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被何歡往事刺激到了,何苦這次修行是真的下了苦工,只要清醒着就在打坐練功,起初何歡還怕他少年心性被悶出毛病時不時地玩笑着取鬧,見他卻是仍專心致志練着劍招,不由感嘆看來這骨子執着勁還真是靠靈魂傳承的。
親眼見過玄門弟子用劍,何苦恍然大悟,原來並不是要按部就班地將劍譜上姿勢擺出,而是要自己以動作將各招式連接起來,何歡身體本就已熟悉登天劍,這一打通了關竅,練起來倒也真是一日千里。
如此閉關苦修半月有餘,何苦竟成功到了築基期,當他明明已經將真氣修滿卻死活踏不進金丹期大門的時候,何歡終於喊停。
他因身體特殊,最危險的進階雷劫已經避過,但進入金丹期需要的是修士內心真正和功法達成統一塑立道心,在這方面何歡倒也幫不了他什麼,當年步青雲的道心自然不適合現在的何苦,要如何獲得屬於自己天道劍意終究全看何苦自己。
見何苦已經有了些許自保之力,何歡也是放心地回到丹田閉關。他本就是養傷途中強行出關,靈識受損不小,這些時日又化形在外陪着何苦全無時間修補,粗粗算來大概須閉關三日,囑咐了何苦代他處理宮中事務,便返回了體內。
知道雷劫的傷不是好玩的,何歡能壓這麼多天已是極限,何苦也沒幹擾他,雖然對當魔宮宮主這種事一點經驗也沒,到底也是出了青雲殿。
於是,極樂宮衆弟子總算見到了他們閉關的宮主,雖然出來的依舊是走火入魔的那一個。
魔道門派本就管理鬆散,何歡在時也沒怎麼做事,只是如今何歡情況特殊,見他出門,三大護法頓時就齊齊聚在屋頂。暗暗觀察一番,秀娘很是憂心地問:“這出來的到底是哪個宮主?”
經過和何歡的談話,這些時日何苦也沒再穿玄門服飾刺激他,只命弟子給自己重新裁製了幾件方便行動的衣服,雖然顏色還是以少年人愛的青白二色爲主。
如今他身着松紋白衣,頭髮按何歡的習慣隨意用木簪半綰着,或許是心思定了的緣故,腳步也沉穩了許多,一時半會兒從外表還真分不清兩人。
打量了他一番,尤姜猶豫着猜測:“我瞧着像是真宮主。”
“去問就行了。”見他倆還在猶疑,千仞倒是果斷,足下一點就率先到了何苦面前。
極樂宮環境佈置得極爲不錯,何苦正瞅着廊間懸掛的吊蘭,忽然就從旁邊竄出個一身漆黑的大漢,也是嚇了一跳。
手都摸到劍柄了,定睛一看,此人面容雖不算俊俏,眉眼間卻是一股子剽悍之氣,身着一襲黑色勁裝,腰間腿部都綁着一圈匕首,一頭黑髮亦是簡潔幹練地束在腦後,不就是正殿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大護法千仞麼?
就在他之後,一名俊秀青年如林間燕子般無聲無息地落下,赫然就是二護法尤姜了。
先前在正殿此人血腥氣太重何苦沒敢細看,如今一瞧,這尤姜長得居然不比何歡差幾分。燙金墨色衣衫外罩着漆黑披風,那披風紋路細細一看竟是各色兇獸,瞧他披散着發耳邊垂着一枚狼牙耳飾,這妖異模樣比起何歡還像魔頭一些。
尤姜身法本是宮中最好,他落下後,一名身着桃紅衣衫的女子才如蝴蝶般翩躚落下,只見她雖是杏眼絳脣,肌膚勝雪,衣衫卻極爲暴露,一看便不是良家女子,尤其是拈着塊紅帕子一步三晃的模樣,任何人見着的第一反應就是青樓老鴇。
一看她和前兩人站在一起,何苦知道,這定然就是傳聞中比何歡還要大上幾歲的秀娘了。
關於三個護法,何苦只知道秀娘是極樂宮舊部,何歡滅了前任宮主後便跟了他,雖年歲大,但對修行不怎麼上心,也就堪堪是個金丹後期修爲。
尤姜是當今魔修年輕一輩中天賦最好的,才二十五歲就修到了元嬰中期,堪稱天縱奇才,大家都認爲百年後他必定會是另一個何歡。
至於千仞,雖天賦一般,但在何歡的教導下也是結了元嬰,況且一身毒功殺人於無形,即便修爲比他高的江湖人士也是不敢招惹他。
秀娘主要是經營各地青樓打探消息,宮內事務平日皆是尤姜千仞二人處理,至於何歡本人,倒是真的除了吃喝玩樂什麼都不大管。
對於他們何歡說的不多,只說隨意相處即可。
何苦心想,既然何歡讓他們把持宮中大權,想必是可信之人,見他們到了,也是笑着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何歡的意思,只見那尤姜朝他臉上一瞧,當即就喜道:“這一臉高深莫測讓人一見便不寒而慄的壞笑,果然是真宮主。”
這,雖然他並不介意被認成何歡,可是這些形容詞是怎麼回事?你平日裡就是這麼看自己宮主的嗎?
無語地看他,何苦正想分辨,就聽千仞果斷道:“不,是假的。”
聞言,尤姜疑惑:“你怎麼知道?”
