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一整天,楚天齊滿腦子都是趙書記要調走這件事,雖說目前不知道自己將被如何安排,但他知道已經爲時不遠了。
從楚天齊內心來說,近期關注的事情都是集中在鄉里,集中在黨校這裡。就沒想過縣裡領導變動,更沒想過趙中直要調走,在他的潛意識裡已經漸漸習慣了縣裡的格局。實際上也反映出他的視野還比較小,敏銳性也較差,站位也還不夠高,只不過平時沒人提這個問題,自己也沒注意到。
正因爲平時沒有考慮到,也沒有任何關於這件事情的消息,楚天齊才更感覺到這件事情的突兀,纔有了六神無主的感覺。想給寧俊琦打電話,想想還是算了,她即使知道也於事無補,只會多一個人擔心,還不如讓她過一個消停的週末呢。
想到寧俊琦,楚天齊又想到了一個現實問題,那就是兩人要分開了。其實,這個問題很現實,而且寧俊琦也曾經提示過,只不過他一直不願去想,漸漸的也就拋開了這件事情。
近一階段,隨着黨校畢業的臨近,楚天齊心裡想的較多的就是儘快回到鄉里,能和寧俊琦在一起,幫她分擔一些事務,共同管理青牛峪鄉。現在乍一聽到趙中直要調走,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青牛峪鄉又不是夫妻店,自己現在只保留着一個空位置,可能冥冥之中已經註定要離開了。
想到和寧俊琦要分開,楚天齊的心裡空落落的。自己得到黨校學習機會那天,正是馮俊飛榮任鄉長,王曉英進級鄉黨委副書記的時候,本來他就有給別人騰地方、被人禮送出境的感覺。只是想到黨校指標來之不易,並且趙中直和寧俊琦又寄予厚望,以及自己對這個神聖地方的嚮往,楚天齊才把那份失落埋在了心底。
從進入黨校學習那天,楚天齊就孜孜不倦、銳意求索,每天過得都很充實,他意識到了來黨校學習的重要與機會難得,所以心中那小小的失落被他徹底甩到一邊。隨着時間一天天流逝,楚天齊既留戀這難得的學習生活,又期盼着早日回到鄉里和心愛的人並肩戰鬥,更沒有時間來失落,而且他也沒有了失落。
只是現在,黨校生活馬上就要結束,而和女朋友共同奮鬥的願景卻將化做泡影,那久違的失落感再次回到了楚天齊的身上,整個心裡空蕩蕩的。
……
星期一,從餐廳吃完晚飯出來,正想着要不要給寧俊琦打一個電話,手機卻已經響了起來。楚天齊拿出手機,一看號碼,正是寧俊琦。他已經猜到了電話內容,趕忙穩了穩情緒,按下了接聽鍵。
“天齊,吃飯了嗎?現在在哪?”寧俊琦的聲音傳了過來。
楚天齊如實回答:“剛吃完飯,準備到操場上,給你打電話。”
“哼,說的好聽,從星期六開始,你已經三天沒給我打電話了。”寧俊琦聲音滿是撒嬌的味道。
“嘿嘿,我這不是正準備給你打嗎?”楚天齊忙賠着笑臉,儘管對方看不到。
寧俊琦停了一下,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天齊,馬上就畢業了。”
“是呀,今天是五號,九號就畢業了,真留戀黨校學習生活呀。”說到這裡,楚天齊語氣一變,“當然我更想早點回去,回去見我可愛的俊琦,我可是天天都在想你,我覺得這幾天過的太慢了。俊琦,你想我嗎?”
寧俊琦沒有順着楚天齊的思路,而是換了話題:“你不要這麼柔情似水,好不好?好男兒志在四方,咱倆不可能總在一個地方工作,說不準哪天就會各奔東西了。”
“我當然知道了,不過那一天不是還沒到來嗎?等真正到來的時候再說,我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你,就想早點見到你,和你一起工作。”楚天齊的話半真半假。
“哎,簡直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大男孩兒。”寧俊琦嘆了口氣,“你也不能總是窩在青牛峪吧,應該到更廣闊的天地去歷練歷練。”
“你還說我長不大,據我所知,你也沒多大吧?”楚天齊嬉笑道。
寧俊琦嬌嗔道:“胡說,我比你大,是你姐姐。”
“別蒙我了,你在你們大學同班同學裡面最小,以前跳過好幾次班,和我同歲。”楚天齊肯定的說,“既然你和我同歲,那麼你應該就比我小了,我可是正月的生日。”
“你……聽誰說的?是田馨嗎?一定是田馨。”寧俊琦的聲音很急。
楚天齊不緊不慢的說:“俊琦,那麼着急幹什麼?間諜也有泄密的時候,何況還有雙面間諜呢。”
“胡說,田馨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是被你小子鑽了空子,套出了她的話。”寧俊琦肯定的說,“她那麼善良,你又很狡猾,她上你的當也是很正常的。”
“果然是姐妹情深,怪不得她爲了你不遺餘力呢。”楚天齊哈哈大笑,“不過,俊琦,以後就別充歲數大了,你應該叫我天齊哥,我也應該叫你俊琦妹妹了。”
“不,就不,你個無賴。”寧俊琦哼道,然後語氣一緩,“天齊,要沒事的話,我就掛了。”
“是你打電話給我,怎麼反問我有沒有事?你難道沒事嗎?”楚天齊問道。
寧俊琦聲音很低:“沒事。”
“不對吧,你前面又是拿話點我,要我‘男兒志在四方’,又說什麼‘不能總窩在青牛峪鄉’,似乎話裡有話呀。”楚天齊滿是疑惑的口吻。
寧俊琦反問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你是說趙書記調走的事吧?趙書記昨天早上就跟我打電話了,說是今天正式宣佈。”楚天齊的回答輕描淡寫。
“昨天你就知道了,那你爲什麼沒有告訴我?”寧俊琦追問道。
楚天齊的話還是很輕鬆:“人家本來就是交流乾部,早晚都得回去,現在回到晉北省也很正常。沒必要大驚小怪,今天你不是也知道了嗎?”
