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走出來,後邊跟着臉色灰敗的沈南歌,父親道,“我叫跡部來的,”又見我手上的箱子,“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我當即紅了眼,箱子一扔,當即哭了出來,“父親這是做什麼?我已經想通了,何必再找人家麻煩?今後我會回柳生家,不會再帶着這裡,父親你就此算了,好吧?”
聲音裡已經不自覺地帶上了乞求,可惜父親總意已決,“你想去哪裡就去,我也不會攔着你。當然,我找誰,也不一定和你有關,寶生,不要總是自作多情。”
“父親!”
父親已經讓跡部跟着他進去。
我攔住跡部,“你做什麼這是?既然一定決定和嶽寶兒在一起,就不要來這裡。免得她看到又要出事。”
跡部放下我的手,道,“女人,不要隨隨便便干預本大爺的事?”
父親明顯不悅,冷哼一聲。
跡部的話讓我炸了毛,“那就給我滾!這是我家,不是你跡部的私宅,你沒權力亂闖!滾出去!”
跡部看向父親,父親陰着臉,不悅已經到達極點,“我不會將他怎樣。寶生你不要緊張。”
我滿臉淚痕,衝着父親喊,“我不喜歡這個人,難道父親一定要留下他嗎?就算我是再怎麼反對也沒有關係?”
跡部的臉色,和父親如出一轍的陰暗。
我能夠理解,被前女友的強橫的父親強行拉過來,不高興是自然的。換我,我也高興。父親,您到底要做什麼?
然而父親很不會退縮,“那倒不是。有點事情要交代——當然,和你是有一點關係,可關係不大。你可以走了,”轉而又對忍足道,“忍足,送寶生去神奈川。”
忍足過來拉我,“我們走吧寶生。”
我甩開忍足,拖住跡部就往門外推,“你還來幹什麼?想看我有多慘是不是?跡部我告訴你,從那天開始我就想明白了,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比自己更重要的?沒有!你也沒我想象的重要,所以,今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跡部的臉上已經掉出冰渣。
父親大人若有所思,道,“你想讓他再也不出現在你的生活?”
我擦乾淚,“父親,我和您回荊氏。這裡,我再也不想待下去。”
父親攤手,“好啊,我這就讓南歌收拾東西。”沈南歌看我,一臉苦相。用脣型告訴我哦不要胡鬧。
忍足道,“那寶生我陪你去收拾你的東西?”
說到底,父親還是不肯放過跡部!
我就知道,父親說什麼回荊氏,不過是讓我離開之後再動手,反正都是一樣的結局。我又何必白費力氣?
我自身難保,怎麼會保得住跡部?
父親道,“我只是有事要問問他,跡部,跟我進來!”
我想要去攔住已經邁開腳步的跡部,但沈南歌先我一步動了,死死把我抱住,不肯撒手,眼睜睜看着跡部往裡走。
門已經關上。
我放棄了掙扎。
沈南歌道,“方纔我進去的時候,怎麼就不見你着急?”
我明明覺得自己已經精疲力竭,可是,卻還是人有身體被本能,回了他,“你那樣的,先不說皮糙肉厚,再者,父親又不會真的對你如何。”頂多說兩句,手點皮肉之苦。
沈南歌道,“是不會真的對我如何。你知不知道,先生他,他居然要我即日離開日本,我不過是打了你一巴掌而已,他就這麼對我。真是好心沒好報。”
我看看沈南歌,再看看忍足。心情好了不是一點半點。
問忍足,“吶,沈南歌要走了,忍足你要不要送送他?”
忍足挑眉,“當然要。”笑着問沈南歌,“要我幫你收拾東西嗎?”
沈南歌就像是炸了毛的貓兒,立刻挑了起來,“親愛的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壞死了!人家要是像你了怎麼辦?”說着說着人就粘到忍足身上去了。
忍足忍俊不禁,“乖~~~我會去看你的。不要沾花惹草知不知道?”
沈南歌道,“你纔不要沾花惹草。看到漂亮的長腿妹妹也不準看!”
沈南歌都是很明白忍足的本性。當初,這孩子叫什麼來着——關西狼是吧?嘖嘖,這麼久了他還不忘。
當然,我是因爲太過形象了纔沒忘記的。
突然書房裡傳來一陣叮叮噹噹又有什麼破碎的喧譁聲音。
父親大人像是在發怒。
書房的給音效果很好,沈南歌在住進來的時候就將臥室和書房的隔音重新弄了一遍。平常沈南歌在裡邊吊嗓子也不會有聲音傳出來。
而今······
可見父親的氣性之大。
我立刻衝了進去,門意外的,被我打開了。父親好像沒有鎖門的習慣······
沒那麼時間給我發呆,我進去,便看見跡部倒在一片廢墟之上,身前的白色襯衣被吐出來的血染紅豔,十分刺眼。
那樣臉色難看的跡部,彷彿失去所有的驕傲,狼狽不堪,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跡部。頹廢、失望的跡部。
想也不想就擋在跡部身前,與父親對峙,“父親不是說什麼都不會做麼?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父親大人已然怒不可遏,指着他罵道,“蠢貨!還護着他!他都對你幹了什麼!”
