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香兒的細心照料,季雲殤的槍傷就已痊癒,不過竟管如此,由於她養傷耗費的時間太長,部隊早已遷移,失去了聯繫,也就只得在這裡住下了。經過這些日子的交談,季雲殤也自香兒口中得知了她離開暮雲寨遠到這裡的原因,只因江浙淪陷,百姓民不聊生,暮雲寨羣龍無首自然不成大器,也不幸遭到重創,幸而有一弟兄舍死保她們母女離開,這才爲她們娘倆劈開了條活路。她們來到這村子紮根,已有幾個年頭了。
然而,日子卻並未因爲她隱居在這偏僻的村落而得到平靜。昨日村裡來了五個人,他們不是日本鬼子,而是正在執行秘密任務的八路軍。
讓人措手不及的是,這八路軍前腳一到,今日一早日本鬼子的人就攆來了。爲了掩護八路,村裡所有的人都緊張且小心翼翼着。
出乎意料的,鬼子並不是像以往那般,只要一進村落便燒殺搶奪無惡不作,他們用了走上了中國禮儀,先禮後兵。
知道鬼子進了村,香兒隨即便把雪鶯安置在了事先就早有準備的密道里,密道的入口是竈頭上了一口大鍋下。而當她正欲讓季雲殤也躲進去時,來不及了,日本人早已踏着井然有序的步伐走近了,趁鬼子還未過來之時,她只得趕緊掩藏起了密道,季雲殤與香兒都沒來得及躲。
正在她們慌亂之時,日軍到了。然而,當季雲殤和香兒看到那個走在日本軍官身前的人時,都不禁震撼當場。
那人看到兩人也不禁爲之一愣,可是,也僅是一瞬,便隨恢復了面色冰冷。
“喲西喲西!花姑娘地!”那日本軍官一見倆人頓時眼前一亮,搓着手掌露出的色狼的本質。
面對那日本軍官那色慾薰心的噁心模樣,季雲殤和香兒卻是挺直了背脊,眼神毅然的直視着他,態度強硬絲毫不見畏懼。
“太君,現在咱們找八路要緊,還是低調一點的好。”那人精明的看了看雙方的神情,隨即上前提醒那日本軍官道。
“嗯!”聽罷,那日本軍官隨即贊同的點頭,“你地,說的對,去!把她們給抓起來!”
“太君,據小的所知,村頭有家大戶,您走了這麼久的時間也脣乾舌燥,不如去那裡歇歇腳,喝口茶,找八路的事情就交給小的處理可好?”那日本軍官剛一下令,那人又連忙出聲打斷道,像是刻意阻攔,又似是有意討好奉承。
“嗯。”聽罷,日本軍官覺得在理兒,隨即便帶上兩個士兵朝村頭走去。
待那日本軍官一離開,那人便巧妙支開了剩下的士兵。深深的凝望着季雲殤,卻久久不見上前。
季雲殤亦回望着那人,心潮澎湃,激盪不已,眼淚已在不知不覺間蓄滿了眼眶。然而,她卻不敢貿然上前,因爲,她不敢相信,那個她心心念唸的人,如今竟是賣國賊,是漢奸!或許,只是剛好長得相似而已。不會是他,不會是他的......
“姐,我是不是看錯了?我好像看到鮑先生了。”良久,香兒才自震撼中回過神來,愣愣呆滯的道。
“你是看錯了,我也看錯了,不過是長得有些相似罷了。”季雲殤想也沒想便斷然道,然而,她的眼眸卻始終無法自那人身上移開。
“可以到屋裡一談嗎?”聽到季雲殤的話,那人神情一暗,隨即走向她們道。
“我們有說不的權利嗎?”季雲殤卻不答反問,雖然想着可能是認錯人了,可面對漢奸,這語氣就是友善不了,“屋子簡陋,你愛進就進吧,只要不怕玷污了你高貴的......腿。”差一點,季雲殤那狗腿兩字就脫口而出,還好她收的及時。
“謝謝。”然而,那人對於季雲殤的出言不善卻絲毫不介意,道謝着徑自厚着臉皮走進了屋。而他去的,剛好是季雲殤住着的房間。
見他在桌前坐了下來,季雲殤和香兒猶豫了下,這纔跟着走了進去。
“你,坐下。”那人回眸,看向季雲殤道。
雖然不清楚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但季雲殤還是坐了過去。可當她直視着那人的眼眸時,她的心就無法平靜。那感覺,非常非常的熟悉,那眼神,也是非常非常的熟悉......
“天郡,是你嗎?”終於還是忍不住,季雲殤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然而,她的話卻讓那人當即怔愣,半響纔回過神來,“這村子已經不再安全,你們若是有逃脫的地方就竟管的逃,我會當做沒看見。”
“爲什麼要放我們走?”季雲殤隨即追問道。她並不滿意他的回答,因爲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讓你們走就走,問多了無益。”那人依舊沒有回答,撂下這句話便站起身來。然而季雲殤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緊緊的,顫抖的。
“你是天郡對不對?你沒死對不對?”深深的望進那人深邃的俊眸裡,那蓄滿在眼眶的淚早已流下,季雲殤抓着那人的人,絲毫不敢鬆懈,生怕一個疏忽,他就消失不見了。
“你這麼抓着我不放是想告訴我八路的下落嗎?既然這樣,看來我是不能讓你逃了。”一直凝視着被季雲殤緊抓不放的手,那人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的冰冷,然而,他低垂的眼瞼,卻遮住了他的眼,那眼底的神情沒有人能看的真切。
聽到這毫無溫度的話語,季雲殤頹廢的鬆開了緊抓着他的手,撕心裂肺的痛,和那日得知鮑天郡噩耗的時刻一樣的清晰。望着那人離去的背影,季雲殤哭的哀傷,痛徹心扉。天郡......天郡......
