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一出關就改了宮名,還改的是這麼個名字,宮內弟子自然是議論紛紛。
不過極樂宮本就不同於其他門派,起初不過是依附於何歡的魔修自發入了門派,後來衆人發現在這裡的安逸日子比起流浪在外刀口舔血要快活得多,一些不願再被牽扯進江湖紛爭的魔修便也留了下來,對他們而言,只要何歡還能保門派平安,就算直接改名玄門正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魔道本是亡命之徒衆多,奈何當初步青雲在魔道樹敵太多,入魔時便被當時幾大魔道門派率人羣攻,雖是九死一生到底何歡活到了最後,當初那些與他爲敵的門派自然就滅了個乾淨。
好在後來試圖抓捕何歡的幾個正道門派也被他滅了門,雙方實力達成微妙平衡,魔道纔不至於面臨滅頂之災。
好不容易經過幾十年,魔道新一輩有血性的年輕人成長了起來,聚衆試圖逼迫何歡向正道進攻,卻又被何歡一力鎮壓了下來,漸漸地,魔修們也發現指望何歡帶領他們打敗正道是不可能的,他除了自己修煉享樂根本不管其他,也就慢慢安分下來,開始習慣這種正邪二道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
何歡以一己之力幾番修改江湖勢力,故被稱爲當今魔道第一人。
不過,雖是魔道之中唯一可以與玄門掌門對抗的渡劫修士,對於他陰晴不定的性子魔道門派卻是敬而遠之,無意親近也不敢冒犯,生怕這廝哪天腦子不正常了又亂殺一通。
旁人猜不透,何苦卻能明白,何歡說當初步青雲的道心便是天下太平,如今,雖然他早已不再用步青雲這個名字,卻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在完成他的天下太平。
何歡在魔道的這些年再沒發生過正邪大戰,一些暴虐的魔道門派也被他以心情不好爲由打壓下去,世間倒是比他還在正道時太平許多。
正因如此,何苦才更覺委屈,爲何歡,也爲步青雲,明明是真正在護着天下的人,卻因某些人爭權奪利的心思背上了天下罵名,何歡看得開,不在意他們說什麼,可是,他不行。
他換了名門正派這個名字雖然也有玩笑之意,更多卻是要好好氣一氣那些自命正道門派對何歡嗤之以鼻的人,說何歡是卑鄙無恥的魔頭?
他偏就要把名門正派的牌子掛在自己家門口,過兩天他還要山寨一批玄門衣服給門下弟子人手一件,看那些人還怎麼自詡清正高貴。
何苦知道自己這樣其實就和小孩沒法打架就互相吐口水一樣胡鬧,何歡是大人,不會幹這些沒形象的事,可何苦還年輕,誰敢欺負他朋友,他就敢拉下臉吐對方口水,狠狠惡心他們一頓。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他今兒就不要這臉皮和江湖正道好好玩玩。
想着心裡的氣總算舒暢了幾分,何苦認真聽着秀娘向自己介紹各大門派的信息,忽然聽到天書閣每到初一十五便免費爲百姓就診,當即就道:“去,叫咱們門下會用毒用醫的弟子好好學學,在他們對門開個免費醫館,牌子就給我掛懸壺濟世。”
江湖上的名醫大多懼怕魔修不願就診,所以魔修之中懂醫術的倒也不少,不過瞧何苦近日作爲,秀娘一時也摸不準這到底是步青雲本能的正道行徑還是他在向正道挑釁,細細一想,左右門下弟子也無事,便就應了。
兩人正聊着,忽見尤姜快步闖了進來,見何苦正靠在榻上和秀娘磕瓜子聊天,當即就興致勃勃道:“宮主,妙手空空抓到了,只要你一句話,我保證他這一輩子都沒機會再踏入我們地盤!”
這神偷妙手空空三番四次摸進極樂宮都未曾被發現,上次更是闖進了何歡所在青雲殿,簡直視宮中防衛於無物。偏這防衛佈置皆是出自尤姜之手,自正殿何歡一提,他便深以爲恥,這一月在
江湖挖地三尺總算是把妙手空空給抓了回來,剛押入地牢就立刻到了宮主面前稟報,只可惜現在躺着的不是何歡,不能讓他一雪前恥。
尤姜和神偷的這些糾葛何苦自然不知道,只是對這神偷到底沒什麼瞭解,只點了點頭,回道:“先關幾天,等何歡出來了再說。”
何歡叫他順手管管宮裡,他也就真的管了管,一天下來事倒是不多,處理起來也不算麻煩,說到底,只要有何歡的實力做支撐,天下又有多少事能稱的上麻煩呢?
何苦正想着,誰料馬上就有一宗真正的麻煩事攤到了自己面前。
只見千仞從外疾馳而來,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比自己早到的尤姜,就對宮主拜了下來,“宮主,屬下得到消息,玄門正宗、萬寶堂和水月山莊正在遮天鎮召開屠魔大會。”
屠魔大會?這纔剛說了天下太平馬上就搞這麼一出不是擺明的打臉麼?
乍聽這消息何苦的瓜子就落在了地上,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
照何歡的說法敢挑事的正道門派已經被他打散了,這萬寶堂只顧着做生意,水月山莊也是不大參與這些事的,怎麼突然就要打上門了?還把做了幾十年縮頭烏龜避嫌的玄門也給扯了進來?
怎麼想這些日子自己和何歡都忙着修行閉關誰也沒出門搞事情,沒道理突然犯衆怒,何苦只能把鍋扔給自己昨兒剛改的名字,一臉鄙視道:“三大門派就這點氣量?掛個牌子就要打架?”
