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有憂,但見她如此直爽,也漸漸卸下了防備,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意:“我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而已……”
“不對!”郡主打斷我,天真的說道:“你是沒有見過可憐的女人,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那纔是可憐,舌頭被人割了!”
“舌頭被人割了?”我聽她這麼一說,立刻想到了宇文歆,趕緊又問道:“你說的這個人現在在哪裡?”
那小郡主見我來了興趣,開心的笑道:“她昨天才來到營地裡,被我小哥哥看着,他們說她是個匈奴的壞女人,要吃了她!你們中原人恐怕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吧!他們雖然殺過女人,可我從來沒有看見他們吃過人,應該挺好玩的,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我下意識地看向她,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將吃人之事說得如此平淡。這幾日自己一直待在帳篷裡,加上有赫連敖山的照拂,遠遠低估了鐵勒部落的危險,現在聽她這麼一說,心中才警覺過來。
我立刻扯下頭上的頭巾,將面目遮掩了起來,說道:“郡主如果覺得好玩,我就陪你去看看,不過你得保證我的安全!”
郡主向我點了點頭:“這個沒問題,你是大哥哥帶回來的人,沒有人敢把你怎麼樣!你就跟我走吧!”
說完,她就先一步在我前面引路,我跟着她向營地的深處小心的走去。
不多時我們就便到了一處營帳,還未走近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突然想到,這幾日我養胎也吃了不少肉食,也可能就是人肉,忍不住立馬反胃了起來。
掀開門簾,裡面的味道更衝,我實在忍不住低頭乾嘔不止。
“你沒事吧!快進來!”
郡主過來扶起我,我一擡頭,果然見有一個女子獨自一人被捆在帳內,我走近一些,那女子正是宇文歆無誤。
宇文歆怎麼也算是宇文部的郡主,這斷舌之仇她自然是記在了赫連敖山身上,可我想不到她怎麼落入鐵勒人手中,那日追殺我和衛玠,她可不是這般模樣,估計她這次是來報仇的,結果反被擒拿,最後只怕要落得個身死名滅的下場。
宇文歆似乎感覺到有人進來,擡頭看向我。我與她也是恩怨糾纏了許久,當年去塞北,幾次三番差點命喪她手,但此刻瞧見她如此可憐,竟然動了惻隱之心。
我轉向郡主,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郡主,這個人我認得,她並非匈奴族的壞女人,她只是一個漢家的官宦之女,因爲其夫觸犯了法律,才連累她被斷舌,還害得她全家被流放至邊塞,至今了無音訊,只怕全都死在了苦寒之地。正如你所說,她是個可憐人,你們吃她的肉只怕會沾染了晦氣,不如將她趕出營去吧?”
“你說的可是真話?若是真的,那這女人確實是個不祥之人,小哥哥吃她只怕會招來禍事。那我們趕緊把她趕走吧!”郡主說着皺着眉看向了帳外,神色有些焦急。
我知道她是擔心其他人瞧見,立馬回道:“那郡主你去帳外看着,我和她說幾句話!”
“和她有什麼好說的,她沒有舌頭!”郡主提醒着我,卻也聽話的走了出去。
我轉身走到宇文歆面前,伸手將臉上的頭巾摘了下來。
“我這次救了你,以後你與我的私人恩怨就一筆勾銷!”說完就隨手撿起地上的利器割斷了她腳上的繩索。
宇文歆不可置信,滿含恨意的目光在我臉上掠過,掙扎着站了起來,手上的繩子還綁着,也無力把我怎麼樣。
“走吧,這次我能救你,下次你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話纔剛出口,就聽見帳外傳來一聲呵斥:“三更半夜你還跑來,回去睡覺!”此人說的漢語非常清晰流利。
“小哥哥,這個女人不能吃的,會惹來殺身之禍!”
郡主的聲音隨後想起,我便知道來者不善。
“你走開!”
