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流花河。
七歲那年,河畔是荒無人煙的曠野,夏夜佈滿熠熠繁星,清澈得像小姑娘的眼睛。唯獨有座廢棄的屋子,翹起的屋頂說明有些年頭,老人們說那是宋朝的古廟,後來被日本鬼子燒了。即將上小學,在老家的最後一個夏天,爸爸帶她去荒野裡捉鳥。趁着大人不注意,她好奇地走進破廟。佈滿蛛網與灰塵的大殿,陽光透過屋頂的漏洞落下,到處是殘破的磚塊與木頭,牆上依稀有色彩剝落的壁畫。廟中有座雕像,雖然面目不清,卻有着豐嬈的胸部,窈窕的腰肢,簡直撩人之姿。
後來,才知那是九天玄女娘娘,據說《水滸傳》裡的宋江,就是在這座廟裡遇到娘娘顯靈的。這位中國上古神話的女神,既是兵法神,又是主司房中術的性愛神。
她看到在九天玄女娘娘神像背後,半空露出一雙女人的光腳,那雙腳直勾勾地繃緊,在屋頂泄露的陽光和灰塵裡,發出青紫色的反光,簡直要刺痛人的雙眼。她順着這雙腿往上看去。接着是一條白色短裙,裹着年輕女子的身體,脖子上纏着根絲帶,將整個人懸掛在破廟的房樑上。終於看清了那張臉,一個還算漂亮的女子,大約二十來歲年齡,瞪大死灰色的眼睛,伸出長長的舌頭,一直拖到胸口,滴滴答答淌着充滿腥味的涎液……有兩滴落到小女孩的臉上。
冰冷的,黏黏的,死亡的味道。
小女孩尖叫着衝出屋子,爸爸喊來警察趕到破廟,聽說是附近鄉村的姑娘,因爲結婚前被人欺騙,想不開尋了短見。
那是崔善第一次親眼看到死人。
雖然,已是十九年前的往事,那座小城早就如此遙遠,但她到死也不會忘記。
……
回到黑夜,樓下的廣場舞,變成流浪歌手的吉他,蔡琴的《塔裡的女人》。
“有人用美麗換取同情的諒解/有人用麻醉逃避清醒的痛楚/我只願以長夜的無眠/換取一支天鵝垂死時美絕的歌/你將是我一生最美的悲哀/因爲你短促的生命已將我的青春燃成灰燼……”
這段歌聲提醒了自己什麼?腦中閃過某個模糊的背影,不可磨滅,無比真實。
剎那間,崔善找到了一把鑰匙。
壓抑狂跳的心頭,她重新打開手機錄音功能,在子夜喘息着回憶道——
X,在你聽到真相之前,先問你一個問題——
如果世界末日來臨,只能帶一種動物上諾亞方舟——馬、老虎、孔雀、羊,你會選擇哪一種?
6月22日,夏至,我的生日,凌晨五點。
當我帶着殺人工具,躲藏在林子粹與程麗君別墅的花園內,快被憋死幾近放棄時,突然二樓臥室的燈光熄滅。我立刻轉到底樓房門前,屏息靜氣等待了十五分鐘,這是留給程麗君的安眠藥生效的時間。
終於,我用林子粹提供的鑰匙開了門。雖是初次進入,卻已對這裡瞭如指掌,按照事先預習過無數遍的步驟,踏上樓梯,穿過客廳,進入臥室。
程麗君正在牀上熟睡。
這是林子粹與她的牀,雖然他已兩年沒睡過了,但看着這個女人,這張反覆溫習過的臉,我依舊心存憐憫。
然而,短促的夏夜眼看要耗盡,再等候片刻,天就要亮了。
我掏出針筒和注射藥液,還有購買注射器和兩種藥液的三張發票,以及注射教程的冊子——它們將作爲自殺的重要證據,先放到牀頭櫃上。
同時,我注意到了牀邊相框裡的合影。
按照平時的演練,我乾淨利落地完成準備工作,注射器已充滿致命的毒藥。猶豫幾秒,我抓起程麗君的胳膊,絲毫沒反應——大概林子粹也這麼試過,才告訴我不會有問題。
眼前閃過七歲那年的流花河畔,九天玄女娘娘廟裡吊死的年輕女子。
我的右手抓着針筒,前所未有地劇烈顫抖,彷彿被打上一針即將死去的人是我。
樓下響起什麼聲音?
