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此次出關原由很多,一是何苦的身份得讓幾個護法知道,以免他哪天一個不小心自己的元嬰就被徒弟給毒死了;二是江湖上也太平不了多久,只怕自己剛渡劫完外面就佈置了一排計劃等着自己往坑裡跳,還是先把宮內整頓一遍以防萬一。
這些算計處理起來着實煩心,從前他是不聞不問,待到對方爆發才利用實力一舉鎮壓,如今有了何苦,倒是不得不未雨綢繆,多勞心一些。這爲旁人殫心竭慮的滋味,倒是真的久違了。
不過,比起無所事事只能修行的日子,這樣倒也別有樂趣。不知何苦處在自己如今的位置,又會被嚇成什麼樣呢?
想想何苦在青雲殿一驚一乍的樣子,何歡對江湖紛爭有些厭倦的心情總算驅散,心情好了面上也帶上了笑,同下屬說話的聲音總算恢復到了往常模樣:“尤姜,好好查查,凡是有問題的弟子,隨你處置,不用回我。”
“是。”
以何歡如今的性子能出門主持事務已經是難得,要他親力親爲那是絕不可能,震懾一番便將任務交給尤姜,自己眼見就要神遊太虛,就聽千仞問了一句,“宮主,這兩人如何處置?”
回頭,這纔想起那兩個正派少年還被困在殿前,其中一名白衫的見何歡看向了自己,立即大喝:“魔頭,識相的趕緊放了我們!不然我師傅來了有你們好受的!”
就這比雲側還愣的模樣,何歡倒也不會真以爲正道只派了兩個初出江湖的小子對付自己,八成是哪家的頑劣弟子不知深淺擅自跑來鬧事,不過,他也沒興趣給敵人臉面。掃了他們一眼,隨手摘下兩片竹葉拋了過去,不偏不倚正中丹田,竟是擡手間便封住了兩人修爲。
他這一手兩個少年人也是有些嚇到了,雖然長輩早就警告過他們極樂宮惹不得,可是潛伏在宮裡的這些日子,這些魔道妖人全是沉溺溫柔鄉醉生夢死的模樣,哪有半分傳言中的兇殘狠辣,如今見何歡出手纔想起對面可是真正的魔頭,自己只怕不會有好下場。
果然,一封住他們修爲,何歡顛了顛已經沒幾片葉子的竹枝,隨手就拋給秀娘,淡淡道:“雖然本宮向來憐惜少年人,不過既然你們罵我,賞給宮中女弟子吧,也讓她們嚐個鮮。”
“謝宮主賞賜!”
聽見這話秀娘果然喜不自勝,接過竹枝就貼到了少年身邊,近距離一瞧,對那俊秀面容越發滿意,嬌笑着用竹枝在少年胸脯打個轉兒,吐出的皆是繾綣細語:“小兄弟別害怕,姐姐們會好好疼你的。”
正派管束極嚴,兩人哪見過如此孟□□子,當下就面紅耳赤,那白衫少年更是羞怒難當,竟忘了長輩囑咐,下意識就叫道:“我是玄門正宗弟子,魔道妖人你敢動我?”
他這話一出口身旁天書閣弟子便慌了,正欲提醒,就見座上的何歡緩緩直起了身子,冷冷勾出一個笑,“玄門正宗?”
眼見何歡面色變冷,極樂宮衆人亦是用仰望勇士的眼神望着那玄門弟子,玄門弟子居然敢來極樂宮,還在宮主面前自爆身份,這人莫非就是傳言中的熊心豹膽?還是正道人士敢作死啊,他們這些膽小怕死的魔修實在慚愧慚愧。
果然,何歡下一句話瞬間就把那玄門弟子嚇得渾身僵硬,“拖下去,犒賞男弟子。”
這落到女弟子手裡最多就是風流一番,無非就是內心有那麼一點陰影,但換成男弟子,玩法可就多了,以後傳出去這少年在江湖只怕再無立足之地。心知這玄門弟子觸到了何歡逆鱗,衆弟子中可憐他的有,躍躍欲試的有,卻沒一個敢說話。
見殿中沉默,何歡知道衆人是怕被殃及池魚,只是聽到那個門派心裡總歸是不順暢,看少年身上的白衣也着實礙眼起來,正想着趁何苦還沒醒趕緊把這些見不得人的事處理乾淨,偏生說曹操曹操就到,在此時靈識深處就傳來了何苦那半夢半醒的聲音,“何歡?你在嗎?”
怎麼醒得這樣早?
何歡微微皺眉,何苦目前還沒修爲,自己又把他鎖在丹田內,應是無法聽見外界聲音纔對,只是這時間也太巧了,莫非也是被玄門正宗四字有所觸動?
掃了一眼,殿下那玄門弟子見幾名虎背熊腰的魔修拖着自己就要往外走,頓時就怕了起來,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你們放開我!我不要,師傅救我!大師兄救我!”
彷彿應和他的呼救一般,靈識中何苦的聲音也有些慌,“何歡,這裡怎麼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知道這是何苦靈識不強無法視物,何歡有些苦惱地伸出手指按住眉心,然而何苦慌亂的聲音仍然環繞在靈識之中無法消散,“何歡,你到底把我放在哪兒了?放我出去!”
最先發現何歡表情不對勁的是離他最近的千仞,連忙上前小聲問:“宮主?你怎麼了?”
聽見這話,何歡才發現自己居然把困擾放在了臉上,當下便是一笑:“沒什麼,本宮的良心醒了,正在鬧騰。”
此語一出千仞倒是有些懵了,視線弱弱地掃向那輕笑的臉,還是無法剋制自己的想法——宮主你還有良心?
