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重入玄門又附帶了一個元嬰期的何苦, 本就勢力超羣的玄門如今更是風頭無兩。偏這兩人入門不足一月便開始遊歷江湖,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湊,前幾天才平了白馬莊內亂, 一不留神又溜達到了漠北邊境剿了一波匪, 倒是震懾得居心不良之人完全不敢動作, 一時間天下太平, 竟連個新鮮八卦都生不起來。
彷彿專門拯救因此快要無聊至死的衆俠士般, 某日,漠北邊境的有間客棧忽然就有兩個雕花木櫃從天而降,伴隨瓦片和木屑飛舞, 書籍散了一地。好奇的諸人翻開一看,好一番香豔非常的妖精打架畫面, 再一看著作一欄, 魔教教主尤姜之大名赫然就在其間。只一夜, 客棧掌櫃就靠這些天降奇書發了財。
這日,有間客棧內喝茶聽書的衆俠士又見掌櫃站在櫃檯上, 手握一本裝訂極好的書籍大聲吆喝着,“此書乃第一魔修何歡一生的經驗總結,更是魔教教主尤姜親手畫就,簡直是世間的絕版秘寶。一千兩,只要一千兩, 兩位魔頭的畢生心血帶回家!”
何歡作爲世間三大渡劫修士之一自然無人不知, 這尤姜更是如今魔道的領軍人物, 此二人聯手著作照理該是世人爭搶的絕世秘籍, 然而此時一衆茶客卻是半點興趣也無, 任那掌櫃喊了許久,纔有一終於聽不下去了的青年俠士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掌櫃的你確定這說的是春宮而不是什麼功法秘籍?”
他這一開口便打破了衆人的沉默,鄰桌人立刻就吐出經驗之談,“醒醒,誰不知道極樂宮除了春宮沒有任何寶物。”
昔日妙手空空傳出極樂宮除了春宮圖沒有任何天材地寶這消息的時候,江湖衆人還不信,直到玄門攻破極樂宮,一衆弟子裡裡外外搜索一遍,當真是什麼也沒有。世人這才相信原來世上當真有這麼沒出息的門派,更詭異的是,就這麼個門派當年居然還成功統領了魔道,可見當時魔修們過得是何等悽慘。
不過,不論什麼物件和名人扯上關係價格總是要翻上一番,起初還有人以爲這春宮說不定是掩飾,裡面八成還隱藏着何歡的修煉秘法,便將這春宮買了回去細細琢磨,然而,除了看得自己血脈膨脹之外是半點發現也無。如今見這掌櫃又在推銷了,想着不能自己一個做傻子,當即便自發做拖,只道:“還真別說,這魔教教主畫功着實了得,我看不比畫聖差幾分。”
然而,這年頭的冤大頭是越發不好找了,即便他們吹得天花亂墜,衆人也是一言道出了事實:“你當我們傻嗎?一本春宮賣一千兩,這些魔頭怎麼不去搶!”
彷彿驗證了這句話一般,馬上一衆黑衣服的魔修便奪門而入,對着衆人就喝道:“天下魔教分壇奉教主之命,回收教主墨寶,識相地趕緊把東西交出來!”
一時之間掌櫃的也是驚得睜大了眼,也不知該讚歎一番這位弟兄的烏鴉嘴還是感嘆魔教人思維詭異,最終還是決定先捍衛住自己吃飯的傢伙,掏了算盤就打了上去,“還真搶啊!兄弟們,操傢伙!”