一聽到屠魔大會尤姜的眼睛就亮了起來,連聲音都充滿了雄心壯志,當即贊同道:“宮主,這些正道人士就是這點心胸,快召集弟子,我們去殺個三進三出!”
經過一日相處何苦也知道這二護法整天就知道打架搞事情堪稱模範陣營鬥士,自然沒把他的話當真,只望着最靠譜的千仞,果然,很快大護法就說出了實情:
“三大門派沒傻到爲了這點小事和渡劫修士爲敵,他們說,宮主擄走了萬寶堂大當家和水月山莊二莊主之子林暄。”
這,何苦雖然確定自己肯定沒幹過這事,可是,想想何歡拐走雲側的前科,要說他拐了那林家公子還真是可以懷疑一下的。
雖說他現在對何歡的好感頗高,大有同仇敵愾的架勢,但是對於何歡的胡作非爲何苦也是高度認同,非常不確定地疑道:“那林暄長得怎麼樣?如果醜了些那我肯定是冤枉的。”
“林家公子生得眉清目秀脣紅齒白,是江南一帶頗具盛名的俊秀男子。”
一句話讓何苦越發懷疑自己,千仞瞧着秀娘和尤姜皆是一副‘那定是宮主做的無疑了’的神情,嘆了口氣,繼續道:
“聽聞這林暄不喜萬寶堂功法拜入了玄門大師兄邀劍客門下,上月遊歷至遮天鎮便突然沒了蹤影,直到前幾日天書閣才傳出消息說是宮主將他和門下弟子一同擄走了。”
“如果我沒記錯,我們這裡只有一個玄門弟子吧。”
聽到這話何苦也反應過來了,眼神飄向窗外一望,想了想那玄門弟子對自己破口大罵的模樣,不由感嘆,
“還真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啊。就那樣也算俊秀男子?這江南的俊秀標準會不會有些低?”
聽他這話,秀娘立即就是笑眯眯地拍馬屁,“若論俊秀,宮主自然纔是天下第一。”
何苦聽了俊秀這個形容詞正膈應了一下,就見千仞一本正經地望了望自己,坦言道:“宮主想想少年時的自己和雲側就該知道,有時候,臉和腦不可兼得。”
大護法誠然是個極可靠極穩妥的下屬,但這並不影響何苦時常想要揍他一頓的心情,以爲這麼說他就聽不出來這是嘲諷了嗎!這個殺手徒弟到底哪裡看他不順眼了,爲什麼對何歡言聽計從一
換成他就時不時要嘲諷一番啊!誰來告訴他該怎麼讓徒弟對自己產生崇敬之心,急,在線等!
雖然千仞時不時地暗中諷刺讓他心裡鬱悶,何苦到底也是每日和何歡那怪異性子相處過來的,性情大度地很,自認自己一個做長輩的不必和徒弟計較,內心暗歎幾句也就算了,眼珠一轉,卻是想到了新的主意,“你們說如果我出去,能打幾個正道人士?”
他這表情千仞是極熟的,過去陪何歡出遊,那個愛惹麻煩的師父一有什麼詭異念頭露出的就是這麼個神情。好在這些年何歡沉穩了不少,他纔不用再跑前跑後地爲師父解決後續事宜。
如今,這假師父分明比過去的真師父還會來事,一想到善後經歷,他的臉又黑了下來:“恕我直言,宮主目前修爲欺負別人外門弟子還差不多,若是碰到金丹弟子......”
千仞自認這意味深長的省略已經足夠讓假師父知難而退,未料他竟又問了一句,“那換成你們的真宮主呢?”
“這,自然是除了玄門掌門隨便你欺負。”
知道自己已經沒法阻止他們了,千仞認命地回答,果然,一聽這話何苦就眉飛色舞地拍案定論,“好,我們也去這屠魔大會!”
就知道會這樣,千仞揉了揉頭疼的太陽穴,試圖做最後掙扎:“如果我沒記錯,你說宮主要閉關三日養傷。”
對此,何苦只是回了個懷疑的眼神,“難道你們幾個護法連兩天都扛不住,打個小兵都要宮主親自出手嗎?”
對於去屠魔大會搗亂這種事,尤姜怎麼會錯過呢?當即就信誓旦旦地保證:“宮主我沒看錯你,現在的你果然是個幹大事的!尤姜定一路護衛宮主,剷除這些正道走狗!”
知道這兩人興致來人根本攔不住,千仞也放棄了勸說,雖然他原本也是準備自己前去屠魔大會破壞正道結盟,但帶上如今這個不怎麼靠譜的假宮主和從來不嫌事大的尤姜,也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麼頭疼情況。
至於何歡,以他對師父的瞭解,那人鐵定會喜聞樂見地看戲,並且,毫不猶豫地給自己添上更多的麻煩。
越想越覺形勢嚴峻,千仞心知何苦何歡尤姜這三人湊在一起比什麼三大門派可麻煩得多,當下就一臉嚴肅地佈置了起來,
“秀娘叫雲側把那二人帶上來,再按修爲選出十五名弟子隨行。尤姜,你將宮內已會飛行的弟子分成三隊埋伏在遮天鎮外,若有萬一,只要收到暗號立刻放毒抹殺鎮內所有修士。”
好在尤姜雖然對殺伐格外熱衷,辦正事的能力還是不錯,當即就應了下來,見他依命前去佈置,千仞心裡稍安,眼神一挑,正瞅見榻上的另一個大麻煩,果斷囑咐道:“至於宮主,不論是哪一個,都請你們好好待着,不要隨意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