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善看着對面言語淡淡的李錦悠,想起當初他離開晉國之時,李錦悠笑着贈他銀錢,祝他一統北境事事順逐,滿心篤定他一定能讓北境亂局結束重現夏侯世家風光的情景,眼眶不由微熱。
李錦悠雖然沒有明說,可是他卻莫名知道,一旦這一掛算了之後,他和李錦悠之間就再無牽扯。
他不願意就這麼放手,更不願意從此和李錦悠再無干系,可是他眼下卻再無選擇,是他自己一手毀了他們之間本該有的那點默契和牽繫。
天璇從一旁將之前從夏侯善那裡搜來的兩片陰陽甲璞遞了過去,夏侯善伸手記過之後,將其緊握在掌心。他緊抿着嘴角,默唸着李錦悠的生辰八字之後,將甲璞輕輕丟出,甲璞落地之後,一陰一陽向上。
夏侯善雙眼微合,手指快速掐算起來,誰知道臉色卻漸漸變化,他猛的擡頭看向李錦悠,眼底全是不敢置信之色,然後又低頭快速拾起甲璞重新丟了出去,接連三次,結果都完全一致。
本命金行,正宮星神旺,仍舊是破軍七煞的命格,可帝星鳳逐之氣卻已經完全消散,而他用乾坤易數推算出來,李錦悠後半生會祥順終老,富貴終身,可卻再也沒有了鳳凰之命,更沒了伴於九五之尊身側的機緣。
“不可能!”
一個人的命格,怎麼會發生這麼大的改變?!
夏侯善雙目圓睜,一咬舌尖,想要動用天算之力去窺探李錦悠的命途,眼前的景象變化,他隱約看到一片竹林之中,已然白髮的李錦悠回首淺笑,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溝壑,她面容已然蒼老,眉眼卻一如少女般清亮,而在她身旁,站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
兩人正溫情的說着什麼,那男人輕柔的替她拭着耳邊的長髮,卻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得猛然回頭,一雙凌冽鋒芒之眼如同利刃劃破歲月蒼穹……
“噗!”
夏侯善如遭重擊,只覺得腦海中彷彿被什麼東西刺中,眼前的畫面瞬間破碎,而他卻是捂着胸口猛的噴出一口鮮血來。李錦悠離得太近根本來不及閃躲,眼看着那血濺在衣
袖之上,李錦悠只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就被一隻手臂用力一拉,站起來跌進了身後之人的懷裡。
季君灝緊皺着眉頭看着李錦悠衣袖上的血跡,滿臉嫌棄的揮手從衣袖上斬過,那沾了夏侯善血跡的袖子瞬間飄落下來,而季君灝拉着她身上的披風蓋住了她露在外面的白皙手腕。
“就他這樣還天機神算,也不怕砸了夏侯家的牌子?”季君灝摟着李錦悠的腰衝着夏侯善撇撇嘴。
夏侯善看到和剛纔幻像中一模一樣,只是年輕了幾分的男人,嚥下喉中的腥甜滿臉沉色的看着季君灝,心中升起抹戾氣道:“我夏侯家的名聲不容輕辱,季君灝,你若是不信,可敢讓我替你一算?”
季君灝聞言嘖嘖嘴:“本王向來不信這玩意兒,要真是算算有用的話,你早點兒怎麼沒算到你會落到本王手裡?再說本王也沒興趣讓個男人邊吐血邊替本王算命,平白惹了晦氣。”
夏侯善氣得臉色發黑,原本咽回去的那口血險些再噴了出來。
季君灝卻好像還嫌他氣得不夠似得,當着夏侯善的面親了親李錦悠的臉頰,嫌棄道:“錦兒,你不是說好了陪我吃飯的嗎,這都午時了,你還跟他聊着,我好餓……”
感覺到季君灝的腦袋在她肩頭磨蹭,頭頂的髮絲弄得她脖子上發癢,而男人的大手更是滿是佔有慾的困着她的腰,李錦悠有些失笑的伸手撓了撓季君灝的耳朵輕笑着道:“別鬧,我送夏侯離開之後,就陪你吃飯。”
“有什麼好送的,放過他就已經給臉了,要本王說直接殺了得了,一了百了。”
“別胡說。”
“反正我不管,你不準去送他,你要真怕他路上出事,讓墨珏去好了!”
季君灝喚來墨珏,叮囑他一定要“好好的”、“慢慢的”送北境王離開之後,就一把拽着李錦悠轉身就走,絲毫沒給李錦悠和夏侯善再說話的機會。
夏侯善站在原地,看着李錦悠倚在季君灝懷中,季君灝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李錦悠沒好氣的伸着手去捏季君灝的臉頰,而季君灝卻趁機在她臉上
輕啄了一下,換來李錦悠一個嬌嗔的白眼,而季君灝則是抱着她大笑出聲。
明明是一樣的面容,一樣的眉眼,可是那上面的笑容卻是他從未見過的鮮活,李錦悠眼中盛滿了柔情,彷彿只看得到她眼前的男人,兩人之間的氣氛甜蜜的容不下任何人插足。
夏侯善突然就想到剛纔在幻像裡看到的兩人,嘴裡滿是苦澀。
陪在她身邊的,終究不是他。
墨珏和天璇親自將夏侯善送出了南楚皇城,何伯見到夏侯善時,連忙激動的跑上前來,急聲道:“公子,公子你沒事吧?”
“我沒事。”
夏侯善搖搖頭,看着何伯身邊寥寥幾人,想起當初帶軍來到南楚時的意氣風發,臉上露出抹蕭瑟的笑容。
一旁的天璇款款上前,將一封信遞給了夏侯善說道:“北境王,這是王妃命我轉交給你的。王妃說,鳳凰天命,帝星之途,從來就不是她所求。王爺乃是真命之人,而她和王爺註定無緣,王妃祝王爺前程似錦,另得良人。”
夏侯善接過天璇手中的信,打開之後,就見到上面只有寥寥幾句話。
過往前塵,從此兩清。
江湖再見,便如陌路。
手中的信紙緊緊攥緊,夏侯善眼中酸澀不已,
墨珏瞄了眼信紙的方向,當看清楚上面的字跡,知道不是自家爺口中那所謂的“情信”,也不用着重點照顧夏侯善後,開口說道:“眼下天色也不早了,這次北境和沐王聯手欲奪南楚皇權,在加上上一次晉國之禍,楚皇和晉皇陛下都容不下北境王。王爺和王妃是私自將北境王放出,若是楚皇和武侯得到消息必會派人來追捕。此去北境路途遙遠,北境王,走吧?”
夏侯善自然知道元祈和白笠陽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他和她再無可能,如今剩下的,便只有那片她曾經說過他一定能夠一統的疆域。
夏侯善將信紙小心的摺疊起來,貼在胸前放好之後,直接翻身上馬,回頭深深的看了眼皇城的方向之後,扭頭狠狠一甩繮繩。
“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