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聞言臉色一紅,略顯尷尬。他是承諾過楊嗣昌,隱忍待發以圖將來,所以纔有徵收練餉的舉措。
可天雄軍將士的勝利又激發了他豪情壯志,特別是聽了秦浩明的戰略部署後,更是難以自制。
楊嗣昌是朝廷重臣,是他的肱骨大臣,不便大聲呵斥。
此時,秦浩明站出來行禮向崇禎皇帝說道:“皇上,楊本兵之言,微臣不敢苟同,不知當講不當講?”
崇禎正在左右爲難之際,秦浩明剛好遞上梯子,豈有不允之理。
“都是爲了社稷江山,秦愛卿儘管暢所欲言,無需顧忌。”
“其實不管是我們大明也好,建奴也罷,雙方都知道和談只是暫時性的。
只不過雙方都有爲難之處,不得不暫做休整,但最終結果還是要靠戰爭解決問題。
縱觀歷朝歷代,真正的和平,絕不是靠談出來的,而是靠打出來的。”
秦浩明看着崇禎和楊嗣昌,話語鏗鏘有力,不容置疑。
崇禎低頭細細品味秦浩明的話,若有所思。
楊嗣昌則面如沉水,閉着眼睛,不動聲色。
“楊本兵想和談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須等到建奴完全退出關外才行。
否則,天下士林將如何看待楊本兵此舉?尚請三思而後行!”
秦浩明眯着雙眼,意有所指。
楊嗣昌氣苦,被秦浩明擠兌得不能言。
他本就是堅定的主和派,曾連續上疏闡述議和主張,坦率表明自己的“體國”之心。
言語深切透闢,文情深摯感人,但卻不敢也不能公開說他主和,概因大明沒有和談的土壤。
他的許多奏疏大多是密奏給崇禎皇帝。
甚至當主戰派攻擊他“主撫”是訂“城下之盟”,大唱出戰高調時,他竟不敢針鋒相對予以駁斥。
反而違心地加以否認說:“從無撫說,毋以長安蜚語陷人”。
“就怕盧建鬥戰又不能勝,讓局勢更加糜爛。若是朝堂酸儒日日催戰,又該如何?”
楊嗣昌仰頭長嘆,心中苦悶至極。
自己的見解不被人所認可,在這種議和即“誤國”的叫嚷聲中,更是形成“逼戰”的氣氛。
不論形勢如何險惡,不論幾條戰線,均得出戰。
甚至出現一日不戰便流言四起的局面。
秦浩明心裡一緊,楊嗣昌這話講得沒錯,歷史上孫傳庭、洪承疇可不正被大明朝廷催戰,才一死一降嗎?
“該戰則戰,該守則守,戰場形勢瞬間萬變,緣何可以墨守成規,聽京城毫無陣仗經驗的酸儒大放厥詞?
若要指手畫腳也行,請他們來軍**同戰之!
看看他們有沒有此等豪情,若真敢來,微臣這條命便和他一起同生共死又何妨?”
秦浩明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在崇禎和楊嗣昌面前闡述自己的意見,他這是權當背書。
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的手裡,叫他聽從這些酸儒的意見,秦浩明自問根本做不到。
曹尼瑪,朝廷上的袞袞諸公一個個別的本事沒有,相互構陷、污衊、捕風捉影的事情個個都是老手。
坐在朝堂之上,畫畫草圖,拍拍腦袋,就決定前線戰場大明將士的生死。
贏了是他們的運籌帷幄,輸了,反正無關他們的性命,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大臣志在祿位金錢,百官專務鑽營阿諛。天下之勢,已如河決不可復塞,魚爛不可復收矣。
“自邊烽發難二十年來,智者用謀,勇者效力,誰都想滅建奴而凱旋歸來!
但實際是耗資萬貫,徒讓百萬人喪命。今與清對峙已無獲勝之希望,難道還要一直重複二十年前之事乎?”
楊嗣昌看見崇禎微微點頭贊同秦浩明的話,猶自不甘開口向崇禎說道。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楊本兵切勿漲建奴志氣,滅自己威風,大明兵鋒尚利,昨日冬至獻俘便是明鑑!”
