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夜宸見周家兄弟走後,連忙迫不及待的摘了面具。
他捂着嘴用手扇着臉上的塵土,大笑道:“這兩兄弟有什麼本事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卻知道,等着這些殺紅了眼的人回了城之後,那個四方會館的老傢伙就該倒黴了。”
仲長鳴幾人聞言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遠處的林間,之前一直隱藏在人羣裡不時開口說兩句話,不斷挑動着那些人情緒,後來又挑明瞭濟青身份逼着他慌亂之中逃走的墨珏快速走了過來。
他一把抹掉了臉上的僞裝,將嘴脣上的小鬍子扯了下來,聽到夜宸的話後淡淡道:“想要害主子他們,活該那老傢伙倒黴。”
主子的性格就不說了,殺伐決斷,從不留情。那李錦悠又是什麼人,她在京中可是連皇子王爺都敢坑的人。
當初七皇子慕容崢被她整的半死,用一枚假的麒麟玉就壞了他隱忍多年的計劃,離間了他和諸皇子、景德帝還有朝中權貴之間的關係,讓他受了罪都找不到苦主;而丞相李修然那麼老奸巨猾的人,也照樣栽在李錦悠手上,多年積攢的好名聲一朝喪盡,失了帝心不說,還被她弄得狼狽不堪。
那個孟方雲敢主動挑釁,想要陷害主子和李錦悠,這不是送上門來找抽嗎?
李錦悠在昨夜就說的很清楚,她並無意和任何人爲難,挖坑只是爲了以防萬一。
如果孟方雲他們規規矩矩的不亂來,大家自然相安無事,他們也不過只是廢了些時間在安瀾山中溜了一圈。
可如果孟方雲起了壞心眼,想要動手腳讓他們難過,那他們自然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狠狠栽進坑裡,知道什麼叫做害人者人恆害之。
夜宸和安遠雖然對蘇錦和季君灝突破性別的“親密曖昧”行徑有所不滿,可對於墨珏的話卻是深感認同。
那個蘇錦就是個長得猶如謫仙,心裡卻黑的滴水,脾氣不好小心眼又愛記仇的霸王龍,敢去招惹他,被他坑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墨珏看了眼天色,對着幾人說道:“眼下主子和蘇公子應該已經得手了,咱們也走吧。出去的以後各自回城,到約定的地方見。大家都小心些,別被人當了尾巴,壞了主子他們的事情。”
其他幾人都是鄭重點點頭,眼底卻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回城之後,就有熱鬧可瞧。被成百上千人追着漫山遍野的狼狽逃竄了一早上,如果不去看看那老傢伙的狼狽樣子,他們怎麼解氣?
……
四方會館中,孟方雲絲毫不知道安瀾山中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有多大的麻煩在等着他。
他頂着那副滄桑正氣的容顏,手中把玩着一對精緻的核桃,穿着一身青衫坐在後院裡。
他身前的石桌上,擺着一個精緻的雕紋銅爐,銅爐裡燒着炭火冒着微弱的火焰,而爐子上方,則烹着一壺清茶。
繚繚輕煙升起,壺內的茶水散發出怡人的茶香。
“烹茶,講究清靜,自然,平和,質樸,而飲茶之人,則需知儒家之禮,佛家之養,道家之閒。茶這東西,最爲高貴醇厚,染不的半點污穢,所以烹茶之前,需先淨手,淨器具,心境平和方纔能烹出好茶。”
“烹茶之法,依各人喜好而定,或煮茶,或末香,手法不同,茶味也有所區別,但影響茶葉味道最重要的卻還是水。”
“煮茶之水,必須要清,活,甘,輕。清,要清澈無塵,才能顯出茶之本色;活,要流水不腐,才能利茶養身;甘,要水味甘甜,方能回潤茶味;而輕水則才能更好去除茶內的苦澀之味。”
“適合烹茶之水,又分天地二泉,天泉爲雨、雪、露水,無根無垠,不染塵埃;地泉則爲地底涌動之水,更爲厚重。烹不同的茶需選不同的水,比如這種苦陀茶,它味偏重回苦,茶澀而濁,就需用梅雪之水,方能更好的去除其中苦澀之味……雪箋,你在幹什麼?!”
孟方雲正神情專注的講解着該如何烹茶之時,擡頭卻看到一身鵝黃衣裙,手中拿着一杯熱茶的雪
箋正雙手顫抖,左手和右手不斷來回換着手裡盛滿茶水的茶杯,那模樣根本沒有注意他在講什麼,頓時心頭一怒。
他豁然站起身來,“啪”的一聲將雪箋手中的茶杯打落,杯子裡的熱茶頓時濺了出來,落在雪箋的手背上,瞬間讓她白皙的肌膚上紅了一片。
雪箋也忍不住慘叫了一聲,捂着手疼的眼淚直流。
“哭什麼哭,你還好意思哭?!你可知道,茶之一道,無論在天下各處都是通用,上至王公貴族,下至權閥商戶,女子都以烹一手好茶爲榮耀。你想要融入他們,想要讓那些貴人接納你,認同你,你就要先將自己身上的粗糙之氣去掉,有一項至少讓她們覺得你配和她們來往的技藝。”
“你如今從頭到腳找不出半點優點,站坐無相,言語無狀,連端杯熱茶都嫌燙手,讓你去當婢女都嫌丟人,還想要獨掌一方?簡直是做夢!”
雪箋猶如被一盆冷水當頭潑下,一張秀氣的臉頰漲的通紅。她拼命的咬着嘴脣,將眼底的淚水逼了回去,快速從桌上拿起個杯子握在手中,帶着濃重的鼻音說道:“雪箋知錯。”
孟方雲眼底閃了閃,毫不留情的諷刺道:“朽木不可雕,李錦悠居然把你送來讓老夫調教,簡直是浪費老夫時間!”
雪箋緊咬着嘴脣,眼裡全是不甘和羞辱之色,可她卻只是死死垂着眼簾,沒有開口辯駁半句。
她知道她什麼都不懂,她更明白她什麼都不是,她沒有那些女子良好的家世,沒有她們的修養,更沒有她們足以驕傲任性的資本。
孟方雲的話雖然說的難聽,可卻都是事實。
她一個低入塵埃的女子,想要在亂世中獨掌一方天地,談何容易?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一輩子低入塵埃,不甘心一輩子看人眼色。
以前是沒有機遇,所以她想往上爬也沒有機會,如今姑娘既然願意拉她一把,如果她還不能好好的抓住這個機會,那不僅對不起姑娘的賞識之恩,更對不起她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