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陰影

星期五下午四點,丹尼爾一無所獲地從中央公共汽車站裡出來。看過她照片的人沒一個能認出她來的。

就在倉庫入口外面的人行道上蜷縮着一名瞎眼的乞丐,滿身塵土,沒牙,他那乾涸深陷的眼眶朝着太陽的方向揚着。當丹尼爾經過他身旁時,他伸出一隻顫巍巍的爪子一樣的手,開始說他的乞討詞,與祈禱詞的節奏頗有些相似。行行好吧先生,行行好吧先生,安息日來臨的時候慈善的行爲會具有特別的價值,做件好事吧,好心的先生,阿門,阿門……

丹尼爾把手伸進口袋裡,掏出一把硬幣,數也不數就放在了那隻髒手中的手掌裡。乞丐開始大聲哭泣着爲他祝福。骨瘦如柴的手仍然在顫抖,篩着那些硬幣,好像是麥粒一般,摸着,舉着,猜着它們的價值。乞丐似乎心裡有了數,大張着嘴笑起來。祝福的話語也增大了音量和活力:丹尼爾和他的後代十代人將享有無盡的健康和富足……

忽然不知從哪一處冒出了另外六名乞丐。駝背的,瘸腿的,暴牙的,畸形的。他們衝着他蹣跚地拖着步子走來,每個人嘴裡都嚷着絕望的哀告,混合成一首無限哀傷的輓歌。他還沒來得及跑到“美洲豹”車裡,他們已經追上了他,在他身邊站成一圈,開始更大聲地念誦乞討詞,哀求着這位好心的先生。他掏空了口袋才得以分給他們每人一些餞,同時還不得不屏住呼吸以免嗅到他們身上的惡臭。

最後他終於擺脫了他們,鑽進“美洲豹”裡。簡直像中世紀,他邊想着,邊趕忙把車開走以逃過乞丐們補充的吐口水祝福詞。政府幾年來一直在向乞丐們提供工作、福利,以及任何能取代他們目前狀況的東西。但他們世代爲丐,已經把自己看成了訓練有素的專家,光榮地繼續着家業。據說他們中的許多人過得很不錯——要比一名警察過得好——也許像他這樣的傻瓜纔會給他們錢。然而,他現在需要任何他能夠得到的祝福。

他在總部停了一下,但結果卻令人失望:有關斯克萊辛格的信息還沒來。總是背運的看門人海亞伯沒有任何犯罪記錄,他也沒去任何精神病院接受過治療。艾米利亞-凱瑟琳醫院的其他人中,只有阿比亞迪醫生在檔案部門有記錄。有關他的內容被總結成四頁紙,標着“僅供官員使用”的字樣,裝在封好的信封裡,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可其中的數據也沒什麼啓發作用。

正如他所懷疑的那樣,是一件移民糾紛。阿比亞迪在底特律呆了七年之後,申請並被授予了美國公民身份。成爲一名美國人以後,他參加了在韋恩州立大學舉辦的兩次支持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示威遊行,從而在聯邦調查局的計算機裡留下了大名。聯邦調查局已經通知了摩薩德,當阿比亞迪申請重新進入以色列的許可和行醫的工作許可時,計算機把他的名字排除掉了。兩項要求都遭到了拒絕,必須等候進行背景調查。

與通常情況一樣,大量信件一齊涌來——措詞生硬的領事信件,聯合國的抗議,阿比亞迪的衆議員朋友寫來的支持信,醫學院的猶太教授寫來的簽名信,都向政府保證哈桑-阿比亞迪醫生是品格優秀的人。丹尼爾注意到,一些當地報紙的新聞報道在人物欄目中將這位年輕的內科醫生描述成了理想主義者和歧視的受害者。

最後,這篇總結得出結論,阿比亞迪被確認爲“比較不關心政治”,參加巴勒斯坦解放組織活動的事僅限於參加了兩次集會的程度,他的主要生活興趣是“昂貴的賽車和男子服飾;昂貴的立體聲音響器材和電子發明;與幾位美國年輕婦女的戀愛關係,她們均爲護士”。很難說他是個愛煽風點火的人。提出申請之後四個月時,他得到了應得的文件。

不壞,丹尼爾想。才四個月,在耶路撤冷安部電話都要花八個月時間呢。

他把信封和其他與謀殺案有關的文件放在一起,然後離開辦公室,試圖將他自己放進安息日應有的心境中去。

五點過五分時,商店都要關門了。

他的習慣是每個星期五去買安息日的葡萄酒、麪包和蜜餞。他還沒告訴勞拉這個星期五可能會有點不一樣。他加大車速,沿着索科洛夫街到利伯曼的雜貨店去,卻又碰上交通堵塞,他泄氣地坐在車裡,盼望着商店別關門。其他司機也和他一樣泄氣,能猜得出他們的反應:在堵塞情況結束之前,空氣中充滿了詛咒和電喇叭的強大噪音。

