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可憐天下孝兒心
清晨,太陽尚在天邊兒懶懶地爬起來,漫漫地飄了一縷斜映在心慈宮內,柔柔地擁着正在庭院裡有板有眼地打着太極拳的大皇子身上。他微眯着雙眼享受着陽光的同時,專注於每一招每一式,亦沉浸於身心合一的愉悅中。
驀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嘯傳遍宮內每一個角落,網羅至天下的各類奇花異卉在晚秋冷冽的寒風下,和着這聲尖叫瑟瑟地輕微顫抖着。
大皇子因了這聲驚叫,只覺心房猛地揪扯了一下,他連收式動作也來不及做,一邊命人去傳太醫,一邊朝金皇后的心碎宮飛奔而去。
衣冠不整的金皇后披頭散髮地坐在牀上,一雙手時而捶打着牀,時而揪扯着頭髮,歇斯底里地狂叫着“我的眼睛,還我的眼睛來!”
榻前跪滿了宮女和侍衛,但誰也不敢上前勸說,因爲宮女與侍衛中至少有五六個人的臉上佈滿了爪撓的血痕。
大皇子飛步衝了進來,上前摁住母親的雙手,焦心如焚地說:“娘,孩兒來了,孩兒已經去傳太醫了。你靜一靜,這樣對你的眼睛不好,也有失儀態。”
金皇后此時哪裡還顧得上國母的尊嚴和威儀,仰天嚎哭着說:“健兒,孃的眼睛瞎了,這個破麒麟丹我捂了整晚上也不管用,這個皇太后以後讓我怎麼去當,我還不如追隨你父皇而去啊!”
大皇子極力安慰道:“娘,沒事的,孩兒的眼睛能好,你的眼睛也一定能好的,可能是你的年紀大了些,須多費些時日罷。”
金皇后哭道:“你騙我,昨天你也是這麼說的,可一晚上過去了,這個什麼破麒麟丹根本就沒有用處,我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了呀,這以後的榮華富貴讓我怎麼去享受哇!”
領着一班太醫,首醫慌急火燎地跑了進來,還準備講什麼臭規矩去撩長衫跪下,高呼吾皇什麼怎麼的,氣得大皇子罵一句“一羣愚不可及的蠢貨”,讓他們趕緊地去替金皇后會診。
一班太醫趕緊地圍了攏去,金皇后那雙金貴的玉手讓這羣凡夫俗子輪番輕薄了個夠之後,一堆肥頭大耳你擠我擁地各抒己見,有說肝火太旺而致失明,有說心火過盛蒙了眼障,最後的結論只有一個——祛火;輔之以心理療法——靜養。
大皇子略心煩地說:“無論用什麼樣的藥,你們儘管去抓去煎,但你們誰能來擔當這個心理醫生的重任?”
衆太醫眼瞧着金皇后那副抓狂樣,和周遭那些個被抓得臉上鮮血直流的宮女侍衛,誰願當這個冤大頭呀,個個腦袋直襬。大皇子便指着首醫說:“那隻得由你來好了,誰讓你是首席呢,薪水比別人高出一大截,就你了。”
臉上顏色變了數變之後,首醫無奈把大皇子叫到另間屋裡,“撲通”一聲朝他跪了下去,無比惶恐地說:“啓稟皇上,請恕奴才無能,皇……皇太后的眼疾經過麒麟丹的洗禮仍不見效,估計是醫不好了呀!”
令他起身後,大皇子語氣盡量和緩地問:“首醫,你好好跟我說,爲什麼同樣的眼疾,麒麟丹能讓我的眼睛復明,母后就不行?是否另有隱情?”
首醫沉吟了一會兒說:“請恕奴才斗膽妄言,皇太后不僅眼疾難愈,甚至即將危及生命。”
逼到他的眼前,大皇子壓抑着心中的怒火問:“我孃的眼睛你治不好便罷,又憑什麼說她性命堪憂?”
首醫躊躇着不敢開口。大皇子再也無法紳士下去地雙手擒住他的衣領,幾欲將他勒死,咬牙切齒地咆哮道:“孃的眼疾若治不好,我立馬將你們這班庸醫送到遠疆充軍去,管你誰的舅舅,照送不誤!”
這時,門口響起鳳兒幽幽的聲音:“大哥,你明知道原因的,逼我那可憐的舅舅幹嘛?”
大皇子泄氣地鬆了手,雙手抱頭萬般痛苦地說:“鳳兒,鳳兒,短短几天,歿了父皇,現在母后也行將離我而去,你讓我怎麼面對?若不是我喪盡天良取了那麒麟的胚胎來,怎會招來它的惡咒,又怎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走到他的面前,鳳兒把他揮舞的雙手攏在手心裡對他說:“大哥,這怨不得你。所有的一切彷彿是天註定的,若沒有父皇的貪得無厭,硬要逆天而行妄想活上個千年萬年,這一切便不會發生。”
大皇子說:“可上天已經懲罰了他,亦降罪於我,關娘何事,讓她來承擔這般莫須有的罪過?”