小郡主“啊”的疾呼了一聲顯然被那什麼小哥哥一把推開,營帳的門簾隨即被掀開,一個瘦高的身影大步跨了進來,驀然瞧見我在營帳內,竟愣了一下。
“快走!”
我來不及多想,扯着宇文歆便向外衝去,那人也旋即反應過來,緊跟着我們追出了營帳。
宇文歆之前受了傷,又被捆了許久,手腳尚未恢復自如,我扯着她沒跑多遠,便被那人擋住了去路。
“山舞兮,你是山舞兮?你最好放下她,我可以不與你計較!”那人緊緊盯着我說到。
我鬆開抓着宇文歆的手,並不想和他廢話,直接就向他躍了過去,拳腳用盡全力攻向他的要害。
那人見我並不妥協,也未曾料到我會一言不發便動了手,一邊招架一邊吼道:“你自己不要命的,可不要怪我,你們漢家女子個個都是騙子,從來沒有真心待人,越是好看的越是如此,我可不會憐香惜玉!”
“少廢話!”我向他一味猛攻,卻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要快做孃親的人,身體根本就沒有完全恢復,不多時便力不從心。
“虧我大哥救你,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爲人母!”那人看了看我腹部,擡手一架便將我雙手封住,輕輕一推,我便跌坐在地,一時間腰間傳來一陣陣痠疼,怎麼也起不來身。
“你爲什麼要救她,不顧自己安危,值得嗎?”
那人說着走了過來,見我無力抵擋,自背後抽出一把鋥亮的長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小哥哥,不要殺她,她是敖山哥哥帶回來的貴賓!”小郡主急匆匆開口阻止到。
那人笑笑:“我當然知道她是誰,可那又如何?我早說過漢家女子沒有一個是好人,大哥偏偏不聽,如今你又跟着她做出這吃裡扒外的事來,就算我殺了她大哥也無話可說的。”
小郡主臉色大變,趕緊上前一步:“小哥哥,你不能殺她,就算當年那漢家女子欺騙了你,可和舞兮姐姐沒有關係啊!舞兮姐姐是好人,你不要傷害她!”
“好人?你才認識人家幾天!你懂什麼?”
那人越發暴躁,抵在我喉嚨處的長刀晃了晃,繼續對小郡主說道:“你永遠都和赫連敖山是一邊,我永遠都是外人!我今天偏要殺了這兩個女人,我就不信赫連敖山敢把我如何!”
說着我感覺到脖子一緊,小郡主嚇得大叫一聲:“敖山哥哥!”
那人一愣,立刻轉身回看,只見小郡主從袖裡掏出一個彈丸,用力往地上一擲,一股烏黑的濃煙升騰而起,瞬間便單獨將那人包裹了起來。
“你們快走,快騎馬走!”
小郡主過來扶起我,拿出一顆白色的藥丸,繼續道:“把這個吃了,對你安胎有好處!”
我不敢遲疑,想也沒有想便吞了下去,然後和她向馬廄跑去,宇文歆也跌跌撞撞地跟在我們身後。我們剛跨上馬背,營地裡邊就傳來呼喝聲。
郡主看了看四周,匆忙解開繮繩,擔心的說道:“是小哥哥和他的部下,他們一直不服敖山哥哥的管束,如今趁這機會怕是要反出去了。舞兮姐姐你趕緊走,若被他們抓住你,肯定會藉此機會立威!”
“謝謝你!”
我心知此地不宜再久留了,想了想便取下脖頸上掛着的金雁交到她手上。
“你若見到衛玠,把這個給他,你一定要替我轉告他,我在江夏等他。”
小郡主點了點頭,將那金雁收入了袖中。我看了一眼宇文歆,她不能說話,可看向我的眼神似乎少了一些敵意。
我不再猶豫,撥轉了馬頭,雙腳用力一夾,胯下健馬便帶着我疾馳而去,宇文歆緊跟其後,很快我們便衝出了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