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桓不容置疑的口吻讓韓正傑都不敢直接拒絕,他只好壓低了聲音質問韓承,“是你叫他來的?”
“不是我。”韓承一臉無辜,“之雪和我鬧成那個樣子,你覺得顧景桓肯來幫我麼?”
“是麼?”韓正傑桃花眼微眯,他還是不相信。顧景桓怎麼看都不像他個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當然是。我瘋了麼找他?顧景桓巴不得榮盛垮臺幫蕭之雪報仇,他會真心幫我?”韓承解釋半天,見韓正傑還是一臉不信,頓時也失去了耐心,“我答應了今天不會再糾纏這件事,我就不會再說!如果你還是以爲顧景桓是我請來的,那你就把照片公佈了吧。多說無益。”
就在兩人爭執的片刻功夫裡,顧景桓和隨淺已經下了旋轉樓梯,走到了主席臺前。
衆人紛紛給他和隨淺讓出了一條路,不自覺地圍攏在兩人身邊。
他們兩個生來就是要站在山頂的人。
“韓總,怎麼不說話呢?剛纔不是很想說麼?”顧景桓幽幽地問道。
“顧董,你似乎管得太寬了吧?”
“怎麼會呢?之雪是我妹妹,你就是我妹夫。你的事情我應該幫忙的。”顧景桓皮笑肉不笑地道,“況且你們結婚這麼久了,我還沒過來問候過韓伯父呢。”
說着顧景桓轉向韓正傑,“伯父,之雪在醫院裡躺了半年,真是辛苦你們照顧了。”
“顧董哪裡話,之雪是韓家的兒媳,照顧她是我們應該做的。”韓正傑笑得有些尷尬。
他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顧景桓的神色,心中微微疑惑,難道,他真的是來爲蕭之雪討公道的麼?
蕭之雪小腹中刀失去孩子的消息在當初事發不久就已經傳遍了A市,雖然對外說的是“發生意外”,但實際上對於這個意外大家都心照不宣。蕭之雪是被韓承有小三的事情氣流產的,也是因爲這件事自殺未遂的。
如今她在醫院躺了小半年身子還未康復,可見當初下手有多重。然而即使她病得這麼重,仍舊不影響韓承繼續過着他尋花問柳聲色犬馬的生活。
韓正傑也是知道這件事的,雖然心中也忌憚過蕭之雪背後的顧景桓,但是他想就算顧景桓要問責也是問韓承的,殃及不到他的身上,所以他也懶得管。
可現在顧景桓在今天這種場合出現問候,養不教父之過,他想把自己從這事兒裡摘清楚也摘不清了。
“既然知道她是你們家的兒媳,那又爲什麼會讓她發生那樣的事情?”顧景桓忽然冷聲問,“我好好的妹妹交給你們,你們就讓她在醫院裡躺半年麼?”
韓正傑面色一僵,額頭上沁出層層薄汗,他尷尬地笑道,“顧董,其實這都是誤會。”
“都是誤會?顧家女兒被你們陷害吸毒致死是誤會,之雪好好地懷着孩子突然流產還差點連性命都不保是誤會,父子倆人婚內全都出軌也是誤會,是不是明天榮盛倒閉了,股東們全都淨身出戶,韓董您也會對外說一句這不過是誤會?”顧景桓淡淡地問。
韓正傑身形一震,幸虧韓承及時扶住他。。
“顧景桓,話不要說得太過分!”韓承反聲斥回去。
“讓你把母親的冤屈洗刷乾淨,你既然不願意,那不如這樣?韓總答應和之雪離婚,我就不追究你們韓家的責任,怎麼樣?”顧景桓忽然露出一抹充滿誘惑意味的笑容。
“不可能!”韓承斬釘截鐵地道,“除非我死!”
“不過是分你一半的財產而已,比起你讓她受得那些罪,划算得很。伯父,你說是不是?”
韓正傑面無表情,此時他滿腦子都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成語。
他以爲今天不過是韓承設計的一場鬧劇,可顧景桓的加入,卻讓他意識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就是所謂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麼?
從始至終顧景桓都隱在暗處,看着他們父子倆交惡,等到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們都說完之後,他再慢悠悠地湊過來,狠狠地撕下他們的皮肉。
現在不論是韓正傑承認出軌,還是韓承同意離婚,對榮盛、對韓家都是重創!
韓正傑目光銳利地看着顧景桓,而顧景桓也不慌不忙地回望着他。
“伯父,你說呢?”顧景桓又問,他胸有成竹的模樣讓韓正傑心底發慌。
顧景桓的爲人他當然清楚,深不可測,富可敵國,又有百年家族隨家做後盾,他們惹不起。
可讓韓承離婚,韓家名譽受損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會損失大筆財產。相比之下,如果他承認出軌,承認顧穎是被人冤枉的,除了聲譽受損,韓家的股份卻得以全部保全。
權衡再三,韓正傑一咬牙,奪下話筒,“我相信,當年的事顧穎確實是被冤枉的。我會給顧穎一個公道!”
