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笑嘻嘻地挑起他的下巴,嘖嘖讚歎了兩聲:“對嘛對嘛,這纔是至高無上的英雄王應該有的樣子嘛!”
她翹起腳,得意地晃了晃小腿:“說吧,到底是什麼掉了?”
吉爾伽美什自知死纏爛打不是她的對手,索性坦白了:“項鍊。我的一條項鍊丟了。”
“那個項鍊什麼樣子?”
吉爾伽美什乾脆拿起牀邊的紙和筆,唰唰唰三兩下,畫了一張素描給她。
路漫漫驚訝了一下,看來這個英雄王當得還是很有內涵的,瞭然地點點頭,隨口的問道:“這個項鍊很重要?”
“那是恩奇都做的。我和她一人一條。”
當時吉爾伽美什的資料太長了,路漫漫只看了前兩頁,雖然記得的東西並不多,但是“恩奇都”這個名字她還是記得的,她對於吉爾伽美什的重要性也有所瞭解。
吉爾伽美什抿起嘴脣,高貴冷豔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現回憶的溫柔神情,一貫狂妄的赤紅眼眸也融進了溫暖的橙色,他輕輕地道:“那是本王最重要的東西。恩奇都是朕一輩子都不會忘懷的人。”
吉爾伽眼中所蘊藏的溫柔,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立刻氾濫成災,但最後,卻沉澱爲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哀,像是撫摸着所愛之人的墓碑一般。
他帶着淡淡的自嘲和苦澀,微微揚起頭:“朕曾經信誓旦旦地宣告,在這世上,我的友人僅他一人。這樣的話即是永恆,亙久不變。”
和恩奇都並肩作戰的那些時光在腦海裡迅速一閃而過,但曾經越是甜蜜快樂,現在就越發悲痛刻骨。
淚水濡溼面頰的記憶,有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等他回過神來時,路漫漫已經不在身邊了。空蕩的病房裡只剩他一個人,和滿室呼嘯亂跑的風兒,桌子上還放着一瓣一瓣掰開的橘子,像是花朵一般美麗。
路漫漫一個人走在去往那片廢墟的路上,一路上幾乎沒有其他的行人,只有稀稀拉拉幾盞昏黃的街燈,除開夜風四處肆掠的聲音,就只剩下不知名的蟲子鳴叫的聲音,周圍一片冷清。
但是她的內心卻並不平靜。
“恩奇都”這個名字如同打亂心湖的一顆石子,雖然沒激起多大的漣漪,但是波紋卻久久盪漾,不能重歸安寧。
但她並不確定,會有這種心情是那段波瀾壯闊、蕩氣迴腸的故事本身,還是自己與恩奇都冥冥中有着什麼聯繫。
“嗨,小妹妹,你在這裡做什麼?”
路漫漫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擡頭一看,發現一個菠蘿頭的英俊少年正含笑看着自己。
你纔是妹妹,姐姐是你姐姐!
“啊,沒什麼,隨便走走。”
路漫漫隨意說了一句,就打算轉頭走開,沒想到那個少年居然跟了上來。
“小妹妹不知道這裡不久前發生了一次奇異的爆炸嗎?這附近方圓數十公里的建築全被摧毀了喲,什麼都不剩下了呢。”
路漫漫挑起眉毛,乾巴巴的露齒一笑:“呵呵,這個我知道呢。”
“哦,看來小妹妹並不像看起來那樣天真無邪呢。”
無邪?你是以爲我很無知吧。
路漫漫無視他,繼續尋找項鍊,但是那個菠蘿頭少年卻依然不屈不撓地跟在她後邊,路漫漫暗自決定,如果他敢心懷不軌,她立刻畫圈圈詛咒他!
但是要在這一大片廢墟里尋找一條細細的項鍊,談何容易。路漫漫找了半天,翻了好多磚頭也沒找到,累的半死不活的時候,突然想起身邊不是正好有個勞動力嗎?!
“那個,哥哥~”
路漫漫交握着兩手,擺出一個扭捏的姿勢,用亮晶晶水汪汪的紫水晶眼眸望着菠蘿頭少年,用軟軟糯糯的嗓音說,“我的項鍊不小心掉在這裡了,你能幫我找找嗎?”
她用力把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臉楚楚可憐的動人表情,眼巴巴地凝望着他。
她覺得如果要是有人敢在自己面前這樣裝萌,自己肯定要吐了。
但是最後,英俊的菠蘿頭少年微笑着點點頭,比出一枚信心十足的大拇指,咧嘴一笑:“沒問題!”
於是路漫漫詳細地描述了那條項鍊長什麼樣子後,就遠遠找了一小塊乾淨的草地,等着坐享其成了。心裡暗暗感嘆了一下,這個刷臉的時代啊,惠比壽小福這張臉確實挺有優勢的。
等到夜幕降臨,天空中出現了幾顆閃爍的星星的時候, 菠蘿頭終於從廢墟堆裡鑽出來,舉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對她喊道:“終於找到了!”
