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科從吳敗亡後,故意在越境犯罪被越國押送到了錫山開採鑄造各種兵器的錫礦。
這裡有近萬名的犯人,大多都集中住在這個方圓一里的山區中,人密集得就像到了螞蟻窩一般。他們掘洞而居和工蟻一樣生命中除了做苦工以外,沒有其它目的,一直到死才能解脫。
在這裡的人又分成兩類,可以由衣服和住處分辨出來。
穿戴皮甲,手拿長鞭的是越兵,他們負責這個地區的安全,防止犯人逃亡,鎮壓可能發生的暴動,人數大約有三千多人在地區的要塞搭建了一個包圍圈。只要犯人一但出了界限,就會視爲逃亡,格殺勿論。
他們住在平原和山頂的帳篷裡,在這些犯人的眼中,他們都是毒蛇,一羣羣吃人不吐骨頭的毒蛇。
另一類就是衣裳不整,帶上腳鏈的犯人。這些犯人中有降兵、無辜的百姓,殺人越貨的盜賊,各類人都有。
端科就在這個極度混亂的地方生活的兩年,有如地獄一般的兩年。
端科依稀記得被送到這裡的第一天所發生的事情,也體會到什麼是生不如死的滋味。他被安排在一個三百人睡的窯洞裡。那窯洞分成兩個通鋪,中間只留下一條通道,勉強讓一個人通過。
由於棉絮缺少,兩個人合蓋一牀破棉絮,那棉花擠成一團不說,且黑硬得有如石頭,不知被多少人蓋過。棉絮上面各種氣味都有,汗臭、腳臭,還帶着濃厚的血腥味。
那些血腥味據說是有些犯人受不了這裡的虐待,心灰之下,割腕自殺,血濺得整個棉絮都是。而衛兵直接將死人埋了那沾滿血跡的棉絮卻又拿回來給新補充的人蓋。
端科強迫自己睡去,但雙眼一閉就覺得身上有許多蝨子、跳蚤蠕動撕咬,滿身都是,根本就無法入睡。
那一夜,他一宿未眠,在記憶中他捏死的蝨子、跳蚤不下百隻。天明時分,他的雙手猩紅一片,皆是那一夜的戰果。
次日,端科第一天工作,那一天下來,手和肩膀都爲粗糙的繩索及笨重的礦錘磨破了皮,如刀割似的痛。
身體上的傷痛猶可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監工士兵的辱罵和不問理由地鞭打。或許他們接到這份苦差也是有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只能發泄在比他們可憐十倍、百倍的犯人身上。他們以辱罵和鞭打來泄憤,甚至是取樂。
端科十二歲跟隨吳子胥加上身強力壯,又是自小練武,雖不習慣幹粗活,卻支撐的住。但並非所有人都有他那般體魄。
有一個斯文的書生,因力氣小在搬運錫礦的時候被扭傷了腳,倒在地上呻吟。如此並未令監軍感到憐憫,反而是一陣殘酷的鞭打。
端科看不慣出手教訓了那士兵,得到了滿堂喝彩。不過,換來的代價卻是一身的傷痛。端科被蜂擁而至的士兵打的半死,而那書生也是懨懨一息。
當衆人都以爲他們要死的時候,兩人卻奇蹟般的活了下來。
後來,端科知道那書生的名字叫韓慶。
韓慶本是晉國韓氏族人,少有遠量,聰慧過人乃韓氏一族的新秀,以謀略見長。趙鞅曾評價他的成就爲晉國未來第一人。韓氏族長韓莊子也如此對韓慶之才,甚爲忌憚,處心加害。
韓慶處處爲韓莊子出謀劃策,卻未察覺韓莊子早已在他身後藏了一把看不見卻鋒利異常的匕首。韓慶遭到韓莊子陷害,一家三口被逐出韓家,並且在路上伏擊。父親當場戰死,母親也因此而鬱鬱而終。
韓慶發誓要毀滅韓家,因此來到了吳國,確意外的被當成囚犯被關到了錫山。他長得一表人材,面如冠玉,但自小嬌生慣養,身體柔弱,經過長途跋涉後,更是虛弱不堪,若非後來得到端科照顧,他根本無法活下來。
端科同他意起相投,很快就結成莫逆之交,相約未來天下有事,同心合力做出一番事業。
有一天,端科、韓慶聚在了一起。
韓慶若有所指的長嘆道:“難道我們就要長久如此下去?這樣到不如死了算了。”
端科笑着道:“過一天算一天,但不能灰心,終有出去的一日。我相信,那一日很快就會來的。”
韓慶道:“端大哥,你來這裡是有目的的吧,我幫你在這裡立足如何?”
端科神色一動,乾笑道:“你這小子竟會瞎想,在有什麼目的也不至於來這鬼地方受罪。”
韓慶笑道:“那不見得,我看端大哥的目的就是關押在這裡的囚犯,大哥想用他們來複國。”
端科當時大爲驚慌,連忙堵住了韓慶的嘴。
韓慶道:“大哥不必如此,我不過是妄自猜的而已。”
端科首次感到“恐懼”,韓慶一臉自信的笑意,那笑意與伍子胥的笑意不同。伍子胥自信的笑,讓人如沐春風,而韓慶的笑卻讓人心底發寒。
在韓慶的策劃下,一股謠言像野火似的在這羣可憐人中間傳開,弄得人心惶惶,時時不安。
謠言道:勾踐準備停止開採錫山錫礦而準備將他們組建一支敢死隊至前線送死。開始時人們都當這是笑話,絲毫不在意。
但傳言者又道:勾踐在槜李之戰時,便令敢死隊集體自殺,從而贏得戰役。
逐漸,逐漸,謠言越傳越真,甚至如何整編,日期什麼都傳得活靈活現。說的人一多,不相信的人也相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