他把車停在馬路邊上的時候,利伯曼正在鎖門,腳邊放着一隻購物袋。雜貨商看見他,責備地指指手錶,然後就笑了,拎着袋子走到乘客座那邊,還沒等丹尼爾下車就把它遞了過去。

丹尼爾謝過他,把貨品放在乘客座前面的地上。利伯曼摸摸自己的大肚子,把頭探進車裡,說:“我剛給你老婆打過電話,告訴她你還沒來。你的一個孩子就要到這兒來取東西了。”

“哪一個?”

“她沒說。”他大笑着說,“我可以打電話問問她。”

“不必了,利伯曼先生。謝謝你給我們留着它。”

雜貨商會意地眨眨眼:“工作上有麻煩了?”

“是啊。”

“惡性案件,對嗎?”

“最惡性的案件。”丹尼爾發動引擎,準備順着馬路尋找孩子的蹤影。

“你要是想讓我留心些什麼事,你就告訴我。可疑的人,破壞分子等等,任何事都行。”

“謝謝你,利伯曼先生。如果出現這種情況,我會告訴你的。”

“永遠樂於幫忙。”利伯曼向他行了個禮。

“安息日好,利伯曼先生。”

丹尼爾重新把“美洲豹”開回索科洛夫街,緩緩地梭巡着。走過一個街區後,他看見了薩莎娜,穿着一件粉紅色的安息日禮服,半走半跳,嘴裡像往常——樣哼着歌。

他不用聽也知道她脣間唱出的是什麼調子:那是流行歌曲和孩子們跳繩節拍的奇妙混合。按照勞拉的說法,是一個十二歲女孩內心感受的表達——她的各種需要,她身體發生的變化。勞拉自己就是這麼過來的,所以他想她一定是真的瞭解。他自己對於十二歲的回憶只有幾個簡單的片斷:在猶太教學校裡學習;在學習廳後面的衚衕裡踢球;把踢球得分表藏在塔木德經的書頁之間。也許對男孩子來說確實不一樣……

他微笑着看了她好一會。她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做夢似地盯着天空,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他停下車,輕輕地撳了一下喇叭,這個聲音讓她低下頭來,最初還有點迷惑,她四處張望,看見他以後,她的臉上滿是歡喜。

這麼美,他第一千次地想。橢圓的臉和金黃色的波浪形頭髮來自於勞拉;而黝黑的皮膚是來自於他。別人是這麼告訴他的,雖然他很難相信那種纖巧居然可能是從他那兒繼承來的。她的眼睛因爲喜悅而睜得很大——灰綠色的睜子閃着獨特的光芒。她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在產房裡,勞拉曾經笑出了眼淚:我們生了一個混血兒,丹尼爾,一個美麗的小混血兒。丹尼爾也流出了眼淚,這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阿爸!阿爸!”她邁開細瘦的腿朝他的汽車跑來,打開車門,飛進車來。她伸開胳膊摟住他,蹭蹭他的下巴,笑着說:“你該刮鬍子了,阿爸。”

“你怎麼樣,我的寶貝?”他用鼻子碰碰她,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棒極了,阿爸。我幫阿媽做飯,給旦亞洗了澡,還帶男孩子們去公園了。”

“太好了。我真爲你驕傲。”

“他們是野獸。”

“旦亞和男孩子們?”

“光是男孩子們。旦亞是個紳士。”她發出一聲受苦似的嘆息,向上攤開兩手。

像個煩惱的母親,丹尼爾心想。他強忍住笑意,不想讓她知道他在笑她。

並不是她的困境讓他發笑。她與米奇之間相隔的五年半中,勞拉流產了三次,一年以後本尼的出生加重了對勞拉身體的傷害。五年半的獨女生活被兩個突然出現的小男孩破壞掉了。年齡差異太大,就更不容易建立友誼。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小母親,要求得到她從未得到過的尊重。

“野獸。”她又說了一遍。

丹尼爾點點頭,把雜貨袋娜到後面座位上。

“這是從利伯曼那兒拿來的嗎?”她問道。

“是。我剛好及時趕到那兒。謝謝你來取它。”

“沒問題,阿爸。”她跪在座位上,探身到後座上查看袋子裡的東西,“呀,巧克力。”

她坐回來,繫好安全帶,丹尼爾才發動汽車。他們駛過一個街區後,她問:“今天吃完晚飯後我們能玩會兒撲克嗎?”