何歡沒想到,就算什麼都忘了,何苦對玄門正宗居然還殘留着如此執念,換念一想,這未嘗不是他自己的執念。
“何歡,你是不是不在了?我害怕......”
當靈識中漸漸變小的聲音傳來,何歡驀地心裡一疼,就好像被刺紮了一下的疼,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眨眼也就忘了,可是對已經很多年沒疼過的人而言,也是極難忽視。
這,還真是良心發現了?
自嘲地笑了笑,以何歡的神通,如果真的不想聽,隔絕靈識完全不是難事,大不了時候再忽悠何苦一番就是了,然而這當頭他卻沒想這麼做,反倒是瞧了瞧殿下的衆人,悠悠宣佈道:“今日召諸位前來,本是有些事想宣佈,如今看來,還是讓大夥兒親自體會一遭吧。”
“宮主,不可!”
最先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的是千仞,然而還是沒來得及阻止,只見座上青衣男子輕輕閉眸,再睜眼時那讓人猜不透的笑已經散去,眼眸隱藏的深意也不見蹤影,茫然地看着衆人,倒像是被嚇到了一般,下意識就蹦出了一句:“臥槽,這是個什麼場景?!”
何苦是真沒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自己剛醒就發現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手不及物,腳不及地,周圍隱隱有冰冷暗流竄來竄去,那滋味就像是無限循環着過山車到達最高點時的離空感,讓他非常害怕。
或許是因爲這世界他只和何歡算熟悉,當時下意識地就叫着他的名字,如今出來才覺得丟人,一邊暗暗唾棄自己膽子小,一邊望着這從來沒見過的場景也是真慫。
這是一座白玉砌的殿堂,本該是潔白無瑕,不知爲何從房樑到地面,所有玉石內皆布着細細的血線,簡直和血管一樣。雖然知道這大概是貴重的血絲玉,他還是覺得有些陰森森的,就連自己坐着的玉座都顯得格外陰冷。
再看看下面這些人,按男女分作兩列位於殿旁,男弟子最前的墨色勁裝男子正陰着臉看自己,瞧他腰間腿間綁的一排匕首就知道不是什麼善良角色,他後面那個就更駭人了,黑袍罩身就算了,指尖居然還在滴血,分明就是剛做過殺人滅口的勾當。而且,這殿中央,一羣虎背熊腰長得奇形怪狀的大漢正按着一白衣少年,旁邊一個斯斯文文的少年也是一臉驚恐地被一絕色女子抱着瑟瑟發抖,這是個什麼情景?雖然看他們打扮不算富貴,估計是雜役或者守門弟子一流,可這表情分明是不甘不願的。
造孽啊!何歡那廝趁他睡覺到底幹了什麼無恥勾當?
一覺醒來處在這麼個詭異地方,周圍全是些殺人放火的魔修,何苦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懵了,何歡這時候把他扔出來是個什麼意思?他不會說句話就被下面這羣人亂刀砍死吧?
好在他那句話聲音不算小,衆人也是紛紛擡頭看他,試圖琢磨宮主突然冒出這麼句話是個什麼意思?
大家都摸不着頭腦,面面相覷的時候,位於隊伍中央的雲側兩手一拍,做恍然大悟狀:“我知道,宮主你又走火入魔了!”
瞅見雲側何苦心裡倒是安定一些,好歹還有個熟人,然他神情語氣同何歡都是大不相同,根本瞞不過幾位熟悉宮主的護法,尤姜打量了他一番,心知這分明不是宮主,莫不是奪舍之流?當即就
向千仞問道:“這是何人?”
誰知千仞倒像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出一般,只是陰着臉回:“宮主的良心。”
聞言,尤姜頓時就怒了:“不可能,我們魔修根本沒有良心!”
他這聲音極大,衆弟子頓時又是愣了愣,這,宮主真的走火入魔了?二護法又是演哪出?
而處在殿中央的幾名男弟子更是最難受的,眼見宮主生氣,二護法明令出來執行刑罰的必須是最奇形怪狀癖好詭異的男弟子,絕對不能讓這小子好過。
他們哥幾個被打上奇形怪狀的稱號已經夠苦悶了,都還在憂愁今後可怎麼勾搭貌美弟子雙修,如今宮主又說了這麼句話,那,他們是上還是不上啊?這種事衣服都快扒下來了,還帶突然暫停的?
尷尬,特別尷尬。
伴隨空氣突然安靜,所有弟子目光都集中在玉座上方,何苦只感覺自己尷尬癌都要犯了,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極盡可能地壓低聲音道:“何歡?你在不在?我慌......”
“別怕,我就在你身後。”
何歡那淡定自若的聲音從腦海裡傳開的時候,何苦瞬間就安心了,還好,何歡還在,那他就不用怕這裡的任何人,反正他們都打不過他。
不過,這怎麼做魔宮宮主他可沒學過啊,一時之間只能茫然地問:“我該怎麼做?”
“怎麼高興怎麼做,記住,你就是何歡,天下沒人能勉強你做不喜歡的事。”
“真的?可是我亂說話他們不會叛變吧?”
“他們不敢。”
得到了何歡的保證,何苦感覺自己就像是帶着答案去考試一般,瞬間就有了底氣,想了想,自己對這些魔修的事到底不熟,還是別亂說話,不過,他絕對不要再被辣眼睛了!
想着,果斷就對殿中央最礙眼的幾人開口了,“大庭廣衆之下你們搞什麼呢?嚴肅一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