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如何吸引獵捕羣鼠呢?
這是個大問題。據褚太醫所言,吸引羣鼠入籠有許多種方法,一是術土作法,先是在一鐵籠中燃起煙火,俄頃之後,房中或周圍的耗子就會競相呼朋引伴,結羣而至,直入牢籠,人來而不驚。
其次第二個法子,便是用螃蟹殼磨碎拌生漆,放籠中點燃,老鼠嗅到氣味就紛紛趕來了。或者用鬧羊花三到五兩,或者是安息香三到五兩,先研成粉末,然後再娶三隻螃蟹的肚內黃水調拌,製成一種味道特別的香。
隨後就可以往其中插入米碗點燃,老鼠聞香即來吃米,慢慢昏倒在旁,這時候就可以大豐收了。
褚太醫說的是眉飛色舞的,可憐了他們這些皇親貴戚,啥時候見過老鼠啊,平素這些東西在宮裡可都是稀罕玩意兒,因之這些紈絝子弟們,都掀起了莫大的興趣。
褚太醫爲了表示自己是很有能耐的,故意拿撒了螃蟹水的香灰拌了拌,在密林裡點了個小火堆,就圍坐在那兒等老鼠了,不多一會兒,果然成羣結隊的老鼠就過來淹沒了他。
老神在在的褚太醫從老鼠堆裡四聲吶喊救命吶,爲洛夜所救。
褚太醫擦着自己臉上紅紅點點的小斑斑,笑呵呵地說:“這些老鼠可真逗吶,怎麼老往我臉上踩,我又不是母螃蟹!”
洛夜眼角直抽,心說你是不是母螃蟹,可你是殺母螃蟹的真兇!
當然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另一頭且來說說鳳淺淺閣下。
鳳淺淺一行四人推着金銀珠寶儼然已經走到了徽州境內,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大聲嚎啕之聲,音調高昂遙遠,又好似唱歌,又好似梵唱,又好似奇怪的經文。但是仔細聽來,又似乎是一片真切切的鬼哭狼嚎,而且是此起彼伏之聲,似乎有千人哭萬人號,要將長城都擡起來的痛哭之聲,就此利箭一般穿透了層層密林之間,仿若從地府裡洶涌而出,直達四人耳際。
“那是什麼聲音?”鳳淺淺連忙裹緊了身上的披風,捂着自己的耳朵,緊張兮兮地問。
“鬼唱。”從京珠嘴裡吐出來的這兩個字,着實讓她怯生生地打了一個冷戰。
就在這時,一連串的黑影猛地穿透黑夜而來,紅湊站在車轅之處,望着遙遠的那一片天空,忽然開啓雙脣,同樣唱起了那一首遙遠的歌謠,歌詞繁複難解,既似梵音又似鬼泣,嚇得鳳淺淺急忙去捂她的嘴巴。
就在這時,那鬼唱之聲越來越近,最後儼然近在咫尺,紅湊急忙將鳳淺淺擄入了馬車之內,鳳淺淺輕輕地掀起幃簾一角,看着外面的變動。
一羣寬袍大氅的巫師緩步走了過來,塗得油頭粉面的,手中擎着古怪的銅鈴,頭上戴着宛若黑白無常的尖頂帽子,甚至有兩腳一跳一跳行動的,隨行者不斷往半空中拋灑着紙錢,灰燼隨風飄舞,好似漫天的紙鶴,看上去詭異得很。
在經過鳳淺淺的馬車旁時,這些人稍稍停下了腳步,爲首的一人,甚至用鼻子像狗一樣在馬車前轅上嗅了嗅氣味
,奈何京珠牢牢地站在前方,硬是無人敢於亂來。
京珠的眼神,是毫無波瀾的那種,不是殺氣四溢,而是冷靜,徹底的冷靜。
甚至可以說到了一種死寂的境界。
待這一行人逐漸遠去之後,鳳淺淺好不容易剛鬆了一口氣,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尚且來不及說上一句話,這時,京珠望着天際五行分佈良久,忽而用一種近乎遙遠的聲音道:“主子,這個天下……即將大亂!”
與此同時,洛國皇宮內的皇帝陛下,恐怕是再也無法睡好一個安穩覺了,只因爲就在頃刻之間,整個洛國都爆發出了接二連三的變亂!
尤其是虢州境內,竟然在連夜暴雨之際,有三湘兩郡一同暴動,已經奪取了官府帥印,這些亡命徒如今是山中無老虎,自己猴子稱霸王了!
洛玥是越想越氣,一氣之下接連砸壞了好幾張桌子,更是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揚言要御駕親征。
朝堂之下,人人面上變幻莫測。
皇帝說要御駕親征了,這意味着什麼呢?
想玩鬼名堂的,統統都可以盡數耍出來了。想造反的,想奪權的,想篡位的……統統來吧!洛玥透過那一襲淺碧色的屏風,觀察着他的朝臣們,這一羣人裡面,有他的肱股重臣,這一次,他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是真的有這個忠心,還是實在太會演戲了!