我一臉茫然,“我不是說了嗎,訂婚的事,我能理解,反正我也這麼做了不是?只要斷的乾乾淨淨就好了。我也不想再糾纏下去,可是父親,我不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了結!”
“寶生!”
父親雙眼通紅,已經滿是怒火,可還是忍了下去,“乖,寶生,你先出去。爸爸會給你一個公道。”
“父親,你保證不再動武!”
父親暴跳如雷,“不動武?老子恨不得弄死他!什麼玩意兒!我今天不弄死他我就不姓皇甫。什麼東西,我皇甫的女兒都敢動!”
“爸爸——”
跡部冷漠地隔開我,“你出去。我會解決!”
“解決你的頭啊!方纔我就說的很清楚,我和你完了,跡部景吾,完了!你懂不懂是什麼意思?今後我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然而回應我的,只是跡部冷冷的表情,“我說了,你出去。”
“你——!”
父親也道,“出去!”
沈南歌瞧準了空隙,直接將我橫抱出去,速度之快,平生僅見。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門外。
忍足看着我出去,關好門,這一回上了鎖。
我蹲在門口,不肯走。
忍足道,“你這不是在幫他,你在害他!”
“怎會?如果不是我,父親今天絕對不會這麼了事!”
“也是你,先生才這樣發怒。”
“我想不出是因爲什麼。”
沈南歌道,“總之只要有事,都和你脫不開關係。我說,你對他這樣熱心,還不如想想怎樣在先生面前爲我求求情,你忍心見我和我們家侑士分開?”
鎮定的,“很忍心。”
忍足道,“跡部家的夫人今天彷彿發怒了。”
“因爲什麼?”
“跡部和他們說,只會和嶽寶兒訂婚,不會結婚。而且,可能不會結婚。”
沈南歌驚奇道,“哇哦!這下子冰帝女孩子肯定很高興!老婆只有一個,情人多幾個也沒關係。”
“閉上你那比女生還八卦的嘴!怎麼會傳出來,這樣的事不應該隱秘纔對?”
“興許是有意的。”
“哦。是嗎?”忽略心裡的那一點點僥倖,淡然道。
忍足看着我,認真道,“是不是有意,寶生你不知道嗎?”
“我——”
“荊寶生,給我滾進來!”父親大人突然大聲喝道。
我莫名其妙,這和我又有什麼干係。
進了書房,沈南歌幸災樂禍觀上門,彷彿我定然要倒黴一樣。我冷笑,什麼時候父親大人對我發過火?最多讓我跪幾天,他從來捨不得懂我一根手指的。
曾經我和荊明月闖禍,荊明月被打得很慘,父親明明都忍不住怒氣,還是隻讓我看着荊明月捱打,也不曾懂我——效果卻比動我好多了。
我再也不敢讓人陪着闖禍了。
跡部嘴角的血只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一直流到下巴。他身上凌亂,眉目間盡是陰鬱,在沒有曾經的傲然。
父親大人坐在椅子上,一如既往的紳士,可惜臉色卻不盡然。
雖然篤定父親一定不會對我如何,可還是忍不住害怕,這個人,我是我的父親,真正的父親。在他面前,我永遠都像個孩子——只能夠仰望他。
“我問你——跡部說你懷孕了,是不是?”
“啊?哦!這個——”瞅瞅他越來越臭的臉色,我不敢說出口。
跡部說的。
我心虛個什麼勁?
“說!”又是一聲冷喝,嚇得我一抖,“到底是不是?”
“沒沒有啦!”
父親對着跡部冷笑,“看來,你還沒能和我女兒對號口供嘛!”
“爸爸?”
“閉嘴。”父親對跡部道,“我欣賞你,不爲一時之氣擾亂大局,有能力,更需要魄力。你這樣的人,很顯然不再合適我的女兒。不過,你年輕人,過了這一關,今後的路,不說繁花似錦,也會一路暢通。”
跡部又恢復了高傲自信,堅定地,“我很知道。”
“知道就好。你走吧。過幾天,明月就會把一切都收拾乾淨,到時我們幫你收拾了嶽寶兒,你也別忘了答應我的。”
“嗯。”跡部道,“我和寶生有幾句話說。”
我平視前方,語氣平淡,“如果你想說不要打擾跡部家族的正常秩序,你和嶽寶兒訂婚,不就是爲了這個麼?以前如何都忘了吧,現在,我想,這個甚合我意。”
跡部抿了抿脣,“那本大爺就放心了。”
忍足送跡部,沈南歌留下來和我一起聽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父親問的是沈南歌,沈南歌面如菜色,很是難看,“就是就是那個,我們開玩笑,後來,被寶生的同學看見了,然後穆安又來,我們便推了一把,讓他那麼以爲,也好知難而退······”
沈南歌聲音越來越小,父親臉色越來越難看,難看得不能再難看了。
“誰知到他不但沒有退縮,還將計就計,回了大陸就坑了你們一把,讓所有人都以爲寶生壞了他的孩子是不是?”