於是就在這漠北境外,只因一本春宮,一場正邪之戰又轟轟烈烈地打了起來,足以見得,如今江湖衆人是真的很閒。
要說這一切的起源,還得追溯到數日前的一晚。
何歡同何苦心意相通之後,大雪山是日日春意盎然,時不時便會突地多上一片誰也進不去的桃林。一見這二人世界出現,白辰便知那兩人又沒羞沒躁地開始雙修了,心中很是想要一把火燒了這刺激自己的破林子。偏那何歡把人吃到嘴裡後整日都是心滿意足的狀態,極樂功修煉更是一日千里,縱是白狐狸也拿他沒辦法,索性便自行下了山和自家李媒婆相親去了,圖個眼不見爲淨。
二人在大雪山也就認識兩隻狐狸,如今白辰走了,雲側瀕臨突破被勒令閉關,待着也是無趣,便也下了山,開始遊歷江湖。
何歡先是去了趟萬寶堂抱着何苦很是刺激了一番當年嘲諷自己的林發財,又在江南各個風景名勝觀賞一番,偶遇不平之事便順手管一管,白天是吃喝玩樂,晚上就是閉門雙修,日子過得可謂是非常快活。
然而,世事就是這麼不如人意,就在他沉迷蜜月的時候,煩惱之事就悄無聲息地來了。
那日,二人剛滅了漠北馬匪正在客棧休息,青虛子的飛劍便帶了包裹尋到了何歡面前,打開一看,正是一盒糕點。用飛劍傳書這消耗極大的高等法術送快遞,這奢侈舉動是兩個渡劫期大能才能玩的高級互動,何歡自然是見怪不怪了,見方纔被自己實驗了新姿勢的何苦還躺在榻上緩衝,便笑着招呼道:“吃嗎?師尊新制的棗泥糕。”
剛同老司機一起飆了車,何苦此時頭腦還不大清醒,聽了這話也只問:“這次加了什麼藥材?”
許是以前喂徒弟習慣了,青虛子如今做糕點總要加些天材地寶,雖然味道依舊一言難盡,藥效卻是着實好,也算是開創了丹藥界的先河。此次也不例外,何歡拿了糕點上下一瞧,便將添加之物一一道來:“紫背仙葵、回春歸元草、鎖陽白山參……”
何苦對藥材向來沒什麼研究,聽了只覺頭大,忙道:“你直說都有什麼功效?”
然後,何歡就說出了一個讓他差點從牀上滾下來的答案,“壯陽補腎。”
壯……壯陽?他們在落仙湖清修了一輩子的師父爲什麼會突然做出這樣的糕點?何歡這廝到底趁他不注意做了什麼?!
這種突然被班主任郵遞一盒腎寶的感覺委實酸爽,何苦自覺在玄門時從不亂來,就連接個吻都要確定四下無人才準何歡碰一碰,如此,唯一可能被青虛子發現的,就是何歡從青雲殿帶回來的那兩櫃子不良讀物。
他早就反對把那堆東西帶回玄門,誰知何歡竟趁他閉關偷偷把櫃子帶了回來藏在了落仙湖的竹屋內,他原是裝作沒發現的,如今看來是不能無視了。
一想到青虛子發現了弟子房內那一堆春宮的場景該是何等尷尬,何苦就只覺牙疼,當即就指着尚未察覺的何歡怒道:“都怪你把那兩櫃子春宮搬回落仙湖!師尊一定是看見了!馬上給我扔出去!”
何歡原還在感嘆師尊貼心,正悠哉吃着糕點,誰知噩耗便突然降臨,頓時就是一僵。然他從來都是順着何苦的,此時也不例外,只笑着應了,“好,都依你。”
然而,何苦還是低估了此人對珍藏品的熱愛,哄着心上人繼續回到體內閉關衝擊境界,何歡確認何苦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一早便攜了自己珍藏踏雲到了天下魔教總舵。
彼時尤姜正擺了一桌子早膳,對時刻關注自己一言一行準備彙報給何歡的大護法千仞進行第九十八次勸降談話,誰知剛開了個頭,自己正鄙視着的何歡就從門外飛了進來,嚇得他當即撂了筷子就要動手。
誰知,這人竟似全然沒看見他一般,只一臉沉重地對千仞囑咐道:“千仞,爲師有一件絕密任務要交給你。”
千仞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看見何歡露出如此緊張的神色,只當是關乎天下蒼生的恐怖浩劫即將降臨,當即便擺出一臉捨身赴死的神色,果斷應道:“師父,你說,千仞定然全力以赴。”
滿意地看着他,何歡心道果然世上還是這個徒弟對自己最忠心,隨即便將那兩個雕花書櫃掏了出來,安心託付到了可靠的徒弟手上,“這些珍藏品你定要收好,絕不可被何苦發現了。”
“……”
默默看着這兩櫃子春宮,千仞忽然發現尤姜對某人無所事事的評價似乎極爲準確,心中頭一次有點動搖,挺想背叛師門假裝不認識這個師父。
他們師徒聊得旁若無人,桌子上嚴整以待的尤姜頓時就不爽了,這何歡闖了他地盤不說,居然還想在他的總舵藏東西,簡直就當自己這魔教是個擺設,於是憤而拍桌提醒道:“何歡,你說來就來,把我魔教總壇當什麼了!”
