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湛藍與褐紅兩道色彩交織輝映,動靜極大。就算靈玉礦場的夜巡弟子淨是些聾子瞎子,此時也已經注意到林中異樣,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有幾名夜巡弟子趕到。
暴露的漁網裝束最是撩撥,幾名夜巡弟子偷偷嚥下口水,眼睛不自然的掃過罌粟嬌軀,最後才很是勉強的定格回常曦身上。其中一人定力稍好,之前也見過常曦一面,向前一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簡單幾句說清了眼下狀況,常曦沒有讓他們帶走罌粟。
本不介意讓他們沾些功勞,但眼前這幾人的修爲和臉上表情都被他看在眼裡,根本不堪大用。罌粟未使魅惑,只是躺在那裡就讓這幾人如此失態,只怕用不着潛伏在暗處的那人出手,光他們自己就能陣腳大亂,如何能叫常曦放心?
遠處驀然傳來短兵相接的聲響,其中一聲類似尖刺物事的熟悉呼嘯傳入耳中。常曦渾身一震,剛欲去看個究竟,但生生止住了腳步,擔心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聲響來得快去得也快,其中一人在往這邊靠近。幾名夜巡弟子兩股戰戰怕的不行,常曦若有所思,竟放下了戒備。
“常師弟可還安好?”不消一會林間狂風驟起,一道男子身形豁然現身,手中長鞭如靈蛇吐信般將自己環繞其中,正是厲坤無疑。
“在下僥倖,終於將這食人精血元陽的妖女擒獲,多虧有厲坤師兄在一旁爲師弟掠陣,這纔沒有受傷。”常曦早已預料到來者會是厲坤,拱了拱手笑道,似乎完全忘記了之前兩人間的不快。
厲坤將鬼蟒鞭收起,擺了擺手一臉正色道:“常師弟莫要折煞師兄了,我只不過是聞聲趕來。在途中碰上一心懷不軌之徒,一番交手下沒能留下那人,只得匆匆趕來,讓師弟一人以身犯險,師弟可別往心裡去啊。”
幾名夜巡弟子面面相覷,知道這裡沒他們說話的份,向後退去。常曦話鋒一轉向倒在地上的罌粟,將前因後果說出。常曦故意落後厲坤半個身位,看似自謙,實則是爲了觀察厲坤的一舉一動。
這不過這次卻讓常曦失望了。
厲坤漠然的看着罌粟,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就連在常曦附在他耳邊說出萬魔衆三個字的時候,厲坤臉上也是恰到好處的流露出與其他弟子一般無二的些許驚訝與惶恐,沒有其他值得懷疑的地方。
常曦又問起方纔林間與厲坤交手的是何人,厲坤同樣應答如流。且從他的回答中不難看出,與他交手的那人應該就是方纔暗中襲殺自己的萬魔衆餘孽。
常曦心念急轉,厲坤滴水不漏的回答使得他之前的諸多猜測在此時都無法得到印證,難倒這食人精血元陽的妖女和另一人並非蟄伏在靈玉礦場,而只是一直遊離在這周圍?
厲坤眼角瞥過一旁躊躇不已的常曦,心中冷笑,區區築基境初期的小子還真妄想能事事運籌帷幄?不等常曦捋清其中關係,施施然道:“常師弟今夜獨自迎敵,當屬首功,待我將這妖女帶回聽候柳元師兄發落,自會給師弟記上大大的一筆。這樣一來,血禍一案便已告破,皆大歡喜!”
厲坤臉上得意的笑容看的常曦一陣火大,雖知道其中定有貓膩,但確實也拿不出什麼可以反駁的理由,“可這妖女明顯還有同伴,指不定以後還會出現類似血禍的慘劇。”
“哼。”厲坤冷哼一聲,擡起腳毫不留情的踩踏在罌粟的身段上一陣發泄,“既然知道了是這等不入流的魅惑手段,今後只要讓夜巡弟子三人一組巡邏,再請柳元師兄賜下一些清淨心神的心法典籍,此事便不攻而破,何來的慘劇?”
