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腹,有深谷。芳草萋萋,幽蘭處處,流水潺潺,雀鳥啾啾!
徐徐的山風帶着濃郁的花香和雨後泥土特有的芬芳在這個深谷裡沉澱,我整個人都陶醉在這迷人的天地之中,只有衛玠他在我面前,說什麼、做什麼彷彿都不再重要了!
“舞兮,現在什麼也別想好嗎?沒有你的這些日子,我都不知是如何度過的!我們先離開這裡……”不知何時,衛玠已將我攬入他的懷中,對我柔聲細語,我靠着他,心裡也分外的安寧。
“離開這裡?如果能與你在此過上一世,那該有多好?”我擡頭凝視着衛玠。
衛玠微微一笑,深情的看着我:“舞兮不要皺眉,十里春風也不及你的笑容!你若是喜歡,等把世事了了,我們再回來此處結廬而居,不管我是生是死我都一輩子守着你!”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緊緊的依偎在他懷裡,也沒有聽出來他話裡的意思,好半天才意識到我們身處危險之地,實在不能久待下去。
“那我們回去吧!慕容嬋姬和宇文歆還在營地,你要如何處置她們?”我輕輕推開他問到。
衛玠沒有回答我,他側了側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用一方紅帛細細地包裹着。
“這是什麼?”我擡頭看着他。
“你打開來看了便知,這是母親讓我給你帶來的!”衛玠說着將那物件放在我的手心,一股溫潤的感覺瞬間傳來。
我小心翼翼的解開那一方紅帛,裡面是一隻玲瓏的金質飛雁。
“這是什麼?是老夫人給我的?”我疑惑不解的再次問到他。
衛玠伸手將那金雁拿起,我這纔看清那雁翎處有一細孔穿養着一條紅繩。
“舞兮,雁是候鳥,自古以來就是男女定情信物,它們隨氣候變化南北遷徙並有定時,且它們的配偶固定,一隻亡,另一隻終身不再擇偶,我自然希望與你白首偕老,但又怕哪一日我若會先你而去,到時也想有人能代替我照顧你。”
衛玠將金雁重新置放在我的手心裡,再次伸手輕拂我面,指尖靈活的幫我額頭垂下的一綹散發挑起納於耳後。
“舞兮!看着我!”
衛玠疾呼我一聲,專注的目光讓我有些緊張,他神色極其認真地說道:“世事無常,舞兮,我的毒已經深入心脈,根本無藥可救,若不是心中那一點念想支撐我,今日也不可能出現在此!我不敢問你,可你……還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不……你不是好好的嗎?你不會有事的,我願意,一直都願意,我已經……”聽他這麼一說,雙眸中飽含着淚水的我竟說不下去我有了身孕,手心裡託着的金雁是如此的沉甸甸。
我頭腦裡一片空白,因爲他說他的毒無藥可救,我根本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胡亂問道:“是不是老夫人她不同意?衛玠,你是不是還怪我?因爲衛大哥的事……”
“我從未怪過你,舞兮!你是我心愛的女子!我這一生能夠遇見你不知修了幾世的福氣,大哥的事你不要再往自己身上攬,誰都不想發生,可是已經發生了就必須承受,母親顯然是想明白了!”衛玠坦然如玉,眼眸清澈不帶一絲瑕疵。
我的目光慢慢移向手心裡的那隻金雁,堅定的說道:“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你已經是我的夫君,我會一直戴着它!與你白首偕老!”
衛玠神情動容,伸出雙手將金雁那麼小心認真的戴到我的脖頸上,而就在此時,突然一陣嘈雜的聲音從山谷後方傳來,腳步聲裡夾雜着胡語的呼喚。
“是宇文部的人來了,他們一定是在找宇文歆!你割了她舌頭,她認出你來定不會罷休!”我匆忙的對衛玠說到。
“不要慌張,該來的總會來!咱們暫避一下就是!”
衛玠安撫我一句,牽着我的手,沿着溪水走了十餘來步後轉入了一片樹叢,這裡正好有一處天然的凹陷處,從外面看被枝葉遮得嚴嚴實實,躲藏在此絕難被發現。
我們剛藏好身形,就見十幾名宇文部的高手急匆匆得沿着溪水尋來,左右掃視一番便又繼續向前搜尋而去。
“就讓他們帶走宇文歆吧!她就沒有機會認出你來了!”我對衛玠說到。
“我是尋你而來,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衛玠看着我一臉急切的表情,脣角頓時勾起一抹笑意,故意再說道:“認出來纔好!這樣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你身邊,就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正想開口,前方營地裡突然爆出一陣驚呼。
“嬋姬!”我看向衛玠:“不能讓他們帶走她,慕容翰獨自一人離去,他說會給你帶去解藥,可如今不知身在何方?恐怕凶多吉少,嬋姬不能有事!你的毒一定要解,你們的恩怨也得有個了結!”
我說着就想跟上前看個究竟,卻被衛玠伸手攔了下來,直到再聽不到人聲之後,他才與我慢慢走出了躲藏之處。我也顧不得什麼,一路上誰也沒有再說話,就這樣掩藏着身形向營地走去。
爲時已晚,營帳前的樹上早已經沒有了宇文歆的蹤跡,慕容嬋姬和她的隨從也都被宇文部的人一併帶走了!
“現在怎麼辦!”我看向衛玠:“你爲什麼要阻止我!嬋姬身上有解藥,她會救你……”
衛玠並沒有回答,他伸手示意我不要再說,俊美如斯的面龐突然顯現出一絲黑氣,嘴脣瞬間也變得青紫。
“你怎麼了?你的毒……”
我來不及多想,趕緊將他扶住,想必那錐心刺骨的疼痛已經讓他難以忍受,因爲他連站立都不穩了,觸手處隱隱有溼意傳來,劇痛帶出的冷汗已經將他的衣衫浸溼。
“不要緊,我沒事的!”
衛玠聲音有些顫抖,但卻依然揚起嘴角,給了我一個微笑,青紫的嘴脣讓這微笑更讓人心疼。
“舞兮,我不要她的解藥,君子自當守恆,豈能因命而違心?我若答應她的要求就違背了初心,毒可解卻不能和自己心愛的人相守,要命又有何用?”
衛玠說完,從懷裡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刀,迅速的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劃出一道細長的口子,頓時一股鮮血便從那傷痕裡涌了出來。
“你幹什麼?”我拉起他的手,這才發現他掌心裡有幾道蛛網似的傷痕,縱橫交錯,看着令人發麻。
衛玠擡頭看着我,慢慢的說道:“這是我最近纔想到的,每當毒發我便在掌心劃開一道口子,逼出體內的一部分毒血,這樣可保七日無憂!”
他說的那樣淡然,彷彿只是在說着旁人的苦痛,與他自己毫不相干。
“最近想到的……你這是何苦?”
我將那小刀奪過,展開他另一隻手掌,可見四道深深的刀痕,七日一次,三個多月,他是怎麼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