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待了一會兒, 嚴傲怕雪越下越大,雖然心裡捨不得但還是催着紀心海回去了。
紀心海發動好車子,放下車窗衝嚴傲勾了勾手, 嚴傲以爲他有話要說彎下腰湊過去, 紀心海見四下無人撅起嘴在嚴傲臉上親了一下:“小傲, 新年快樂。”
嚴傲喜笑顏開, 趴在車窗上用額頭輕輕碰了碰紀心海的額頭:“新年快樂, 回去路上小心,到家給我電話。”
“嗯,你快進去吧, 外面冷。”
“沒事。”嚴傲直起身,衝紀心海擺了擺手。
車子在雪花飛舞中漸漸駛離, 紀心海掃了一眼後視鏡, 嚴傲還站在同一個地方沒有動, 一直看着自己車子開走的方向,紀心海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想起他們走過的這二十多年,似乎有好多次都是這樣的情景,他離開,他目送,這份踏實厚重的情感支撐着他們一路堅持, 無論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 紀心海都知道, 這個人, 永遠都會在同一個地方看着自己, 永遠都不會離開。
新年過去沒多久,嚴傲他們組分到了一樁惡性殺人案, 兩名兇犯深夜潛入銀行偷竊時驚動了值班的保安,打死了其中兩名保安之後逃竄,這座城市一直以來治安都很好,惡性案件雖然偶有發生卻少之又少,所以引起了市民極大地心理恐慌,加之罪犯身上還攜帶着槍支更是危險人物,因爲案件發生之後全市的火車站汽車站甚至飛機場都實行了嚴密佈控,可以斷定兇犯一定還隱藏在這座城市的某個地方,嚴傲他們組和另外一組合並,取消了所有的休假破案,必須在上級規定的時間內將罪犯抓獲。
摸排分析蹲點死守近一個月,終於確定了兩名嫌犯藏匿的地點,隊裡決定速戰速決,當晚就收網抓人。
“順利的話今晚就可以解放了,在隊裡關了一個多月禁閉都快瘋了。”聽完佈置後,嚴傲在出發前給紀心海打了個電話。
“自己多小心。”紀心海在那邊囑咐,多餘的話不想多說,嚴傲的脾氣他最清楚,讓他到時候爲了安全不往前衝是不可能的,戀人就是個實心眼兒的人,不過自己愛的就是他這份耿直和一身正氣,但心裡總還是無法坦然的,畢竟那是兩個亡命徒,子彈可不長眼睛。
“放心吧,結束了給你打電話,不過如果太晚了就不打了。”
“多晚都沒事,我等你電話。”紀心海趕忙說,等不到這個平安的電話自己怎麼可能睡得着。
“嗯。”嚴傲掛了電話按了關機鍵。
每次出任務嚴傲都會和紀心海報備一下,卻從不對嚴雲和曉顏說,怕他們年紀大了承不得擔驚受怕,這一次,嚴傲搖搖頭,試圖驅趕走心裡一直隱隱浮動的一股不安。
晚上,紀心海簡單吃了點兒東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邊看書邊等嚴傲的消息,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到紀心海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看錶時,時間終於走到了凌晨一點,但紀心海的電話卻始終靜悄悄的沒有響過。
此刻的紀心海一點兒睏意都沒有,腦子裡似乎崩了一根弦,抻得他整個人疼得坐立難安,不敢打電話不敢發信息,只是攥着已經發潮的電話在屋子裡來回走動,小區裡只有他這一家的屋子裡還亮着燈,大家都已經沉入了香甜夢鄉,唯有他陷在深深的恐慌中不知所措。
鈴聲終於在凌晨兩點多響起,紀心海看都沒看就飛快地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邊一片吵雜聲,還夾雜着小孩兒的喊叫和女人的哭鬧,紀心海覺得腦子裡的那根弦就快要斷了。
“小海,是我。”嚴傲的聲音在一片喧鬧聲中聽起來有些模糊,但就是這一句讓紀心海腳一軟跌坐在沙發上,嚴傲聽半天沒有聲音,又找了個稍微安靜些的地方叫了一聲,“小海?”
