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件臂擱不太好估價。
不過,也不是沒有參照,在明清兩代,竹雕作品,朱稚徵的手筆,不差於任何一位名家!
而且,朱稚徵的傳世臂擱,聞所未聞,更是珍罕。
餘耀想了想,一百多萬的明代名家的筆筒是出現過的,雖然一般來說,臂擱比筆筒價值要低;但這不一般,畢竟是朱三鬆罕見的作品,不能這麼論價。
平心而論,如果他現在資金充足,拿下這件臂擱,三百萬他都肯出!
“拍賣會上也能撿漏!”餘耀心滿意足。雖然這件竹林七賢竹臂擱兩端因爲長期包銀,顏色稍淺,包漿略薄,但他也不準備再套上銀邊套了。當然,也不能扔了。
餘耀拿起兩件銀邊套,不由得又看了看。
結果,居然又有新的發現!
銀邊套裡面,好像也有刻字!
這兩件銀邊套,就好像兩個帶弧的沒口的扁盒,餘耀拿着一件,裡側的凹面上靠口沿的部分,居然也鏨刻了四個字。
餘耀拿起強光手電,照射之下,看明白了:
老缶藏私。
石鼓篆書,字體古拙,金石味兒十足。
餘耀又拿起另一件銀邊套,這一件,是在凸面上刻了四個字,同樣的字體:
珍品難覓。
餘耀不由瞪大了眼睛。
好傢伙!
珍品難覓,老缶藏私!
一個朱三鬆不夠,再加一個吳昌碩!
怪不得包上了銀邊!
這意思是不想讓人看到朱三鬆的款兒啊!就算有朋友見到這件臂擱,也不知道是誰的作品。這樣的珍品,就連吳昌碩也是好不容易纔得手,所以才如此藏私。同時,他藏也只能藏一輩子,又留下了線索給後來人。
老缶,是吳昌碩的別號之一,他的別號很多,老缶算是比較有名的一個。
吳昌碩生在晚清,生命的最後的十幾年活在民國。他的名頭就不用說了,書畫家,篆刻家,西泠印社首任社長,集詩書畫印四位一體,不僅是文人畫最後的高峰,也是石鼓篆書第一人!
這銀邊套裡面的石鼓篆書,功力之深湛,令人歎爲觀止,想必就是他自己刻的。當然,這應該是平刻之後,才又找人做成了銀邊套。
吳昌碩是清末民初書畫界旗幟性的人物,而且指點提攜過大量後輩,比如:齊白石、潘天壽、陳半丁、趙雲壑、沙孟海······
朱三鬆“一氣成”的竹臂擱,吳昌碩鏨刻後製成的“藏私”銀邊。
吳昌碩刻過印章,刻過紫砂壺,誰聽說過他刻過銀?!
這件臂擱,加上這套銀邊,那可就不止三百萬了,五百萬也捨不得出手啊!
雖然本來餘耀也沒打算出手。
餘耀打開保險箱,小心翼翼將兩件銀邊套平放,又將竹臂擱擔在上面。
鎖上保險箱,餘耀點了一支菸,抽了幾口,心情還是有點兒激動。
這真是撞大運了!
就這麼一件東西,也不知道是怎麼流出來的,而且後來接盤的人,也一直沒有拆過銀邊;如此一來,既不知道是朱三鬆的作品,也不知道是吳昌碩的珍藏。
餘耀雖然自嘆撞大運,但歸根到底,還是實力使然。
首先是眼力。看出是明末清初的竹臂擱,看出是一件精品,已然需要比較高的眼力,但若只看佈局和刻工,就斷定是大師作品,難度還是很大的。
還需要魄力。沒有款兒,即便看出來,想拍下,也得考慮行價。這件竹臂擱如果沒有餘耀後來發現的這些,行價頂多也就是十萬八萬的。餘耀當時一口出了十萬,若是有人競爭,其實他還是會加價的。
餘耀正想着,手機鈴聲響起,一看,是沈歌。
“聽說你拍了一件竹臂擱?”
“你的同事嘴巴還挺碎。”
“沒辦法,就你一個人競拍,而且六萬起拍價兒,你張口就十萬,都快成新聞了。”
餘耀口氣無奈,“我又不知道保留價,能怎麼辦?你們要是不說明有保留價,我肯定只加一手,六萬五說不定就拿下了。”
“我聽傢俱部的同事說,這臂擱沒有款兒,你怎麼這麼感興趣?”
“就是喜歡而已。再說了,沒款兒也說不定是名家的,這就得看眼力了!”
沈歌忽而有些感慨,“這倒也是。我們以前還拍過清代嘉定竹雕第一高手吳之璠的一件筆筒,好幾年前,拍了九十多萬呢。一件小小的竹筒,居然到了百萬上下,想想有點兒匪夷所思。”
餘耀心想,你打電話到底想說個啥?
“虧你還是拍賣行的,古玩的價值,能用材質論嗎?精髓在於文化藝術,宣紙墨汁能值幾個錢?好幾個億的書畫作品都有。”
“書畫終究是文人的手筆,但竹雕,說到底還是匠人的東西。”
“那瓷器呢?瓷土又值幾個錢?不也是匠人的東西?”
“瓷器還有釉料呢,還需要建窯,燒造的工藝要求也很多。竹雕,就是一把刀。”
餘耀搖頭,“你呀,你這是掉進一個怪圈裡了。藝術的震撼力,不在於複雜,而在於高度;也不在於身份,而在於精妙。匠人術有專攻,肚子裡的東西或許不及文人深厚,但藝術性並不低。”
沈歌沉默,忽而小聲道,“那你有空給我指點一下迷津唄?”
餘耀愣了下,嗯?這什麼意思?忽如一夜春風來?
“行啊。誰讓你是一個美女呢。”
“等忙完了拍賣會,我好好請請你啊!”沈歌又擡高了聲音。
“好,隨聯。”
掛了電話,餘耀心中忽然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對於沈歌這樣少見的大美女,就算不喜歡,一般男人也是不會拒絕的。
餘耀一直有點兒搞不清,自己是喜歡她呢?還是喜歡她呢?
第一個她,是她的人;第二個她,是她的美貌。
還沒琢磨太多,濮傑風風火火來了,“出了啊!”
“什麼出了?”
“宣德骰子碗啊!”
“誰?”
“胡佔山,聽說過吧?”
“不僅聽說過,還見過呢!”
胡佔山他確實見過。就在那次竄貨場,胡佔山也參加了,還出手了一件乾隆官窯青花鹿頭尊,沈重遠也對他介紹過,胡佔山是江州有名的瓷器藏家,重點是清三代官窯。
“你怎麼找上他的?出了多少?”餘耀接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