“姐?”見那人已然帶兵走遠,香兒連忙上前擔憂的道,“他真的不是鮑先生,你就別難過了,想鮑先生乃是一商界奇才,怎麼可能會屈尊降貴臣服在日本人的腳下呢?”香兒之所以會這麼說,那是她還不知道鮑天郡已故的消息。
“香兒,你知道嗎?幾年前,天郡就去世了。”良久,季雲殤才抑制住了心底的悲傷,梗嚥着道。
“什麼?去世?!幾年前就去世了?!”聽到這個消息,香兒險些驚炸了脆弱的心臟。
“可是,那人卻與他長得是那麼的相似,就連看人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樣。”依舊遙望着那人早已消失的方向,季雲殤的淚依舊婆娑如雨下,“那時,我們並沒有見到天郡的遺體,我們爲他立下的不過是一關衣冠冢,當時來鮑家通知他死訊的那個人說,沒找到遺體。”
“是嗎?那這事就玄乎了?世上難道真有這麼巧合的事?倆個人長得相似便罷,哪有連神韻都一模一樣的?”聽季雲殤這麼一說,香兒也不禁開始懷疑了起來。
“好了,先不說這些了,既然他給了我們逃走的機會,那.....
.香兒,你趕緊躲進密道去吧?雪鶯還等着你呢。”收拾起哀傷的心情,季雲殤突然冷靜的話鋒一轉,對香兒道。
“那你呢?”香兒不是傻子,她自然聽出了季雲殤的話中有話。
“我不會逃,有些事情我必須弄個明白。”季雲殤態度堅定,她要留下來調查那人的真實身份,方纔罷休。
“可是姐......”
“好了,別磨蹭了,快走吧?想想雪鶯,她還小,需要娘。”香兒還想要說什麼,季雲殤卻急切的打斷了她,沒跟她說下去的機會,“快走吧,遲了可就來不及了,記住,將來有機會,到上海的法租界找我,若我不在,就找一個叫默雅的女人。”
小姐說的對,雪鶯還小,需要娘,可是小姐呢?她的留下又叫人如何安心?香兒猶豫着,可當她看到季雲殤眼底的堅持時,便只好隻身躲進了密道。
送走了香兒母女,季雲殤便再無顧慮。她回到房間在桌前靜靜的坐了下來,她在等,等待着即將揭開的謎底。
雖然沒有人站出來告訴鬼子有關八路的下落,然而他們的耐心卻出奇的好,竟然是安靜了一整天沒有動作。
不過,他們的耐心再好,也僅是一晚的時間,翌日一大早,整個村子的人便全數被抓,聚集在了村子的後山,村民平日曬糧食的大壩上。而季雲殤,就站在最後面一排。
“還是那句話,你們只要說出八路的下落,太君絕不會虧待你們!如若不然,槍子兒說話!”那與鮑天郡長着同一張臉孔的男人就站在日本軍官身邊,頤指氣使的衝着在座的人們疾言厲色的喊道。
然而,全場卻是鴉雀無聲,竟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見此情況,那日本軍官不禁怒髮衝冠,隨即上前拽出一個小孩兒,砰的便一槍斃命。這讓衆人不禁看得心臟一擰,一條鮮活的幼苗,就這麼殘忍的死在了他們的槍下,這如何叫人不恨?!如何不痛心?!
“你地!說是不說?八路究竟藏在何處?”一腳踢開倒在腳邊已然死去的小孩兒,那日本軍官手裡的槍口立即對準離他最近的一個老人道。
衆人的迴應,依然一致。
砰——!
只聞砰的再一聲槍響,那老人倒下了。
砰——!
緊接着,又一人倒下了。
砰——!砰——!砰——!
槍聲一遍遍的響起,眼看着人們一個一個的相繼慘遭斃殺,衆人恨得咬牙切齒,淚流滿面,卻仍舊倔強的沒有一人肯妥協。他們的決心是,致死也要保護他們的八路。死有何懼?只要用他們的鮮血可以換得中國的太平,換回祖國的尊嚴,死又算的了什麼?!
眨眼,在場的人已被那日本軍官槍斃了近半。
“你們若還是不說,那麼接下來你們這些蠢貨就通通地活埋!死啦死啦地!”見到這些人嘴硬的程度,那日本軍官終於再無耐心,已然抓狂。
“我知道八路在哪裡!”就在那軍官正欲下令將剩下來的人通通活埋時,季雲殤挺身站了出來。
“你地,快說!”看着自隊伍中走出的季雲殤,那日本軍官笑的鄙夷。中國人,不過如此!
“不過,我只給他一個人說!”說着,季雲殤隨即指向那軍官身邊與鮑天郡長得一樣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