紀心海靠在沙發上,用手揉了揉額頭輕聲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現在恐怕還不行,我們都在醫院。”
“你受傷了?!”紀心海剛剛放下的心陡然又提了起來。
“一點兒輕傷沒關係的。”嚴傲趕忙說道,聲音卻顯得有些沉悶,“這邊挺亂的,估計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完,你先睡吧別等我了。”
“小傲你真的沒事嗎?聲音聽着不對勁兒啊。”紀心海敏感地察覺到了嚴傲情緒上的不穩定。
“我沒事,回去再和你說吧,得掛了。”
“我明天沒庭也不用去所裡,我等你回來。”紀心海說完不等嚴傲拒絕就掛了電話。
嚴傲是在清晨七點左右回來的,本以爲紀心海已經睡了,誰知道打開房門就看見睜着兩隻眼睛盯着大門的紀心海,平日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已經佈滿了血絲。
紀心海看到嚴傲趕忙起身走過去,見他滿臉疲倦,整個人顯得很沒有精神,衣服上的血跡觸目驚心:“你不是說你只受了一點兒輕傷嗎?衣服上怎麼這麼多血?”
嚴傲給紀心海掐到胳膊上的傷口,疼得稍稍皺起了眉,紀心海慌地鬆開了手,脫掉嚴傲的外衣才發現襯衣下纏着的紗布:“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嚴傲安撫地摸摸紀心海的臉,“被子彈擦到了而已,身上的血大部分都不是我的,是其他受傷同事的。”
紀心海拉着嚴傲坐到沙發上:“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飯呢?我去給你做,今天休息吧?吃完了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小海,”嚴傲一把拉住紀心海,“我不餓,你坐下陪我待會兒。”
“哦。”紀心海靠着嚴傲身邊坐下,看他沒精打采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小傲你是不是有心事啊?眼睛怎麼腫了?你哭過?”
嚴傲點點頭,伸出沒受傷的那隻胳膊圈住紀心海,把人緊緊摟在胸前,紀心海給他的手勁兒弄得有點兒疼,卻不敢掙扎,乖乖地靠在嚴傲胸口不動,他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很不好的事,此刻他的愛人心裡很難過。
“第一次碰到那麼糟糕的現場,兩個嫌犯當場擊斃一個抓了一個,”嚴傲抱着紀心海低聲說,紀心海感到他圈住自己的手突然更加用力了,“那兩個混蛋簡直就是亡命徒,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拿着槍到處亂打,我們的人,犧牲了一個重傷一個。”
紀心海這會兒終於知道嚴傲不對勁兒的原因了,他明白嚴傲心裡的那種難過,而語言地安慰已經不能化解那種傷痛,他只能緊緊抱住傷心的愛人,無聲地傳遞自己地撫慰。
嚴傲察覺到紀心海的心思,親了親他的頭髮說:“那兩個嫌犯太狡猾了,預感到不妙突然衝了出來,打亂了我們的陣腳,我和秦安民這組去追其中一個,老秦爲了救我被子彈打傷,我回來之前剛脫離了危險期,要不是他現在躺在醫院的人就是我了,小海,我真的——”
嚴傲忽然哽住了聲音,紀心海直起身捧着他的臉,發覺嚴傲的眼睛又紅了,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嘴脣:“不是你的錯,那只是意外而已,沒有人願意發生這種事的,小傲,你別這麼和自己較勁。”
“我知道,可心裡就是覺得憋得慌。”
“我明白,都過去了小傲,他會好起來的。”紀心海心疼地撫摸着嚴傲的後背。
“我在醫院那會兒,看着老秦的家人和那位犧牲同事的家人哭到幾乎昏厥,我在旁邊看着,突然就特別想你,想聽你和我說話,小海,生命真的是太脆弱太不堪一擊了。”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小傲,我們都要爲愛自己的人好好保護自己。”紀心海看着嚴傲憔悴的臉,“折騰了一夜一定累壞了吧,小傲,什麼都別想了,我陪你睡會兒吧。”
“嗯。”嚴傲點點頭,他知道,自己在醫院忙碌了一夜沒睡,他的小海爲了等他也是一夜沒有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