“我方纔開天眼看了他修煉的功法。”默默掃了他一眼,千仞的表情很平靜,雖然他也沒想到宮主居然會讓元嬰修煉天道劍意,正邪真氣混於一體,這爲老不尊的師父也不怕爆體而亡嗎?
見了這情形何苦也算是明白和這三人沒必要裝了,不過大家到底不熟,只能扯出了個笑打招呼,“那個,三位好啊。”
說着見秀娘似乎有些懼怕,連忙補充道,“放心,我不是步青雲,何歡沒給我留下在玄門的記憶。”
見他面不改色地提起這個禁忌名字,三位護法頓時體會到了何歡對這十八歲自己的信任,互相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和何歡關係更親密一些的千仞率先開口,“先前遠遠見宮主似有愁色,是有什麼地方不滿意嗎?”
何苦自到了築基後期再怎麼修行也沒法進益,何歡只說要用心尋找自己的道心,具體怎麼找卻只有一句靠感覺,感覺這種玄乎的東西何苦哪想得明白,之前就是一路想了過來,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知道是自己煩心修爲的模樣被他們看見了,何苦心想這都是有經驗的大佬,說不定能指點自己一二,當即就問道:“你們都是怎麼到金丹期的?”
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三人默了默,道心關乎着修士的命脈,一旦動搖非死即傷,所以他們魔修向來不同人論道,這如今宮主問,是說還是不說呢?
若是說,步青雲是正道出身,只怕不會認同他們的道;若是不說,宮主即便年歲變了,到底也是宮主,若是何歡出來了不高興怎麼辦?
見同伴左右爲難,還是秀娘上前緩緩勸道:“宮主,道心一旦決定便是貫徹終身的大事,人用一生去做的事哪有那麼容易決定呢?若是在尋常門派都是待弟子足夠成熟穩重的時候纔會讓他們嘗試結丹,只是魔道變故甚多,很多時候我們並沒有時間慢慢去想未來。”
她將話題一筆帶過何苦倒也沒在意,只是繼續苦惱道:“可是我連個方向都沒有。”
他說到這個,千仞倒是想起了何歡對自己說過的話,當初他就是外出加入了殺手組織才悟了道心,想來環境也挺重要,便回:“或許宮主可以慢慢體會功法,在適合功法運行的環境明悟總歸來得容易些。”
這話何苦聽着有些道理,只是天道劍意適合的環境,怎麼想都該是玄門那樣的名門正派,和自己當前在的地方沒有半分相符之處啊。
等等,反正何歡也說他心裡還是有些懷念過去風景,不如,他着手把極樂宮整頓一番,讓這裡變成他和何歡都喜歡的模樣?是了,首先就改了這聽起來就不怎麼正派的名字!
隱隱有些意動,何苦擡頭,向三人問道:“你們說,我們給極樂宮改個名字怎麼樣?”
他這話一說,尤姜也是頗爲意動,只是彼此意動的方向大不一樣,“宮主,我早就有了這個想法,極樂宮這名字絲毫魔道霸氣也無,簡直對不起我們的威風!你說,改成弒神大山莊還是傲天
邪神會!”
這都什麼年代的中二名字?二護法你能靠譜點嗎?
這倆名字一出何苦就是嘴角一抽,還沒等他反對,秀娘就是一臉嫌棄地否決了,“這麼丟人的名字我可不想在江湖上說出口,怡紅院怎麼樣?”
何苦完全無法理解怡紅院這種青樓通用名到底比上面兩個好在哪裡,不過,很快千仞就給了他個更爲隨便的答案,“那麼麻煩幹什麼?直接叫魔宮不好嗎?”
好吧,看來對於極樂宮這個隨意取的門派名三個護法也沒什麼感情,只是,對於這些名字何苦還是不能接受,苦着臉問:“有沒有聽起來正經一點的?”
“日天教?”尤姜毫不猶豫地貫徹着自己風格。
“春風樓?”秀娘把門派改造成青樓的決心看來也是無比堅定。
“隨便,宮主就算叫它一個門派都行。”大殺手錶示他對名字這東西真的是完全無所謂。
感受到他們身上撲面而來的隨便氣息,何苦先是感嘆果然不愧是何歡選的護法,和他一樣都不是什麼正經人,聽了千仞的話倒是靈機一動,所幸也就沒顧忌他們想法,當即敲定:“我想到了,我們以後就叫名門正派!”
“什麼?”瞪大眼睛看他,尤姜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誰料何苦這越想越合適,已然下了決定,滿意道:“名門正派啊,世上還有比這個更有正氣的門派名嗎?聽起來簡直比極樂宮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千仞對宮主本就是隻要不妨礙何歡就由着他鬧的態度,又沒興趣討論這些話題,當即也附和道:“好,尤姜叫下面弟子明天就做了牌匾掛上大門。”
見宮裡最大的兩個人就這麼隨便地改了宮名,尤姜低頭看了下自個兒,還是不怎麼能接受這個設定:“我們?名門正派?”
同樣無語地看了看自己打扮,秀娘也是感嘆:“這江湖正道門派聽見了得吐血吧。”
“真的?那我倒是不介意噁心他們一下。”
未料聽了這話尤姜竟是打起了精神,凡是能讓正道吐血的事他都喜歡做,想了想那羣僞君子看見這名字會怎麼吹鬍子瞪眼,當即就忘了對新宮名的不快,果斷贊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