誰知他這一開口何歡倒是想起了他來,一對桃花眼盈盈望了過來,語氣比起以往親切了不止一個檔次,“尤姜,許久不見了,我甚是想你。”
自從同何苦在一起後,何歡那本就惑人的眼眸更是平添了幾分春意,此刻輕輕瞧了過來,只讓人瞬間便陷入了桃花流水的款款柔情,縱是自認性取向筆直的尤姜也只覺呼吸急促了起來,慌亂地退後一步,發威的氣勢便也沒了,“你……你想作甚?”
何歡如今已不必維持宮主威嚴,便也恢復了他往日閒散隨性的模樣,向前握住他的手,只道:“聽聞你最近修爲精進,連畫技也進步了許多……”
他這番暗示尤姜哪能不知,以往這個宮主對他從來是不理不睬的,也只有需要畫春宮的時候纔會柔聲說幾句話。如今大家都一刀兩斷了,這人竟還要他畫那些東西,他就知道這個沒良心的宮主看上的只有他的畫技!他如今已自立門戶,此人別以爲還可以如此輕易使喚他!
越想越覺氣憤,他當即就甩了手怒道:“滾!我堂堂魔教教主給你畫春宮,還要不要臉了!”
“無妨,我有了新的點子便飛鴿傳書給你,你得空了再畫,不急。”
對於尤姜的性子何歡自然是知道的,好在他經迦葉菩提點化心境已是平和許多,只含笑留了一句話便飄然而去,徒留魔教兩位大人物面面相覷。
尤姜叛出極樂宮後便再未見過何歡,本以爲兩人再見之時少不得要打上一場,誰知這人如今竟成了這副性子,一時也是牙酸得緊。正鬱悶着呢,忽然見那道白影又飄了回來,頓時又是一怒,何歡這廝是把他的魔教當自家後花園了嗎?沒事就閒逛一遭?
“何歡你還敢回來!”
心中憤怒,他展了扇子就要上前和人戰起來,然而來人只是擡了裁雲劍堪堪一擋,一雙清明眼眸無辜地對他眨了眨,“看清楚了,是我。”
一見這眼神他便知此時是何苦掌控身體了,他雖對何歡感情複雜,在極樂宮時同何苦卻是處得極好,此時再見還有些發愣,然後就見少年頗爲懷念地打量了自己一番,很是感慨道:“許久不見,尤姜你穿衣服的品位還是這麼差啊。”
他錯了,這兩人根本蛇鼠一窩,舊情這種東西果然是不存在的!
尤姜懷疑這兩人根本是故意要氣死自己繼承魔教,這下對何苦也是不留情,果斷就道:“拔劍,拔劍,今天我定要同你們拼個你死我活!”
“好好吃飯,我不是來找你的。”
然而何苦脾氣本就比何歡要好上許多,此時也是根本不理會他的戰意,夾起個雞腿放他碗裡安撫了一句,便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某位大護法,“千仞,何歡把東西藏哪兒了?”
很明顯,這世上最瞭解何歡的還是何苦,這纔剛把東西藏好人就殺過來了,千仞認真猶豫了三秒,然後果斷出賣了自己師父,“左轉書房。”
“不打擾你們了,吃好喝好。”
依言尋到了兩櫃子贓物,少年向兩人笑了笑,順手摸走個肉包就匆匆而去,繼續他的掃黃行動。
尤姜萬萬沒想到自己一不留神居然又被這人跑了,只覺自己失了面子又折損了肉包,當真是吃虧到了極點,惡狠狠地扔了雞腿,滿臉皆是忿忿之色:“我一定要儘快修到渡劫期,將這二人打得滿地找牙!”