鳳兒說:“這就要歸結到人類的貪慾了。同樣是命,人家麒麟又沒招你們惹你們,憑什麼被你們趕盡殺絕,讓你們給絕了種。所以活該人類要爲自己的貪慾和自私埋單。”
這時,金皇后急如暴風驟雨般的怒罵聲傳了過來,她讓太醫們滾,讓宮女侍衛們全滾,劈里啪啦一陣摔東西的聲響,太醫和宮女侍衛們全給她砸滾了出來。這邊三人趕緊滾了過去,只見金皇后赤腳站在地上,瘋子般抓到什麼就扔什麼。大皇子和鳳兒躲過她扔來的東西,一邊一個把她硬架到牀上躺下,大皇子幫她把被子蓋好,鳳兒把她一雙冰涼的手暖在手心裡。
眼見麒麟丹孤零零地躺在牀的一角,鳳兒便伸出手對它說了聲“丹兒,過來”,麒麟丹竟一躍而起飛到了她手心裡,驚得大皇子和首醫目瞪口呆。 шшш ☢тt kΛn ☢¢O
鳳兒衝他倆作了個怪相,把金皇后的手和麒麟丹一併握在自己手中,柔聲細語地對金皇后說:“皇后大娘,人病了呢就得治,是不能動不動就犯焦的,這對你的身體不好……”
金皇后立馬打斷她的話說:“你又跑來氣我是不是?我已經夠煩的了,拜託你——看看,我的眼睛被你氣得又酸又脹的了,你快走哇,讓我好歹能多活幾日!”
豈知大皇子卻驚喜地問:“娘,你是不是感覺有股氣流圍着眼珠子打轉轉,磨得眼球酸酸脹脹的?”
金皇后道:“是呀,你怎麼曉得?”
大皇子高興地說:“娘忘了,孩兒的眼睛也瞎過呀,也是經過這般之後眼睛就好了。”
金皇后道:“你又騙娘來了,只怕是愈發地不好了呢。瞧瞧,愈發地酸脹了。”
鳳兒把麒麟丹往她的倆眼間放去,在之間輕輕柔柔地滾動着說:“皇后大娘,大哥騙你鳳兒可不騙你,你安心地躺着,讓鳳兒給你當一回大夫,保管你的眼睛等會兒比先前還要亮堂。”
大皇子與首醫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切盼地注視着鳳兒的一舉一動。
金皇后似極享受地由心田發出一陣陣舒泰的呻吟,良久,她呼出一口長氣,身心輕快地說:“怎麼我像在雲兒上飄了陣似的,眼睛不酸也不脹了,有些熱熱的,怪舒坦的。”
大皇子便說:“娘,你試着把眼睛睜開來看看。”
鳳兒把麒麟丹拿開。金皇后的眼睫眨動了幾下之後,眼簾慢慢地掀開了,一對黑眸由眼眶裡輪番地在屋內所有人的臉上轉了一圈,突突然然地定住了,嘴裡發出一聲超高分貝的驚叫,接着手舞足蹈起來大嚷道:“我看見了,我看見你們一個個傻呼呼地望着我,是你們嗎?是我做夢嗎?”
大皇子上前抱住母親,喜悅地說:“娘,這不是做夢,是你的眼睛真真地好了呢。”
金皇后乍驚還喜的表情剛維持了片刻,瞬間又僵成一副苦瓜狀疑惑地吶吶道:“怎麼就會突然好了的呢?是皇天在保佑我嗎?”
一個急轉身,鳳兒撅了嘴便欲往行去,嘴裡說:“既然如此,你去找你的皇天好了。沒我的事了,走了啊。”
一把撈着她大甩而去的手,大皇子朝她作了個揖,返身對金皇后說:“娘,你怎的還不清醒呀,這全賴麒麟丹的功勞,還有鳳兒的功勞。”
金皇后不信,說她把麒麟丹在被子裡捂了一晚也沒見起作用,一定是皇天在保佑她賜福於她。說着,雙掌合十,嘴裡咭咭咕咕了一陣誰也聽不清的話。
大皇子還欲解釋,鳳兒攔下了他說:“皇后大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唄。這一早上也被她折騰了個夠,還沒吃早餐呢,我真走了啊。”
大皇子伸手欲攔下她,被首醫使個眼色,便任由她去了。大皇子見母親一副沉浸在狂喜中難以抑制的神情,悄悄拉了首醫來到屋外,問他道:“你是否也看出來麒麟丹只有在鳳兒手上才起作用了?”
首醫說:“只有這種解釋了。鳳兒玉潔冰清,心中無一絲貪慾,或許是上天眷顧於她,讓她來拯救或降臨於人類的災難來了。”
大皇子急切地問:“真的嗎?那依你看,母后的命救不救得?”
首醫想了想才說:“這奴才怎的知道。皇太后娘娘印堂發黑,端的和先皇當初一模一樣,可以一試,但不知最終是否有效果。”
大皇子說:“只得辛苦鳳兒了。可她這麼一走,孃的眼睛恐怕即時又會瞎。我想等會兒去求求她,讓她這幾日就在娘身邊呆着,看能否救得孃的命回來。”
“我看未必。”牆角閃出鳳兒輕俏的身子,一臉捉弄的表情望着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