暈,底樓有人!
不可能是林子粹回來了,難道是保安發現異樣過來了,還是其他什麼角色?
抑或,X——現在囚禁着我的你?
來不及收拾了,我慌亂地把注射器放在牀邊,連同所有殺人工具以及發票等等,都遺留在了殺人現場。
當我從熟睡中的程麗君身邊逃跑時,百分之百肯定她還活着!
我躡手躡腳地下樓,身上只揹着一個空包,才發現廚房亮起了燈,依稀有個模糊的人影。但我很幸運沒被發現,直接打開大門逃出去。
天都亮了,趁着保安沒有看到,我悄無聲息地逃出別墅區,攔下出租車就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開始落雨,黃梅天的雨,讓人心頭髮黴,五味雜陳:既有沒完成任務的羞愧,也後悔把殺人證據都留在了現場,擔憂自己跟林子粹的未來,更有種莫名的輕鬆感——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殺人……
X,請你相信我,程麗君不是我殺的!
我確實與林子粹一同蓄謀殺人,但我絕無殺人的動作,只要針筒沒有刺入她的血管,法律上就算是犯罪中止,頂多也是殺人未遂!
至於,真正的兇手是誰?
我不知道。
不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就是同時出現在廚房裡的那個人影。難道,當林子粹在外與我偷情的時候,他的妻子同樣也紅杏出牆?趁着丈夫出差在外的機會,讓情夫跑到家裡幽會?這也是程麗君直到凌晨五點,纔會熄燈睡覺的原因吧——或許,在此之前,兩個人正在她的牀上纏綿?然後,他殺了她。
老天,我在想些什麼啊?但這是最有可能的解釋,一旦錯過這個機會,便是世界末日。
親愛的X,很抱歉,你胸口的傷好些了嗎?我保證不會再傷害你,也不再嘗試逃跑,真的。
你能幫我抓住那個人嗎?
現在,我已說了太多關於自己的秘密,我想聽你說故事了。
第二十一章不辭而別
第一百一十五天。
空中花園的清晨,崔善腹瀉了好幾天,蜷縮在最後那株石榴樹下,尖利的枯枝幾乎劃破臉頰,纔看到掛着的紙飛機。
能飛到那麼高的地方嗎?她疑惑地打開,發現A4紙上寫着兩個字——
老虎
這是X給她的回答:關於馬、老虎、孔雀和羊。
紙飛機是怎麼過來的?至少,不可能從對面高樓。擡頭看着牆頂,昨晚X又來過嗎?這回他不怕被刺破心臟?
崔善裹緊了白色羽絨服,在泥土臉盆裡刷牙洗臉。灰暗的天空下,她停滯不動,如鏡的水面上,倒映着一張女人的臉。還算年輕,雖然眉眼發黑而暗淡,皮膚更顯蒼白,臉頰與脖子消瘦,長髮披散在肩上,有哭過的痕跡,像只被射中的天鵝。
傳說人們照鏡子時會自動腦補,感覺比真實長相好看30%,尤其在晚上。繼續給自己洗臉,冰冷的水刺激皮膚與毛孔,不如出去洗個熱水澡,哪怕用三天的麪包來換,哪怕洗完再馬上回到這座監獄。
如果,馬上就能逃出去,她還想做個SPA,讓泰國技師全身按摩。剪掉這亂糟糟的頭髮,哪怕變成短髮也好。對了,超想去做個美甲。肚子又開始叫了,它在想念伊比利亞火腿?小楊生煎?十三香小龍蝦?小黑蠔情?三文魚刺身?趙小姐不等位的鹽烤蟶子?