“賭博,薩茜?”他假裝嘲弄地皺起眉頭,“在安息日裡?”

“不賭錢,只賭葡萄乾。”

“要是這次你又把我的葡萄乾贏光,就像上星期贏光了我的杏仁一樣,我整個安息日就沒吃的了,我會捱餓的。”

薩莎娜格格地笑起來,然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那麼我賣給你一些!打折賣!”

他嚴肅地咳了兩聲:“啊哈!先是賭博,現在又要做買賣,在安息日裡!聖人們說的對:一罪必導致另一罪。”

“噢,阿爸!”

他把手伸過去,撫弄着她的下巴。

“玩十盤,好嗎?吃完飯以後。”

“我得去問問阿媽。”

“阿媽說可以。十盤。”

“五盤。”

“十二盤。”

“十盤。不過你得讓着我。”

她悄悄地挨近他,用瘦瘦的胳膊挽住他。

“你是最好的人,阿爸。超級明星。”

丹尼爾住在老城西南部的塔爾比區,該區橫跨欣農谷。這附近的地區十分安靜,街道狹窄傾斜,兩邊種着樹,房子都是結實的老式兩層樓,優質的石灰石上有鐵鏽和玫瑰形成的紋路,被大片濃密的一品紅枝葉簇擁着。蓬勃生長的柑橘樹、無花果樹和枇杷樹冒出小花園來,忍冬類植物的卷鬚貼在雕花的陽臺上。大多數房子已經改造成了公寓,幾幢最壯觀的租給了外國政府作爲領事館,沉默地立在高高的鐵門後面。

他的家在該區南邊一棟已經用了十年的高層住宅樓的四層上。這棟樓的風格很古怪——呈灰白色彈體形狀,完全沒有對建築細部的雕琢,看上去光溜溜的。樓有十五層高,俯瞰着自由鍾公園繁花盛開的藤蔓花架,向遠處望,能看見老城和更遠處的橄欖山。根據《耶路撤冷分區法》,樓表面上貼了一層石灰石,但這層石灰石太過蒼白,還沒有隨時間而變暗,所以如果把遠山比作琉璃色的,它就像這身體上的一塊疤。

大樓和公園之間是一大片傾斜的空地。大樓的後面是鋪着礫石的停車場,像通常一樣,四分之三的地方是空的。樸素但養護得很好的草坪和多年生植物沿着院子的邊界延伸開去,自動噴水裝置負責給它們澆水。靠近大樓入口的地方是一叢紫葳花樹,它們如花邊般飄垂的樹葉是令人驚訝的紫色。印有卵石花紋的玻璃門通向一間大理石門廳。門廳裡,右邊是一間猶太教小會堂;左邊是三部電梯,大多數時間都在運送乘客。公寓很大,有六個房間和一個寬大的陽臺。對丹尼爾來說,這已經是最高檔的奢侈了,與他成長起來的地方,與他的同事所佐的地方相比是那麼截然不同——雖然他相信在美國這種反差是再平常不過的了。

他能住在這兒是因爲別人的幫助。有時候,尤其當他記起他的出身時,他覺得自己並不屬於這裡。

然而今天,這兒真像個家了。

收音機正以最大音量播放着節目,男孩子們在繞着起居室互相追逐,沒穿衣服,旦亞跟在他們後面。當它看見丹尼爾時,這隻長毛垂耳的小狗離開打鬧的孩子們,跑到他跟前,搖着尾巴,喘着粗氣,高興地狺狺叫着。丹尼爾拍拍狗的頭,讓它舔着自己,和兒子們大聲打了個招呼。他們擡起頭,一起喊着“阿爸”,向他撲過來,矮胖的身體結實得像一袋麪粉。他親親他們,和他們扭鬥了幾下,把他們拋向空中,讓他們姐動着閃躲掉再重新玩起來。

“怪物。”薩莎娜說完,就到她自己的房間裡去了。旦亞小跑着跟在她後面。

丹尼爾走過飯廳到了廚房裡,把雜貨袋放在臺子上。爐子上的鍋快要開了,“噝噝”地冒着熱氣;烤箱裡正在烤着一隻雞。從相連的門廊處傳來洗衣機運轉的聲音。房間很熱,充滿了水蒸氣和調料味。

勞拉背對着他站在水槽旁,水流的聲音和廚房的各種噪音掩蓋了他進門的聲響。她穿着濺了油漆的中仔褲和一件暗綠色的T恤。柔軟的金髮用髮卡別了上去,但有幾綹鬆了,在她脖子周圍造成了一種花邊似的氛圍。他輕聲說了句“你好”,免得嚇着她。當她一轉過身來,就一下把她抱在懷裡。

“你好,偵探。”她微笑着,在褲子上擦乾了手。她踮起腳尖,捧着他的臉,揚起自己的臉,吻了他一下。這個吻開始時很有節制,然後就越來越深,有一會功夫,丹尼爾都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她停下來說:“我讓薩茜去利伯曼店裡,你看見她了嗎?”