“就只有這樣麼?”顧景桓不滿地搖了搖頭。
韓正傑深吸一口氣,衆人也都屏息看着他,“我會……給她一個名分!畢竟這是她應得的!”
“一言爲定。”
就在顧景桓話落的那一瞬間,韓正傑感覺到身旁的韓承似乎長出了一口氣。
“父親,謝謝你。”韓承突然靠近他,幽幽地說。隨即就見他的嘴角緩緩擴大,露出一個顛倒衆生的笑容。
那個笑容好像一道閃電劈在韓正傑的頭上,讓他突然想明白了什麼!
他看向臺下的顧景桓,他淡淡微笑着鼓掌,再看其他人,全都笑着衝着他鼓掌!
韓正傑面無血色,嘴脣微微顫抖。
他中計了!
是他疏忽了,就在他宣佈會娶顧穎的那一瞬間,他握在手中的把柄就徹底失效了!
如果那些裸照再被公佈,那麼最被打臉的人就是他自己!
韓正傑猛地擡頭看進韓承的雙眼,然而那雙眼睛裡只有平靜和黑暗。
他突然打了個寒顫。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看不透這個兒子了?已經看不透那雙眸子深處隱藏着的東西了?
他自以爲深刻地瞭解着這個性格孤僻做事狠辣的兒子。
他明知道這個兒子是條危險的毒蛇,卻仍舊將榮盛的大權交給他,就是因爲他自信!他自信即使這個兒子羽翼豐滿也仍舊不是他的對手!他自信,他掌控着一切!
可是此時此刻,他的自信被韓承的笑容瞬間擊碎。
其實在韓夫人死了的時候,他就猜到那是韓承做的。因爲她是在韓承成爲榮盛總裁的那一年死的,幾個親生兒子相繼出事,情敵的兒子執掌大權,她被絕望擊倒,病魔纏繞幾個月,最後形銷骨立,遺憾離世。
他也知道早晚會輪到他,但是他不在乎。
可今天,那個他從不放在心上的脆弱少年,卻出其不意地將他擊倒,並且讓他從今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站起來。
韓正傑不得不承認,韓承做得非常好。
他利用顧澤凱,讓他以爲顧澤凱就是他今天的殺手鐗。就在韓正傑自以爲自己的把柄讓蓄勢待發的兒子偃旗息鼓束手待斃的時候,顧景桓出現了。
他以蕭之雪作爲藉口,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選擇。而顧景桓的冷漠和韓承的敵意讓韓正傑誤以爲顧景桓的出現真的只是意外!
卻沒想到,原來韓承真正的殺手鐗是顧景桓!
而他們唱的這場雙簧卻真得將他都欺騙過去了。他也爲此付出了最爲慘重的代價。
憑他對韓承的瞭解,過不了多久韓承就會想到方法取代他成爲榮盛董事長,一手控制他創立的集團,到那時就再也沒人能夠阻擋他!
到那時,就憑韓承對他的芥蒂和仇恨,他恐怕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韓正傑笑了,此時此刻,他聽不見面對臺下衆人的掌聲,他的世界非常安靜。
急火攻心,韓正傑失聰了。
當韓承看見韓正傑的耳朵裡緩緩流出鮮血的瞬間,他的眼中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他微微使眼色給主持人,主持人立刻會意,走上臺活絡氣氛,最後宣佈宴會開始。
韓正傑在韓承的攙扶下笑容滿面地下臺了。
音樂響起,燈光暗下,俊男美女雙雙劃入舞池。
“帶董事長去看醫生。”韓承將韓正傑交給尹東。
“是,少爺。”尹東神色複雜地看了眼韓承,小心翼翼地攙扶着仍舊一臉笑意的韓正傑走了。
待韓承返回宴會場上,顧澤凱悄無聲息地走到韓承身邊,“韓總,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吧?”
韓承微微一笑,“當然。”
……
隨着宴會開始,顧景桓和隨淺也都被圍住,不少想要套近乎的貴族和商人和他們寒暄,顧景桓遊刃有餘八面玲瓏地應付着,隨淺則站在一旁安靜地陪着他。
直到宋曉靜主動向她們走過來,笑容可掬地打招呼,“景桓,淺淺。”
顧景桓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相比較隨淺的態度還算熱情一點,雖然她也只說了兩個字,“您好。”
“淺淺啊,你能陪我去二樓房間弄下裙子麼?我後背拉鍊地方有點不舒服。”宋曉靜一臉親切又煩惱地道。
“小淺身子不方便,而且對這裡也並不熟。”顧景桓環住隨淺*的肩頭,冷冰冰地道。
見目的沒達到,宋曉靜眼睛一轉,忙又說道,“既然景桓你不放心,那你們就一起陪我去二樓吧。”
宋曉靜如此執着,顧景桓和隨淺也不好多說什麼。
三人正要走,顧景桓的保鏢走過來低聲和他說了兩句話。
“你們先過去,我馬上就到。”顧景桓柔聲和隨淺說道。
“好。”隨淺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
“你陪着夫人。”顧景桓偏頭吩咐保鏢,隨即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