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凌酒沉默,藍安行突然從身後抽出一個卷軸,遞給她道:“拿去吧。”
沈陵酒沒有急着打開,皺着的眉頭卻蜿蜒成線,“本來我還想着要怎麼賄賂收買你呢,你這就給我雙手奉上了。”
“早在漢州,我便已經是你的人了……”
“嗯???”沈凌酒一個嗯字,音調拔得高高的,山路十八彎,拐了幾圈才停下,然後意味深長的看着他。
“王妃想到哪裡去了,你明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安行啊,你真是越來越壞了,明明知道我會亂想,還說的這般曖昧!”
藍安行一臉無藥可救的表情:“王妃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安行無以爲報,但凡王妃需要的地方,安行自當竭盡全力。”
“嗯……不過在漢州的時候,讓你來昭王府投靠昭王,我那時候其實並不認識司行儒,也不知道我在漢州的男人是昭王,我當時去雞舍偷雞,就是爲了給他燉湯喝,誰知道回去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我知道,你其實不用解釋……不管你是出於目的還是好意讓我來了這裡,我都感激你。”
沈凌酒看着他久久不語,當時遇見藍安行順便唆使他來昭王府,真的不是一早打了昭王府的注意,更不是利用他,不過他選擇站在她這邊,她還是很高興。
瑟瑟夜風中,沈凌酒靜靜地看着偌大而空寂的杏園,出聲道:“你說……如果我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緋瓔那個小賤人給做了!會怎麼樣?”
“你明知她不能死於王府有何必生出這樣的念頭?”藍安行的視線移向她的臉龐,恰巧沈凌酒也在看他,四目對視,她扯出一道明媚的笑意。
“我知道,也很清楚,我此刻沒有醉,我既然這麼說了,便是在思考最大的後果。”
“緋瓔公主死了,不外乎赫連國藉機發兵而已,屆時大燕腹背受敵,寡不敵衆,最壞的結局不過就是亡國而已,只是……這亡國的罪名……”
“亡國的罪名怎樣?”
“其實王妃不用擔心,這罪名頂多扣在王爺頭上,王妃想做什麼依舊可以隨心所欲。”
藍安行說這亡國罪名會扣在司行儒頭上,她並不吃驚,他雖然脾氣臭了點,但終歸是個沉穩,有擔當的人,而且他這個人同她一樣一向不看重名聲,他和她都明白,只有手中握着一股無堅不摧,令人忌憚的勢力,纔會立於不敗之地,而所謂名聲不過是沽名釣譽的累贅而已。
想完,沈凌酒緩緩展開了緋瓔公主贈給司行儒的畫卷,她想司行儒對緋瓔公主格外不同的真相,在這一刻終於要揭曉了!
畫卷展開的那一刻,她頭頂猶如突然炸開了一個驚雷,心猛地跳漏了一拍,她用力握住卷軸,眼中猶如掀起了狂風暴雨!
藍安行不動聲色的看着她,那雙翩躚的眸子近在咫尺,墨玉一般,碎開點點光華,沉浮着,幻滅着,猶如她此時的情緒。
她想她對司行儒的瞭解真的是太少了!他究竟還有多少秘密瞞着她?她一直都知道站在權力頂峰的男人,武力強盛、智謀無雙,逐鹿天下,手中握着一股龐大的勢力,身邊可信的人太少太少,少到幾乎沒有,即便是跟她在一起,他也是步步爲營,如履薄冰,她知道他這樣小心謹慎是對他以及所有和他同一陣線的人負責,可……不被信任的感覺,排山倒海的襲來時,她恍惚間嚐到了飄渺寂寥的味道。
時間彷彿靜止,只有沈凌酒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心中的不悅,藍安行蹙了蹙眉,覺得自己大概看錯了,沈凌酒這樣強悍的人,不應當表現出這種表情纔是。
沈凌酒想過千萬種,但萬萬沒想到卷軸上畫的是一個嬰孩!
藍安行愕然地看着她,她眼中的震驚和他初見畫軸時是一個表情。唯一有區別的是,她先是詫異,再是震驚,而藍安行先是震驚,後是詫異。二者的區別在於,沈凌酒一眼便參透了畫軸的含義,而他沒有!
卷軸上的嬰孩,眉清目秀,脣紅齒白,圓臉蛋,高鼻樑,一腦袋烏黑的頭髮,英氣逼人,最讓人難忘的是他那雙眸子,一如既往的深邃,仿若陽春白雪般清冽。
月色在層雲的遮掩下帶着一抹無法言喻的孤寂感,沈凌酒抱着雙膝,更加顯得氛圍的厚重沉默。
良久她開口,心緒已經平穩:“卷軸上的嬰孩是司行儒,你猜到了吧?”
藍安行沉默了一下,說道:“本來只是覺得神似,不敢確定,如今王妃這般說了,想必是王爺無疑了。”說着他又疑惑道:“可我不明白,王妃是怎麼確定的?”
沈凌酒指着卷軸的上的嬰孩道:“看到他側腰的地方了嗎?這裡有個楓葉形狀的胎記,司行儒身上也有。”
藍安行驀地眸光一閃,緊緊地盯着她道:“即便畫的是王爺,這緋瓔公主帶來這麼一副畫又是什麼意思呢?”
沈凌酒眸子暗了暗,沒有什麼表情的說道:“我想,這幅畫大概是透露了司行儒的身世之謎,纔會讓他對緋瓔公主格外照拂。”
“不錯,若不是與王爺有特殊關係的人,以王爺的脾氣秉性,斷然不會容忍緋瓔公主挑釁你王妃的尊嚴,畢竟那也算是對王爺的一種挑釁!”
“能讓司行儒服軟的人,在權勢方面沒有,威逼利誘更是不存在,他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都排除掉的話,他的軟肋便只有感情,感情分爲友情,愛情,親情,友情:目測他在乎的人,只有我師父蘇玉樓,愛情麼,勉強算上我,至於親情:除了我那不爭氣的沈府和出征在外的文璽……他可能還不太買賬,幾乎其他便沒什麼人了。當然,至於宮裡的太后,皇帝他更是嗤之以鼻,恨不能一天氣他們八百回,在他眼裡宮裡的那堆人可能還不及沈府的重要程度。而這緋瓔公主,無權無勢,即便身後是赫連國撐腰,可我覺得司行儒根本不放在眼裡,所以,司行儒對緋瓔公主的特殊照應應該是取決於某種感情!友情和愛情都不可能,那麼……就只有親情了,加之她帶過來是一副他嬰孩時期的裸體畫,就更能體現這一點了。”
藍安行雖然贊同沈凌酒的分析,可他還是覺得匪夷所思,“按照你的意思,王爺和緋瓔公主是親戚關係,可王爺的生母不是宮女紀尤麼?”
沈凌酒咬了咬脣,聲音有些乾澀,“不,不是!”
“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