“我先到那兒的,”他指着那隻袋子,“在路上碰見她。她現在在她房間裡,和狗在一起。”

“你今天到底吃飯了沒有?”她問。

“工作午餐。”

“和把你從牀上拖起來的是同一件公事?”

“同一件。”

“你想在晚飯前吃點什麼嗎?”

“不了,謝謝。我想等祈禱後再吃。”

“喝點什麼吧。”她說着,朝冰箱走去。

他解開襯衣釦,坐在廚房的桌子上。勞拉倒了一杯冰鎮咖啡,拿給他,又給自己倒了半杯,站在他身邊,一隻手放在他肩上。他嚥下一口,閉上眼,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咖啡的冰冷和甜昧讓他的上齶微微有點痛感。

她的手拿開了。他睜開眼,看見她走過去調節烤箱的溫度,揭開蓋查看一下,用紙巾擦了一下額頭。沒有化妝的她看上去像個年輕女孩子,光潔的皮膚因爲熱而發紅,有點潮溼,藍藍的眼睛坦誠而好奇。她走回他身邊,吻一下他的頭頂,拿起他的殘手,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指關節。

“利伯曼打電話說你還沒去他那兒的時候,我就知道今天又夠你受的。”

他點點頭,喝完了咖啡,問道:“到安息日前還有多長時間?”

“半個小時。”她解開他袖口上的扣子,脫下他的襯衣,放在一把椅子上。“去洗個澡刮刮鬍子。男孩們剛纔在澡盆裡玩潛水艇來着,不過我已經替你刷乾淨了。”

他站着,緊握了一下她的手,離開廚房,走回到起居室裡去,腳下淨是玩具和書構成的路障。當他穿過通向陽臺的玻璃門時,無意中見到了落日:珊瑚紅色和藍色的輕盈雲層——那是水手紋身用的顏色——將天空分割得像多層的蛋糕。他站在陽臺上,把手放在欄杆上,向東方望去。

一個阿拉伯男孩趕着一羣山羊,正穿過將大樓與公園分割開的那片空地。丹尼爾注視着羊羣敏捷地穿過雜草和岩石,接着將目光投向更遠的地方,經過耶民莫什的藝術家公寓,越過了欣農山谷。朝老城望去,塔樓、禦敵用的城牆和胸牆就像從童話書裡出來的一樣。

這裡是他的出生地。

在他身後,太陽正在落下,這座城中之城的古老石頭表面似乎要後退到朱地安地區的薄暮之中去。像夢一般。忽然之間,電燈亮了起來,照亮了開有炮眼的城牆,光線集中地照在城牆的雕飾帶和裂縫上,顯出了教堂圓頂、塔樓和塔尖的輪廓,像黃銅或含金的浮雕。

彷彿正在那時,周圍的村子開始像一羣一羣的螢火蟲般閃着光,這使他意識到了漸漸襲來的黑暗,想到池在安息日之前還有好多事要做。他讓自己又沉醉了一會,閉上眼,吸納到了下面城市裡的氣味和聲音。汽油味和雞湯味,笑聲和操場上的叫喊聲從自由鍾公園飄了上來。溫暖甘甜的空氣,摻合着松木的香味被沙漠吹來的陣陣輕風送了上來。

他把所有這些都吸了進去,覺得心裡一片安寧,然後卻又開始想起那個死去的女孩,緊張感又抓住了他。他睜開眼睛,一切都成了混沌,燈光和顏色,陰影和秘密,模糊的邊界,一切都攪成了一鍋湯。

他感到被擊潰的虛弱感,迅速離開陽臺,走進衛生間,脫掉衣服。

站在淋浴器的噴頭下面,水柱拍在他臉上,燙得幾乎讓他受不了。他用肥皂徐滿全身,狠狠地摩擦着皮膚直到感到疼痛爲止。

他在想是誰洗了她,把她變成了一個無血的空殼,就像某種可怕的動物蛻下的殼。

什麼樣的魔鬼殺了她,然後又把她擦得那麼幹淨,彷彿她是隻必須擦乾淨才能放到一邊去的髒盤子,彷彿這件罪行的骯髒能夠被徹底清除似的。

什麼樣的頭腦會喜歡這樣的獸行?

他乾乾淨淨地走出浴室,心裡卻更加迷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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