常曦皺了皺眉,“那這妖女實屬萬魔衆邪修,此事…”
厲坤大手一揮說到:“此妖女是不是萬魔衆邪修還不好急着下定論,柳元師兄所會術法頗多,相信會給師弟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只寥寥幾句,厲坤便已將所有主動握在手中。常曦心中嘆了一口氣,雖有不甘,但也只得點頭同意了。
厲坤哈哈一笑,將五花大綁的罌粟像畜牲一樣滴溜在手,用力在常曦肩膀上拍了幾下,不知是讚揚還是譏諷。讓幾名夜巡弟子各回崗位後,踏着陰風向礦場的另一處掠去。
常曦擡頭看向厲坤離去的方向,沉思許久,驀然身形一動,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遁入山林之中。
罌粟被厲坤提在手上,不知自己會被帶去哪裡。
“招惹誰不好,偏偏招惹那人,嫌自己活的太長了?”厲坤踏着陰風,掃了一眼提在手中之人冷笑一聲。
忽的耳尖一動,腳下突然換了個方向,向密林更深處掠去。
“你願救我?”猛然聽到厲坤開口,又瞧見本該是回礦場的路換了個方向,罌粟原本好像刷了一層白牆灰的面龐頓時涌上了幾分血色。
她本以爲自己暴露在青雲山弟子的視線中,不說被抽魂煉魄挖出有關身後萬魔衆的消息,之後也必然是難逃一死。可見如今厲坤一反常態的做派,罌粟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希望。
厲坤沒有回頭,“我是沒那個能耐從宗門弟子手下搶人,到時候人撈不着還落的一身腥。”
他頓了頓,又沉聲道:“方纔來時我與夫人做了一場戲,欲引那常曦過來一探究竟,兩人夾擊下我自信有九成把握讓那小子埋骨於此。只可惜我那好師弟生性警覺沒有孤身犯險,於是夫人只好暗中傳音與我與常曦周旋,費了這般大的勁,纔將你給撈出來了。”
如果常曦聽到這番話,定然會心神大震。他本以爲只是厲家兄弟二人金屋藏嬌荒淫無忌,這纔會被食人精血元陽的妖女鑽了空子,亦或是連同那閉關不出的柳元師兄也有着暗地裡的不淨勾當。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他們竟然已經與萬魔衆邪修沆瀣一氣!
“姐姐果然沒有拋棄我!太好了!都怪我錯怪了姐姐。”罌粟喜極而泣,只感覺今夜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到了僻靜無人的一處,厲坤放下罌粟,爲她鬆了綁,問道:“之前因爲常師弟在,傳音與你會暴露你我間的關係。現在我問你,你可曾招供?”
月色皎潔,照在厲坤臉上卻有着別樣的猙獰,罌粟心底驀然一怵,連忙道:“沒有,我一句話都沒有與他說。”
“當真?”厲坤向罌粟身前邁了一步,幾乎臉貼着臉,一隻大手按在她的肩上。
按在肩頭的大手愈發用力,罌粟有些吃痛,點頭如搗蒜,眼中開始有了恐懼。厲坤此刻給她一種極爲不安的感覺,她下意識的想從周圍尋找她姐姐的身影,可四下除了陰風陣陣,再沒有其他東西。
只是剛剛扭開了視線,罌粟便覺得喉嚨忽的一窒,竟是被厲坤一雙燃起火焰的大手死死掐緊。
她哭了,害怕了,劇烈掙扎着。
本應淒厲的呼喊被掐斷在細長的脖頸裡,發出如擱淺的魚兒斷氣的聲音。眼淚流過臉頰便被火焰焚至虛無,一張顛倒衆生的美豔臉龐被無情的火焰灼燒變形,形如骷髏,悽慘至極。她彷彿看見被她害死的無數冤魂從地底爬出,拖拽着她,帶往黃泉。
“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厲坤獰笑着雙手一擰,“當然,這也是夫人的意思。”只聽一聲骨裂聲響,形如焦炭的脖頸崩碎成渣。火勢暴漲,將已無生機的罌粟焚燒成灰燼。
陰風吹過,沒有留下半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