秦浩明急忙接過楊嗣昌的話語,他必須搶在崇禎一錘定音之前,好影響崇禎決定。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當斷亂斷,反受其害!
崇禎帝可不正是此種情況?說到底,還是沒有當君王的能力。
錯在和談不定,你讓下面的大臣如何抉擇,誰都相信自己的想法是對,意見不同,自然就有爭鬥。
秦浩明內心甚至有點同情楊嗣昌,碰到一個沒有擔當的君王,豈不也是他的不幸?
“好詞,無愧臨浦案首,有真才實學。”
聽到秦浩明的詞語,崇禎細細品味,眼前一亮,這纔想起秦浩明秀才身份,不禁愈發讚賞秦浩明,說不定又是大明棟樑之才!
看見楊嗣昌還想說什麼,崇禎從龍椅之上猛然站起,高高在上地俯視着秦浩明和楊嗣昌,一股皇權威嚴撲面而來,“朕意已決,楊愛卿不必多言,和談之事今後再說。
誠如秦愛卿所言,先把建奴驅逐,朕的大明沒有城下之盟!”
“皇上英明!”秦浩明趕緊下跪,大聲叫道。
“皇上英明!”楊嗣昌雖有不甘,卻也無奈下跪說道。
崇禎揹負雙手,顯得有些意氣風發,望着秦浩明魁梧的挺拔英姿,繼續說道;
“楊愛卿,兵部立馬着手議定此次有功將士封賞,爭取趕在大戰之前完成。
至於秦愛卿,朕就獨斷專行一次,擢升爲府軍前衛指揮同知,授予從三品明威將軍銜,立馬抄送邸鈔,昭告天下。”
“微臣領旨!”
楊嗣昌心中嘆息,看來皇上對眼前青年將領甚是欣賞,並且主戰之心也相當堅決。
不僅親自下旨把他調入天子親軍行列,更是讓他不受兵部指揮,歸屬到由曹化淳提督的京營中,這是怕自己掣肘,對他的保護啊!
“微臣謝過皇上厚愛,一定衛我大明萬里江山,至死不渝!”
秦浩明大喜過望,急忙跪拜謝恩!
從三品的京軍指揮同知,若是在邊關,都有單獨領兵的資格了。
“微臣還有一事相求,請皇上斟酌!”
看見崇禎正在興頭上,秦浩明小心翼翼的說道。
崇禎笑意盈盈,擡起寬大的龍袍做了一個說的姿勢。
“若是此戰把建奴驅逐出大明,微臣想爲皇上鎮守邊關,和韃虜不死不休,以衛大明!”
秦浩明手心有些溼漉漉,那是緊張的緣故,概因此事對他關係重大。
“哦,秦愛卿想去邊關?想去哪裡?”
崇禎眉頭一揚,有些詫異,同時也有些感動。
多少邊關將領擠破腦袋也想調入京城,不意這個方纔弱冠的年輕人居然自請出京,鎮守又是苦寒又是危險的百戰之地。
“若有可能,微臣想去大同府!”
秦浩明一臉的堅毅,緩緩的說道。
崇禎沉吟不語,反覆考慮,不是其他原因,是心裡有些不捨。
大同府與其說府,還不如說是鎮,基本都邊兵,實屬苦寒之地。
同時更是邊關中的邊關,特別是蒙古草原被皇太極統一後。
就連對秦浩明不感冒的楊嗣昌眼神也有些變化,一絲敬佩油然而生。
“準!”崇禎望着秦浩明堅毅的眼神,咬牙最終還是答應。
不過,他的心裡卻有其他一番計較。
“謝皇上,微臣一定以死報答,衛我大明!”
秦浩明心裡的石頭落地,一臉莊重嚴肅。
驅逐韃虜,衛我大明!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其難也?
可是再難,他也別無選擇。
難道他做得到拖着醜陋的金錢鼠辮,見到韃虜就自稱奴才?
秦浩明撫摸着滿頭黑髮,搖搖頭幽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