X的小直升機落到身邊,帶來了錄音筆,崔善插上耳機,聽到一段對話——
“你是崔善的男朋友?”
(一個陌生男子的嗓音,成熟而有磁性,讓人聽了如沐春風,語氣中似乎帶有懷疑。)
“嗯。”
(雖然短促,卻毫無疑問是X的聲線。)
“我是葉蕭警官,很抱歉把你請到公安局來,想了解一下崔善的情況。”
“有她的消息了嗎?”
“沒有。”
“警方爲什麼要找她?”
“這個你不用管。”
“對不起,我也一直在找她。葉警官,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找到了她以前工作過的盛世廣告公司,前臺工作人員告訴我,最近有個男人找過她,自稱是崔善的男朋友,因爲你們互加了微信,所以我找到了你。好吧,請如實回答警方的提問——你最近一次見到崔善是什麼時候?”
“今年,七月。”
(崔善有些頭暈,七月份自己最抓狂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某個變態或奇怪的人?)
“6月22日,她在哪裡?”
“雲南。”
“警方詢問過她的社會關係,據說是去了雲南和西藏。我查了航空公司的信息,她在今年二月飛到大理,卻沒有回程記錄。你們是一起過去的?”
“不是。”
“你和崔善認識多久?”
“兩個星期。”
“嗯?”
“6月21日,我第一次見到她,在麗江。”
“倒是豔遇的好地方,你喜歡泡吧?”
“葉警官,你誤會了,我和崔善認識的地方,是在麗江城外的白沙鎮。”
“那是?”
“沒有酒吧,非常安靜,出了鎮子,就是麥田與荒野。我是專門去看明代壁畫的,在鎮子裡有棵大銀杏樹,我的照相機拍到了她。然後,我跟着她,在空無一人的古廟深處,直到她以爲碰到變態,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X還真會編故事!)
“聽起來不錯,你的運氣也好。”
“在白沙鎮的一間小客棧,我和崔善一起住了十來天。我們每天清晨起牀,在田野裡散步,騎馬,上山,跟納西族的小孩子們玩,在銀杏樹下看着天空。在高原上好像能摸到雲,有時又荒涼得什麼都看不到。夜裡,月光照在我們窗邊,再也不用看電視和上網了,看着蠟燭一支支燒完,也就是入睡時刻。”
(崔善的眼角一酸,竟爲X而莫名感動。)
“聽你這麼一說,有空我也想去住幾天。”
“七月,她就消失了,不辭而別,毫無預兆。”
“沒留下什麼東西嗎?”
“崔善只有一個隨身的旅行包,在小鎮裡不需要手機,我連她的號碼都沒留過。”
“我能理解你。”
這是錄音的最後一句話,不知警官有沒有相信這通鬼話?
一陣秋天的風捲夾着沙粒吹過,崔善坐在空中花園的黑夜,掌心緊緊攥着錄音筆,充滿自己的體溫。
第二十二章放我走吧
第一百一十六天。
“蓋茨比買下那幢房子,是因爲黛西就住在海灣對面。”
崔善重新開始讀《了不起的蓋茨比》,很有耐心地翻過幾十頁,卻想起X:他住在那棟樓頂的某扇窗後,只因爲她被禁閉在對面的空中花園?