路漫漫立刻站起來,幾步跑了過去,但是天色太暗,根本什麼都看不清,路漫漫只好接過來就往回走,一邊倒着走一邊說:“謝謝你了,菠蘿頭哥哥!我先走啦!”
菠蘿頭卻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他溫柔而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露齒一笑:“小妹妹打算這樣就走嗎?”
路漫漫看着他,結結巴巴地說:“還有……什麼事?”
要是敢對我動手動腳,我分分鐘詛咒你斷子絕孫永生永世不○哦!
菠蘿頭少年看着她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不由得噗嗤一笑:“小妹妹,我只是想說我爲你找了那麼久的東西,你都不打算請我喝杯果汁嗎?”
路漫漫放鬆下來,慢慢掙脫他的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吧,我們先走到有亮的地方,OK?”
菠蘿頭點點頭,帶頭走進了一個餐廳,路漫漫也只好跟進去。發現裡面除了他們,其他還有很多客人,她覺得放心了一些。這才細細打量找到的那條項鍊,細細長長的黑色項鍊,末梢墜着一個小小的金屬吊墜,和路漫漫所看到的那張素描一模一樣。
完成了一件心事,路漫漫心情大好,覺得一瓶果汁也太摳門了,大方地叫了一桌菜來招待這位紅領巾。菠蘿頭也很開心,吃了不少,路漫漫這才稍稍放下戒心,問他爲什麼一直跟着自己。
菠蘿頭眯起眼睛,托起下巴看着她,隱隱竟有點勾人的意味:“因爲你讓我想起了我的一個非常親愛的人。”
路漫漫歪歪腦袋,問道:“我和她長得很像?”
他臉上曖昧的笑容讓路漫漫下意識地以爲那個人應該是個女孩。
“不,你和他並不相像,但是你有一些特質讓我想起他。”菠蘿頭脣角的笑容漸漸擴散,漸漸到了眼角。
路漫漫有些似懂非懂,是說自己的氣質和她相似嗎?
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對了,說了這麼久,你叫什麼名字呢?”
菠蘿頭的英俊少年眼睛越發彎了:“小妹妹你長得很可愛,但是我對你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哦~~”
路漫漫忍不住快速地白了他一眼:放心,姐姐對你這種嫩草也沒興趣!
“哎喲哥哥誤會啦,人家只是好奇而已啦~~”路漫漫眨眨眼睛,露出一臉無辜的模樣。
哼,噁心人誰不會呀!
少年似乎沒預料到她這種反應,微微笑出了聲:“好吧,敗給你了,我叫藤崎浩人。”
路漫漫伸出手:“我叫惠比壽小福,請多指教。”
藤崎浩人似乎愣了一下,但也立刻伸出手與她交握:“小福,你真是個有趣的孩子呢。”
不是小妹妹嗎,怎麼一下子又降了輩分,變成孩子了?說得好像自己多老似的。
路漫漫抽回手,吐了吐舌頭:“我不比你小,浩人哥哥!對了你的‘親愛的人’到底叫什麼名字,沒準我能幫你找到哦。”
藤崎浩人繼續端着神秘莫測的笑容,將手心攤開:“那可是一個秘密。不過看在你我這麼有緣的份兒上,來吧,我告訴你,要把眼睛閉起來哦。”
路漫漫愣愣地把手伸過去,幹嘛,難道要玩在手板心上寫字的遊戲?
拜託,她都已經是進了大學的人了,玩這麼幼稚的遊戲真是太羞恥了!
藤崎浩人握住她小小白嫩的手,輕輕撥開她的手心,然後用食指一筆一劃地在她手心寫下兩個字。
“好了。”
藤崎浩人寫完,笑眯眯地擡頭問她:“猜到是哪兩個字了嗎?”
路漫漫只覺得手心一陣麻癢,隱約還帶着一點燒灼感,這些感覺分散了注意力,所以她並沒感覺出是哪兩個字。
“沒關係,”藤崎浩人站起來,修長挺拔的身上還穿着高中校服,“沒猜到也不要緊。”
路漫漫看着滿面笑容的他,卻直覺地察覺到了哪裡不對勁,也站起了起來,對他點了點頭:“天很晚了,我也要回去了,再見。”
藤崎浩人也對她揮了揮手,依舊是笑笑的表情:“好的,再見,小福。”
路漫漫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竟有些想要逃離這個普通的餐廳,似乎有什麼不可擺脫的黑影就在自己身後緊追不捨,她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頭也不回地向家裡趕回去。
被寫了字的手心漸漸沁出一些冷汗,路漫漫只想快點奔回大黑的懷抱中去。
在路漫漫離開之後,原本燈火燦爛的餐廳,霎時變回一片灰暗慘淡的廢墟,所有的客人也變爲了紙做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