“你……趙書記就沒和你說點別的,比如關於你的崗位。”寧俊琦聲音透着濃濃的關心。
“說了,他問我‘黨校就要畢業了,有什麼打算’,還說他已經和鄭縣長說過,如果要調整我的話,讓鄭縣長關注一下。”楚天齊的回答依然很平靜,“不過,他說的只是如果,也不一定就肯定調整吧。”
“你怎麼這麼單純,領導能隨便說話嗎?他說的‘如果’,其實就是肯定,至少應該已經有人提過這個議題了。”說到這裡,寧俊琦聲音突然很是沙啞,“不對,楚天齊,你不可能不明白趙書記的意思,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包括你不給我打電話,也是故意的。因爲你的心裡不好受,你怕和我說時,讓我也傷心,對不對?”
“對。”楚天齊說完這個字,停頓了一下,“可現在我又能做什麼呢?只能‘靜觀其變’了。”
“靜觀其變?好。現在以不變應萬變最好,不管你心裡想通沒想通,都要這麼想——靜觀其變。”寧俊琦的聲音馬上又變得異常堅定,“怪不得馮俊飛前天晚上會給我打電話,問你的工作安排,看來他是已經知道了內情呀。”
“那天他也給我打電話了,當時不明白他的意思,昨天一接到趙書記的電話,我就明白了。”楚天齊回答。
既然已經都知道了趙書記要走的消息,兩人還是又繼續探討了很長時間這個問題,通過探討,楚天齊也堅定了“靜觀其變”這個策略。
寧俊琦忽然說道:“對了,天齊,有件事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本來我想你回來後再告訴你,今天就和你說了吧。”
“什麼事?”楚天齊追問。
“是關於董梓萱的,她和董設計確實有親屬關係,董設計是她的大伯,這還不是主要的。”寧俊琦說道,“還有一個人可能跟我們以後都會發生聯繫,這個人就是沃原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董建設,董建設是董梓萱的父親。”
哦,對於董設計是董梓萱的大伯,楚天齊有心裡準備。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具體關係,但通過他倆對自己做的事情,他有預感,董設計和董梓萱是近親。但是對於董建設是董梓萱的父親,這卻是楚天齊第一次聽說,以前也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他對董梓萱父親信息的瞭解,還停留在“省發展計劃委辦公室主任”這個職務上。
“是嗎?怪不得我在那次頒獎時,見到還是常委副市長、政法委書記的董建設,覺得面熟呢。”楚天齊自己解着心寬,“董梓萱在拓展訓練發生危險後,已經回到沃原市了,我當時救過她,按說她也不應該再和我對着幹了吧?”
“理是這麼個理,可也不一定,她回去後,董設計不是照樣找你麻煩嗎?還不是最近認爲有李部長罩着你,他才老實了一些?”寧俊琦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所以,他父親會不會找你的麻煩,也不一定。”
楚天齊贊同着:“嗯,有這個可能。”
“玉赤縣新來的縣委書記,是原沃原市教育局黨工委書記、局長,聽說是董建設的人,你應該知道這個人吧?”寧俊琦再次爆料。
“什麼?是他?‘剋星’。”楚天齊很驚訝。
“什麼亂七八糟的,新書記叫柯興旺。”寧俊琦又問道:“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楚天齊自信道,“靜觀其變。”
“好,非常好。”寧俊琦很是讚賞,並打氣道,“沒事,天塌下來有老姐幫你頂着。”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男人也不能光靠女人,對不對?俊琦妹妹。”楚天齊說完,“嘿嘿”的笑了。
“對,不對,對,對你個頭。”寧俊琦有些邏輯混亂,說完,她也“哈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