她還是很想逃出去。每天守株待兔別的什麼飛行器,而不再是那黑色的航模直升機。中午,有艘巨大的飛艇路過,標着某個奢侈品廣告。她卻懶得求救,不過是浪費體力。讀書時常能在操場上空聽到飛機轟鳴,看到不知哪種機型掠過長空,拖出兩道細細的氣流,拽着她的視線消失在最遠的雲層間,去巴厘島還是巴黎抑或拉斯維加斯?她羨慕過飛機,包括一切在天上飛的東西,從蚊子到麻雀再到風箏甚至國際航班的空姐。
想要飛,哪怕像天鵝那樣飛走,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項鍊墜子。
喝完最後半袋牛奶,她發現自己有了一根白頭髮。
真崩潰,這根從額頭上垂到眼前,發出金色反光的細細髮絲,是否正在以十倍的速度老去?她不敢再從水池中照鏡子了,害怕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媽媽的臉。
X的航模又來了,帶着早上送回去的錄音筆。崔善插上耳機,聽到一長串他的聲音——
第一幕:歐洲中世紀某王國。齊格弗裡德王子即將成年,要在明天的生日晚會挑選新娘。當晚,王子去天鵝湖打獵。
第二幕:齊格弗裡德偶遇一隻戴着金冠的天鵝,爲它的倩影所迷戀。其實,她曾是公主奧傑塔,被魔王羅特巴特施了咒語。黑夜,她是少女,被懸掛在城堡高塔上的空中監獄囚禁了三年;白晝,她化身爲天鵝,以免任何人窺見她的美貌。因爲,只有一個男子真正愛她,纔可以讓她得救。齊格弗裡德深愛上天鵝,邀請她來參加舞會,答應娶她爲妻。
第三幕:王子的生日晚會,他對各國佳麗毫無興趣,一心只念奧傑塔公主。魔王羅特巴特帶着女兒奧黛爾出現,僞裝成奧傑塔的形象,只是變成了黑天鵝。王子未能識破真相,便與奧黛爾締結婚約。當他意識到自己被騙,立即趕往天鵝湖解救奧傑塔。
第四幕:齊格弗裡德王子持劍而來,與羅特巴特展開一場惡戰,終於殺死惡魔。但爲今生不能結合而悲慟,王子與天鵝一同投湖自盡,卻意外破除魔法,天鵝還原爲少女,兩人美滿生活在人間。
這就是X要說的故事?
結尾聽來像梁山伯與祝英臺?卻是個惡俗的大團圓。不過,崔善想起王子與天鵝,總有一種人獸戀的感覺。
每個秋夜,薩克斯代表春天來和她約會。她鑽進溫暖的鵝絨被,像藏在雲朵裡,看着雨棚外的月亮。那隻貓偶爾還會出現在牆頭,轉世投胎的小白。
她打開錄音筆,貼着脣邊說——
X,你是誰?每天賜予我食物,送來睡袍、毛毯和白鵝絨被,除了你,又有誰會注意窗外的世界,變態似的天天盯着對面樓頂?你能偷窺到我的一切,是嗎?感謝你的天鵝湖,但我不相信這個結局,一定還有其他版本。你以爲我是奧傑塔?同樣被不知哪個魔王施了咒語,困在高塔頂上逃生而不得,每天只能跟各種鳥類相伴,以及永遠看不見面孔的你。如果,你是救我的王子,我會千倍百倍地奉還,請把我放走吧!求你了,我的X·齊格弗裡德。
夜空下,崔善滑溜溜地鑽出來,撩起瘋長的頭髮,擺動細長的脖頸,黑天鵝般魅惑。
第二十三章你愛我嗎
第一百一十七天。
冬天提前來了,高空上佈滿嚴重霧霾,快要讓人喘不過氣。太陽像個永遠化不開的雞蛋黃,被扔在天上的垃圾堆裡。
正當崔善擔心X看不見她了,小直升機送來了一副口罩。
韓國牌子,標籤寫着“超細纖維過濾PM2.5防護”,淘寶價應在180元左右,表面印着很酷的彩色怪獸,讓人懷疑他是個宅男。
她戴上口罩,取出機艙裡的便箋紙寫道——
“謝謝!請給我買一套女士內衣。”
是否不妥?對男人的性誘惑?猶豫幾秒,她還是沒把便箋紙撕掉,讓航模帶回去吧。
下午,崔善收到了內衣禮物。
故意看着對面樓頂,打開包裝袋裡的內衣,一套CK的文胸與內褲,全系淺粉色,摸起來不像是山寨的。
她喜歡。
變態!你以爲我會穿給你看嗎?