當然,也不乏當場死諫者,強烈要求皇帝陛下以自身安危爲重,絕對不要以身犯險,只可惜被洛皇一句話就堵了回去:“總是叫朕不要以身犯險!現在這個國家都要亡了,叫朕整日裡待在這個禁宮裡看好戲麼!有本事你們倒是叫出一個像樣的人來,能給朕一舉平定了虢州暴動的!”
外界暴雨下得正歡,朝堂之上卻是一片偃旗息鼓之聲,這個時候真的站出來推薦的就是傻子,總之是個苦差事,真的退了兵,那就無疑是在說天底下不止你皇帝陛下一個能人,XXX同樣可以;若是非但退不了兵,反而將整個虢州境內攪得一團糟,那回來之際,就等着提頭來見吧!
至於那位推薦的卿家,也請回去退休養老吧。還要記得時時刻刻向朝廷納貢哦!
退了朝之後,朝堂之上緘默不語的一衆老臣,三五成羣的議論着下臺階,其中不少老臣愁眉深鎖,還有不少始終都在持觀望狀態。
說實在的,洛玥對此現象,很失望,非常失望。
整個洛國朝堂之上,老渣滓實在太多了,難得有新鮮的血液,這些老混蛋都是不敢擼鬍鬚,卻常常暗地裡揩油之人,一個個老奸巨猾,光拿俸祿不做事,一向都是他們自詡的常招。
每每想到深處,洛玥就有種拋下整個洛國朝堂落荒而逃的衝動!只可惜,他逃不了!他逃了之後,他的身後還有老母嬌妻,而這些人,都是他要拿命守住的女人!否則,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孬種,懦夫!
洛玥從不畏死,但是他更怕自己死後,整個洛國皇室處於崩潰狀態,誰都能欺凌到太后的頭上,包括他後宮所有
的女人身上,想必,那一定是一場大熱鬧。
而今,他雖畏懼了這樣一種熱鬧,卻是沒法子不去從熱鬧之中斬殺出一條生路來!繼續這麼下去,洛國纔是真的完了。
當洛皇下定某個決心的時候,徽州那邊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鳳淺淺等人將馬車緩緩行駛在大街之上,忽然有一羣小孩子迎面撞來,圍着鳳淺淺所在的馬車一溜兒跪下,就磕頭乞討,大聲哀求起來。
鳳淺淺見他們着實可憐,就將馬車內的碎銀子紛紛散佈了出去,只是沒想到,就此引禍上身了,不多時,圍着她馬車的人越來越多,無數人都將之當成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不斷的祈求跪倒,鳳淺淺嚇得花容失色。
如今這徽州境內,是洛陽紙貴,一隻饅頭的價格都要了人的命去了,平常老百姓,哪裡還能買得起一丁半點的,哪怕是一袋白米,都要傾家蕩產的了。
鳳淺淺在京珠等人的護送下好不容易逃出囹圄,幸好是虛驚一場,爲此她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從臨近三鄉五鎮購置大米上千石,由此打壓徽州境內謀財的暴戶!跟姑奶奶比錢,這些小王八羔子還差得遠呢!”
鳳淺淺既然誇下了那個海口,自然是要去付諸實踐的,事實上她也確實是一心一意地去臨鎮購置大米了,只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一連串的變故由此而起。
臨鎮本身也不甚繁華,但是相比現在的徽州三郡,那已經算得上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畢竟瘟疫尚且還沒有蔓延到這裡,當鳳淺淺財大氣粗地將銀釧子拍在掌櫃桌上,說要三千斤大米時,那掌櫃的連眼皮都沒有擡起,冷冷地哼了一聲。
“餵你是甚麼意思,有錢還不待見姑奶奶麼?”鳳淺淺霸氣外露地嚷嚷。
掌櫃的一臉的愁雲慘淡,末了揚揚手道:“去別處吧!我們這裡的大米,早就被朝廷以各種各樣的名義徵收乾淨了,連本錢都沒有收回!”
掌櫃的模樣不像是撒謊,而一向想事少的鳳淺淺,卻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之前沒聽到洛皇頒佈什麼徵糧的詔令啊,這是誰這麼大膽,竟敢打着皇帝的幌子,在此天下動盪之際,大發國難財麼!
這人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跑了好幾個臨鎮,得到的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答案,幾乎都是朝廷以各種各樣的名義,將鎮上商家的全部存糧以賤買賤賣的形式強行徵走了,導致一連串的怨聲載道。
鳳淺淺忽然就悟了,這一定是個巨大的陰謀!是有人,想在背後陷害皇室,尤其是皇位上的那一位!
洛皇雖然平素不太對鳳淺淺的胃口,但是在她看來,那一位也是大好人,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對人對事都是爲着這個天下着想,現在卻被那些賊子如此誣陷,鳳淺淺大爲義憤填膺!
年末之際,虢州境內豪強暴動起義,一夜之間糾集數萬兵馬,朝着京城的方向浩浩蕩蕩而來,洛皇御駕親征。
不久之後,禁宮之內,變數陡生!
同一年,渾親王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