必須最大可能的鼓起戰士們的勇氣和豪情,否則,東倭水師今天必定難逃全軍覆沒之局。加藤鷹畢竟是東海三大名將之一,在東倭國內尤其是水師之中擁有着無與倫比的威望。當他的帥旗升起來之後,東倭水師的精神和戰鬥意志也達到了最高峰。
最後的決戰!
交戰的雙方都很明白這一戰的重要意義。
東倭水師若是敗了,那麼憑藉着德康佐佐夫手中的三萬水師,根本掀不起任何的風浪。而且,德康佐佐夫無論聲望資歷還是戰鬥經驗沙場閱歷都無法和加藤鷹相比。因此,加藤鷹一旦戰敗,東倭短時間內根本無法組建出強大的水師,河套和高麗若是趁機進攻東倭本土,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河套和高麗水師若是戰敗,那麼整個天下在沒有人能夠擋住東倭水師的兵鋒。這樣的話,河套不要說收復江南三路,便是整個沿海沿江地區都將長期受到東倭的騷擾,高麗也將再次陷入當年的黑暗年代。
就算是讓加藤鷹的水師逃了出去,那後果都相當嚴重。因爲,沒有了傅江樓這個對加藤鷹知根知底的老對手存在,要想在茫茫大海之中抓住加藤鷹的尾巴,談何容易?
這一戰,關乎着整個東海和南海地區的制海權,也關乎着三個國家未來的走向!
兵對兵,將對將。當雙方的帥旗都升起來之後,血屠八方號和破虜號不由自主的開始了一對一的捉對廝殺。東倭水師現在無論是戰艦數量還是兵員數量方面都處於絕對下風,河套聯軍方面很輕鬆的便形成了二對一的交戰格局。不過,兩艘旗艦附近,只有他們兩艘戰艦。這是對將領的尊重,也是對勇士的崇拜。
“將士們,衝啊!”加藤鷹揮舞着一柄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抓來的斧頭,猙獰着面孔高聲吼道。
他現在有兩條路可走,第一便是立刻撤退,不過雙方的戰艦完全膠着在了一起,他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最多隻能帶走十艘。這樣一來,不僅自己成了喪家之犬,而且自己的老巢也完全丟給了對方。
另一個選擇就是頑抗到底。只要能夠支撐到第二天中午,那麼雲霧水道之內便會再次掀起滔天巨浪,雲霧繚繞之中,能見度會大大降低。他麾下的戰艦大多習慣了這裡的氣候條件,因此交戰的時候必然會佔到上風。只是,現在還是丑時,時間還早。因此,他必須儘可能的提高己方的士氣,最好的辦法就是擊沉對方的旗艦,這樣一來,對方的士氣必然會大大降低,勝利也並非毫無希望。
戰吧!堂堂東海名帥,如果這樣狼狽逃竄,那對自己的威名也有很大的影響。況且,失去了棲身之所,手下又只剩下十多艘殘兵敗將,自己還憑什麼在東海立足!加藤鷹悲哀地想到。
雙方的戰艦全部交織到了一起,殘酷的肉搏戰終於展開。往往是兩艘戰艦一靠近,雙方立刻用套索將自己和對方牢牢的綁在一起,然後掄起自己的兵器,便朝着對方的戰艦殺了過去。不過河套和高麗方面佔據了兵力優勢,因此更多的情況都是河套水師聯軍主動跳過去,然後再甲板上和東倭水師展開咬牙切齒的戰鬥。
東倭的水師和陸軍一樣,基本的兵器配置都是刀身長達一米二的倭刀。這種倭刀需要雙手把握,舞動的時候,完全是糅合了全身的力量,刀勢極其凌厲。不過倭刀太長,因此在甲板上的時候能夠發揮巨大的戰鬥力,不過只要被逼到了船艙等活動空間相對狹窄的地方,便左右受制,無法發揮倭刀的砍劈優勢。
高麗水師和蛟龍軍團的配置基本上是一樣,都是右刀左盾,刀刃長約兩尺,身上並無盔甲,左手是一面一尺大小的盾牌,相當靈活。不過高麗水師並不像蛟龍軍團的便是,他們並沒有背在身後的五支標槍。
蛟龍軍團的老底子是賀懷仁時代蛟龍軍團的老兵和水戰骨幹以及淮水張家的水師戰士,因此受到清風水師的影響嚴重。雙方的戰艦剛剛一靠近,蛟龍軍團的士兵便拔出了身後的標槍。賀不歸對於水師的訓練向來嚴格,這長達兩尺的標槍,投擲的非常準確,而且力道十足。六十米的範圍內,幾乎是一投一個準。被標槍扎中的東倭士兵,要麼是被釘死在船板上,要麼是在巨大的衝力之下衝破護欄,直接摔入海中。
“大帥,我們的兵力處於絕對劣勢,將士們恐怕支撐不住了!”南雲狼衛兵跌跌撞撞的跑到加藤鷹的面前,大聲說道。
南雲狼衛兵也算是東倭水師的老人,當年大江之上和賀懷仁便有過交手的記錄。這麼多年來,他還沒有戰死沙場,很顯然除了良好的運氣,他個人的自身素質也絕對過硬。不過,現在這個跟着加藤鷹一起從海盜轉職爲水師正規軍的老倭寇也有些支撐不住了,連語氣中都滿是恐懼。
“撤退?我們往哪裡撤退,我們還能夠撤退嗎?”加藤鷹臉上浮起一抹苦笑。他完全沒想到,河套水師聯軍的戰鬥力居然如此的強悍。而且,連高麗水師都一改以前的謹慎小心最大可能減小傷亡的戰略,拼了命的朝自己發起攻擊,兵力上又處於絕對的劣勢。失敗,已經在所難免。
但是,撤退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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