我所樂又說,在父親眼裡的眼色下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蠢貨!你還能再蠢一點?這一次我又給你收拾殘局,下一次呢?下一次你怎麼辦?死丫頭,你要氣死我啊!”
“爸爸,我我沒有,都是沈南歌他們···”
“你還敢說!”沈南歌嚷道,“要不是你和跡部大搖大擺去賣場,他們會誤會?”
“要不是你夥同阿七欺負我,我哪裡會去賣場?沈南歌,你別想推卸責任!之後我和柳生夫婦說明白了,在學校只要你一句話就能澄清,你怎麼說的?你給我抹黑的還少啊!”
“你自己不笨?那嶽寶兒看着就沒安好心,你還非要往哪兒湊?找呢你!還有,上次在青少年選拔集訓的時候,你乾的那叫什麼事?如果不是越前和切原兩個和你一樣單純,你以爲你瞞得過他們?”
“我怎麼了我?這有什麼好瞞的?”
“什麼?你和切原打的那一場,那種技術,是柳生瞳能夠使出來?如果不是忍足看見將人引走,你早就被懷疑了!”
“你什麼意思!我不就是打了一場網球而已,比起他們,我可是差得遠,怎麼就讓他們懷疑了?你是沒有去陪着忍足所以不甘心吧!”
“你以爲誰都和你一樣小心眼兒。”
“廢話,你不小心眼兒,還有誰?”
“你!”
“你——!”
“閉嘴吧!”父親眼見我們吵翻了天,淡淡開口,“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似的,沒完沒了,我不說停你們要一直吵下去?”
“爸爸!你看看沈南歌!”
“先生,您可不能因爲她是您女兒您就不公平,偏袒那要有個度!”
父親大人哭笑不得,“寶生,你是打算會荊氏?”
我本想說去神奈出啊,可想起跡部走出去是的狼狽,話到嘴邊,還是轉了口,“嗯。和您一起回去。”
“南歌?”
“我,我當然是最好留在這裡,陪着忍足,先生,你也知道,忍足才進來,很多事都不懂,有我看着,會好很多的對不對?”
沈南歌那樣一副諂媚的樣子,看着我連鄙視他的欲/望都沒有了。無他,純粹浪費力氣。
父親大人想了想,“好。你就留下來。至於寶生——”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既希望父親能夠讓我留下來,又擔心父親對跡部出手。
父親笑得諷刺,“寶生,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你以爲,你跟我回去了,我就不會對跡部出手?”
我那點算計,在父親的注視下無所遁形,可還是嘴硬,“我走了,我和跡部自然什麼關係都沒有了···”愛沒有了,自然更不會有恨。父親,看在我這麼聽話的份上,也不會去爲難他的吧?
看着父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覺得我想多了。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只要你和我走,我就會放過他?”
事實如此,就算我跟着父親一起走了,若父親真的想要收拾跡部,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我走或留,根本就不能改變任何事。
——父親大人,從來都不是我能夠左右的。
反正結果都是那樣兒,既然想要走得乾乾淨淨的,那就什麼都不管的。怎麼說,跡部也是一個重要家族的繼承人,父親,會有分寸,大概吧。
“你讓明月做的事,他已經辦妥了。”就在我說服自己放下的時候,父親突然換了一個話題。
“那他,最後怎麼做的?”
父親擡起眼來,看我,“你覺得他要怎麼做?”
父親大人什麼都知道。只是不說而已。
沈南歌慢慢地朝旁邊挪了一點點。十分不明顯,但很顯然,他已經走出了父親的攻擊範圍。
父親大人站起來,有整整衣服的褶皺,有坐回去,“我讓明月把人關了起來,至於關在哪裡,我就不清楚了。相比,不會差,當然,也不會好。”說着眼神有沉了幾分,“敢算計我的閨女,活得不耐煩了!若不是你母親插手,我絕不會讓這個人再看見太陽。”
我不覺有幾分好奇。
但還是忍住。
這個時候,好奇不會給我帶來好運的。
父親大人接着道,“我從大陸來,正是聽穆安說你懷孕的事,不過,我已經最大限度封住了消息,至於其他,你人不回去,便不會有什麼。”
眼神又移到沈南歌身上,“我原本還不信,不過爲大局考慮,我還是過來看了。倒是你們,讓我大吃一驚。寶生,我沒想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弄吃的,你知不知道,那嶽寶兒一驚知道姓岳的的事了?”
我看一眼沈南歌,搖頭。
父親大人釋然道,“算了。事已至此,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荊氏,我也不打算讓你回來,留在這裡,對你還好一點。”
“父親,我會乖乖回去的,那裡纔是我的家,我不可能不回去的呀,父親——”
父親擺擺手,“已經沒有關係。明月很適應自己的身份,明着有瀾尋和斐墨幫着,暗裡,也有克萊斯曼和端木薰,你回去,除了添亂還能幹什麼?”
我默然。
這倒是實話。
所以,我會留在這裡——?
這一次,我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