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幾人走入亭臺之中,原本交談中的一衆人立時停了溫聲笑語,一時間,亭臺上鴉雀無聲,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把或或好奇或探尋的目光迎着緋雪落了過來。顯然,身爲澤王第一個帶進王府甚至一度被渲染成是未來澤王妃的人物,已引起了大家一致的好奇。所以,今日這場賞詩宴,與其說是把皇親貴胄集聚在一起享受一時的溫馨時光,不如把它看成是與這未來澤王妃的‘見面會’更貼切一些。
對於這樣的情景,雖然君拂在來這裡之前早有所料,但當衆人堂而皇之地將打量並隱隱透着審視的目光落向緋雪時,他胸臆間還是涌出了絲絲不快。
眼看氣氛有些‘詭異’的僵凝,端坐於正前上首的女子徐徐地開了口:“你們都注意點分寸,這麼盯着人家,回頭再把尊貴的客人給本宮盯跑了,那該如何是好?”
溫然婉淡的話音一出,不但解了氣氛的尷尬詭異,也讓被衆人盯着都快喘不過氣來的緋雪終於能暫時地鬆一口氣。也是這時,她纔有多餘的精力擡頭去看那擁有溫然恬淡嗓音的女人。
武惠妃,如今曼羅國皇宮裡位分最高的女子……卻並沒有當權者通常的氣勢逼人,周身也絲毫不見皇宮裡浸染久了的那股子由內而發的陰沉森冷。嘴角淺揚起宛然輕笑,眼裡折射出的光芒溫暖照人,猶如三月裡和暖的陽光。
這會子,武惠妃已從座位上站起。拒絕了宮女的攙扶,笑意宛然地徑直向君拂與緋雪走來。溫柔和暖的目光明明是看着緋雪,似打趣一般的恬淡話語卻是衝着君拂說的。
“澤王親自送顏姑娘來此的意欲,本宮已知一二。有本宮在這裡,澤王儘可安心地去辦正事,沒人敢欺負了顏姑娘去。”
說武惠妃有一顆玲瓏心,絲毫也不誇張。這不,眼瞧着澤王竟親自送了這位姑娘來觀景臺,她就已深諳其意。要知道,她派發出去的帖子僅有這位顏姑娘的名諱,卻並未註明他澤王也要隨行在側啊。畢竟今日的小聚多是女眷,有他在總是諸多不便。
君拂等的,正是武惠妃這句話。他知道武惠妃是信守承若之人。有了她的許諾擔保,他也總算可以放心地把緋雪暫時留在這邊。
“有惠妃娘娘從旁照顧,本王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就此告辭!”
這話說得極妙。一來給武惠妃施加一定的壓力,言下之意:人已經交給你了,若有任何閃失,本王必要你一個交代。二來也是給在場之人一個‘警告’。誰若是妄想動他澤王的人,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無信任承擔後果。
臨去前,君拂不忘投給神色略顯不安的緋雪一記安撫鼓勵的眼神。誠然,他會一直保護着她,可保護並不意味着‘禁錮’。他也不希望緋雪僅僅因爲失去記憶就把自己禁錮在狹小閉塞的世界裡,其餘半生都活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之中。
“來,顏姑娘,到本宮身邊來坐。”
武惠妃一面引着神情略顯焦慮不安的緋雪來到她特意爲她留好的位置,一邊不動聲色打量起這女子來。方纔有君拂在場,自己也不好太肆無忌憚地打量。不過既然陛下有旨意在先,她總該給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覆才行。
這一細細端詳,武惠妃脣角揚起的笑紋卻隱隱變得僵硬起來。奇怪,真是奇怪,難道是她的錯覺嗎?爲何她總覺得這位姓顏的姑娘眉眼像極了已故的秋淑妃。
本已是禁錮在心裡的記憶,此時僅僅因爲這看似荒唐的發現竟再度被勾了出來。
當年,皇上還是個無實權不受重視的小小王爺時,只娶了三個女人充實他的王府後院。一個就是她,是王爺爲了拉攏她的父親迫不得已之下的一次‘妥協’;一個是雪域之國女王的親妹妹。毫無疑問,這又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政治聯姻。由於地位尊卑有別,那位雪域之國遠道而來的尊貴公主,一入府就是王妃之尊,後來更一步登天,成了曼羅國的皇后。而她,二品御史大夫的女兒,則順理成章地位居次席,成了側王妃。除了她們兩個,王府裡還有一個甚至連名分都沒有的女人,秋瑾。雖無名分,卻得到了雪域之國的公主與她做夢都奢望不到的,王爺全部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