對此,大護法默默看了他一眼,平靜地喝着自己的粥,只點頭道:“有志氣,加油。”
那方魔教教主遭受刺激奮發圖強暫且不提,且說何苦親自動手將那兩大櫃子春宮扔掉之後,忽地發現往日話多的何歡居然立在窗前不說話了,見他那鬱鬱寡歡之態,不由問道:“你今日怎麼沉默了許多?”
他這一上前,何歡便又如往常一樣輕輕一笑,只道:“無妨,只是有些乏了。”
何苦是真沒想到他都一百歲了居然會因爲被沒收不良小說憂鬱,趕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玄門是清修之地,你那些東西讓人看見了總歸不好。師尊疼你不好處置,咱們要學會自律。”
他說的道理何歡自然是明白的,原也沒什麼打緊的,只是往日都是他順着少年,難得享受一下被人哄的滋味,感覺倒也不錯,便仍是輕輕笑着:“你說的極是,是我考慮不周。”
何苦最見不得的就是他這副受了委屈還裝作無事的樣子,心中頓時就急了,索性坐到人懷裡,蹭了蹭他脖頸,柔聲道:“知道你把那些書當寶貝了,大不了,以後你想試什麼新花樣不必再畫出來,我陪你實踐就是了。”
“當真?”
萬沒想到還有這等意外收穫,何歡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何苦到底是個正直少年,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很多事拉不下臉來做,他過去從不勉強,不過要說遺憾還是有的,如今見他終於願意了,瞬間便覺珍藏品丟得委實不冤,如果早知如此,他自己就主動去丟了。
反正,真正絕版的那幾本珍品他早就換了正道功法的書皮在師尊書櫃裡藏得極爲隱蔽,何苦定是搜不出來的。
何苦哪知這人悟道之後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把少年時那一套和師尊鬥智鬥勇的手段又撿了回來,此時只當他唯一的愛好活動被自己剝奪,心中正是內疚,便豁出去了羞恥心,把頭埋在對方脖頸,只道:“你要做什麼,我都由着你。”
心上人坐在你懷裡任你爲所欲爲,這等情形哪個男人能把持得住,何歡當即便細細吻上了少年的脣,滿目盡是情動,“何苦,這世間我最寶貝的永遠是你。”
漠北邊境桃花盛開了一夜,粉紅色彩幾乎染遍了所有黃沙。至於之後尤姜忽然想起自己當初在那些書上可是有署名的,頓時就派下屬誓要將這些黑歷史尋回,就此引發了新一番江湖爭鬥。兩個罪魁禍首手拉手情意綿綿走天涯,是全然沒去理會的。
當然,要說此事最爲怨念的還不是尤姜,只見雲城之上落仙湖畔,一頭華髮的青虛子看着自己從書櫃中翻出的詭異書籍就是一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個大徒弟有什麼東西就往師父櫃子裡藏的毛病怎麼一百歲了都改不掉!他不知道這種東西對老年人刺激很大的嗎!
“掌門?”
他身後的離火宮長老原是來掌門處尋一陳年功法用作改編收錄,誰知掌門搜尋了片刻忽地面色如此震動,正以爲是否有什麼混世魔王出世引發了新的江湖浩劫,便見青虛子神色複雜地把書放了回去。
混世魔王自然是有的,只是那魔王自小便在他櫃子裡塞了一堆糖葫蘆竹蜻蜓話本子之類的玩意,如今換成春宮好像也習慣了。
想着便只擔憂兩個年輕人太過放縱,對着長老就憂心忡忡道:“前日叫你們收購的壯陽藥材,還是再多買一些吧。”
掌門師兄你三百歲了還用那些東西真的沒問題嗎?就算要用,你好歹也變回年輕時的容顏啊!如今這樣子,當真……無法想象,無法想象。
離火宮長老從未想到自己居然能接到如此詭異的任務,腦中瞬間浮現了一堆少兒不宜的場面,離開落仙湖之時仍覺精神恍惚,最終只能喟然長嘆:“掌門師兄果然老當益壯,深不可測。”
所以說,何歡這大魔頭果然是玄門命中剋星,一作起妖來,不論玄門掌門還是玄門大師兄都被他吃得死死的,不過,誰叫人家自己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