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世芸本來不喜在人前表現,卻極愛琴,看着這架名琴也不免手癢,便點頭應下了,也不看衆人的神色,專心去瞧那琴。
輕撫着琴身,稍稍醞釀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後,玉指纔開始在古琴上波動起來,那動作一看就十分嫺熟,如行雲流水一般,層層泛着漣漪的琴音,猶如一汪冰泉,清清冷冷,恰似滿園的雪梅一般,汩汩動人,慕容清也不由露出讚賞之色。
琴如其人,陸世芸雖然貴爲公主,卻毫無驕奢之氣,人淡如菊,清雅如梅,彈奏此曲,從頭至尾都是全神貫注的,身心皆融入曲中使之更能動人心魄。
見衆人陶醉,依娜滿臉都是與有榮焉的得意之色,她家公主只是不象一般人愛現罷了,琴棋書畫可是樣樣不俗的,冷宮裡並不缺乏有才能的罪妃,有好些個都是她的師傅。
雲飛揚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這邊,錢舞月本來見慕容清滿眼欣賞之色不由暗暗懊惱,不過陸世芸有此才能,遲早也是要顯現出來的,臉上只略閃過一絲失落馬上換成笑顏讚道:“果然是強中自有強中手啊,殿下,芸妹妹的琴不比您差呢!”
“可不是,芸兒,這琴你用看來更爲適合,就送給你吧。”慕容清大方地道。
“啊!”陸世芸有些驚訝,這樣的好琴,先前見他彈的時候分明是十分愛惜,竟然說送就送了。
錢舞月又是羨慕又有些微酸地道:“殿下對芸妹妹可真好,芸妹妹,這可是殿下最喜歡的琴呢。”
“這,殿下的好意……”
陸世芸剛想婉拒,慕容清搶着道:“芸兒就心領了吧,好琴給懂琴會琴的人是最合適的。日後咱們也有耳福了。”
“那,多謝殿下!”陸世芸只能淡淡道謝,也許一架琴對太子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殿下,妾身只知道殿下宮裡梅花無數,卻不知這裡的梅花到底有多少品種呢?”錢舞月虛心求教,轉開了話題。
慕容清還沒說話,雲飛揚語帶嘲弄地調侃道:“無論多少種都是梅花,總不可能冒出一樹桃花來。”
“我又沒有問你,多嘴!”錢舞月氣道。
陸世芸有些吃驚他們說話的語氣,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慕容清也似無所覺掃視着梅林欣然回道:“本宮這裡的梅花雖多也不盡全,時下共有一萬六千八百株,三百一十五個品種,十八款花型,現下已開的主要是宮粉、淡粉、粉紅硃砂、紅冬至、早紅之類,尚有許多未開,有一些晚的要明年三、四月纔會開。”
“這麼多還說不全啊,妾身剛剛還看到一株花朵好大好漂亮的,在別處都沒見過呢。”
“那是宮裡花匠培育出的新品種,今年還是第一次開花,確實是不同一般,月兒你要是喜歡,一會讓奴才幫你折上兩枝帶回去插瓶便是。”
“這?多謝殿下!”錢舞月有些驚喜,臉上露出歡喜之色,要知道這東林宮裡的梅花可不是輕易送人的,除非慕容清親許,任何人也不敢採摘,哪怕是皇后想要也得派人來請示過之後才準。
雲飛揚見她喜不自禁不由輕哧了一聲,這一次錢舞月只是飛快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還是殿下這裡熱鬧,這樣大的雪,到處都冷冷清清的。”衆人聞聲擡頭,只見太子妃端木容兒正帶着三、四個宮女浩浩蕩蕩地走了過來。
她身穿着逶迤拖地大朵牡丹的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暈紅斗篷。高挽鬢髮斜插鑲嵌珍珠的碧玉步搖,面容豔麗無比,一雙鳳眼略顯傲色。施施然走進亭中也不去看陸世芸二人徑直坐在了慕容清的旁邊。
“清哥哥,大家這麼熱鬧,你怎麼也不叫我一聲呢?”語氣之中嬌暱之意盡顯,她七八歲就被皇后召進宮來,算是在慕容清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情份自是不同。
慕容清果然輕笑道:“這樣冷的天,容兒你不是要睡懶覺麼,我怎好叫人擾你好夢呢。”
“只要清哥哥你叫了,容兒哪次不是隨傳隨到的呢,清哥哥,我可是連早飯也沒吃呢!”
陸世芸不置可否,她到門口去找她,不予理會,眼下又巴巴的跑過來,卻對她們視而不見,確實是既目中無人又傲氣十足啊,不過慕容清神情溫柔,毫無不悅,看來端木容兒還是不同的吧,這樣一想,心下更是淡然。
“綠荷,吩咐下去,太子妃和舞妃還有芸妃在這裡用午膳,準備多點好吃的,要快些!”慕容清馬上吩咐宮人準備,對幾個女人之間微妙的表情變化不予理會。
陸世芸顯然不習慣這樣的聚會,卻又不好拒絕,只能默然不語,錢舞月卻道:“可惜容兒姐姐剛剛來晚了,芸妹妹的琴彈得真好,殿下聽了一曲就把這架心愛的鳳尾琴都送給芸妹妹了。”
“是麼?能得清哥哥獎勵,那芸妃定然是彈得極好了,這琴以前容兒也要過的,清哥哥都不給,就怕我糟蹋了好琴。”端木容兒半撒嬌地嗔道,眼睛掃過陸世芸,一絲不悅迅速閃過,快得來不及捕捉。
錢舞月繼續笑道:“芸妹妹到底貴爲公主,這才藝還有周身的氣質修養可都是舞月要好好學習的。”
“舞月姐姐過獎了!”原來不管到哪裡,這樣另有用心的恭維都會存在,陸世芸暗自心驚,錢舞月如此言語,分明是要讓太子妃對她產生芥蒂,但輕瞄了慕容清一眼,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她們之間的波動,那麼他是不會管的吧,唉,她以後還是要少出惜芸宮的好,這樣的虛情應對實在是她很不喜歡的。
和優越感十足的端木容兒,別有用心的錢舞月,還有彬彬有禮而淡然的慕容清同桌而食,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事,陸世芸一向還過得去的胃口也全然皆無,雖然東林宮裡的吃食精緻可口,她也只是埋頭匆匆吃了一小碗飯,菜也沒吃幾口就放了筷子。
最早喊餓的是端木容兒,事實上她也沒吃多少,不過看起來並不是象陸世芸那樣沒胃口,應該是個少吃多餐的主,錢舞月的胃口最好,吃得津津有味,還不時讚美一下東林宮的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