躲在X看不到的牆角下,脫下羽絨服與睡袍。寒冷霧氣的深處,幕天席地光着身子,只剩下口罩遮着面孔。她利索地換上新內衣,再嚴嚴實實包裹起來。很長時間沒來過生理期了,不知這內衣還能保持乾淨多久?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之所以要這套女士內衣,是爲了逃出去後不至於走光。
待我長髮及腰,越獄可好?
崔善認真洗了紅底鞋,若能活着出去,別讓人覺得從非洲逃難來的。即便不能逃生,也不想等到人們發現空中花園,橫陳一具光腳的女屍。公安局有沒有她的失蹤記錄、尋人啓事?電視、微博、微信、天涯、交友網站……遍佈她的臉,以及失蹤時穿的黑裙子,麻煩P得好看點。錯了,沒有人會報案她失蹤的。人們早已習以爲常,不過是茫茫人海中,又有個陳白露一樣的女人,不辭而別去尋覓新的枝頭罷了。
高空的傍晚,依然充滿各種噪音,看着被污染的星空,崔善拿起錄音筆,告訴X——
6月22日,凌晨,我沒有殺人。
三天後,林子粹告訴我:她死了。
根據警方的調查結果,程麗君很可能死於自殺。
一個月後,林子粹得到了死去妻子的全部財富,成爲上市公司最大的個人股東,卻要把我拋棄。
沒人知道我們的秘密。他跟我聯繫的手機,並非平常所使用的,也不是用他自己名字購買的。就連第一次留給我的號碼,也不屬於林子粹所有。而他給我租的公寓,也是用別人的身份證……
林子粹信誓旦旦過,要僞裝成喪妻後才認識我,同樣也是一次偶遇,地點在久光百貨。妻子的一週年忌日過後,就可以去領證結婚。而他唯一擔心的,是那時我腹中的寶寶已經誕生。
雖說是第二任妻子,我仍然渴望披上婚紗,走過鋪滿玫瑰的紅毯,在地中海的遊艇上……不需要任何親朋好友到場,來祝福的都是素不相識的外國人。
崔善,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傻的傻瓜了,從一開始你就被他欺騙了。
天蠍男,太可怕了。
但我真的懷孕了,只想見他一面,告訴他這個秘密。
記得念初中那幾年,每個禮拜,我都去學校對面的小店,買來花花綠綠的信紙和信封,偷偷給王力宏寫信。整頁紙寫滿工整字跡,像個虔誠的信徒,無非是喜歡他的新歌,傾訴遇到的煩心事,求一張簽名照之類的。這些信大概都被經紀公司扔進垃圾箱了吧。
終於,我找到了這個男人,大約是7月30日深夜。
林子粹徹底反悔,想把我打發走。他說,發生兇案時,他在外開會一無所知,冒充程麗君去藥店的人是我,鑰匙和門卡是我從他身上偷走的,憑什麼說是兩個人合謀?我反問道,我爲什麼要殺人?真正獲利的人是林子粹!而我冒了全部風險!警察只要想到這個動機,他就逃不開干係。他說我瘋了——完全活在妄想中,覺得只要殺了程麗君,我們就可以結婚。
就算我有精神病,爲什麼不阻止我,還要在殺人那天故意飛走?他的理由讓我崩潰,竟說這次的殺人計劃,是我完全瞞着他乾的。我是瘋子,只要一提出這種可怕的想法,就會引起他的警覺。所以,我不敢告訴他,只能獨自秘密行動,許多案例都是這樣的,並非裡應外合纔會殺妻。我可不懂什麼法律,完全被他講蒙了。林子粹無情地說,他還愛着亡妻,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