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宮陽正站在正座前像皇帝彙報前兩日交給他的一項任務,正說着,就聽到順公公輕步的走了進來,附在宮墨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宮墨眉頭微皺,看了宮陽一眼。
宮陽心裡一頓,躬身行禮道:“既然父皇有要事在身,那麼兒臣也就不打擾父皇了,兒臣這也不是多麼要緊的事,等明日再說不遲。”說着就要告退了。
但是皇帝見他這麼知情知趣的樣子到是想到了別處去,現在宮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了,聖旨以下,只差過兩日的授禮了。
因爲一連趕上兩樁大事,另一件自然是鍾離燁進封了,內務府忙的是人仰馬翻,內務府的掌事太監也是累的夠嗆,每天看到了順公公就要訴苦兩句。
現在宮陽年紀雖然小,但是皇帝想着,也該讓他參與到政事中來了,畢竟爲君之道和學學問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所以擺了擺手道:“不用了,你到朕身邊來。”
宮陽愣了一下,但還是乖巧的應了聲喏,站到了皇帝身邊。
順公公也就退出去了,不一會兒,就聽到他尖利的聲音響起來:“宣欽天監掌史覲見~”
不多時,順公公就帶這一個穿着三品朝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這人面相端正,但是留着一把美髯,愣是顯出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來,但是明明又穿着朝服,一身的世俗氣,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有幾分不倫不類。
這人就是欽天監掌史沈仲了。
沈仲跪地行了一禮道:“臣欽天監掌史沈仲參見陛下,參見二皇子”
皇帝擺了擺手道:“愛卿不必多禮,愛卿此次前來,是有什麼要事要稟告嗎?”
沈仲鞠了一躬道:“卻有一事,前幾日陛下命臣合的那哈斯國公主的生辰八字,臣昨日得出了結果,所以特意前來稟告陛下。”然後不着痕跡的看了側立在旁邊的宮陽一眼。
宮墨揮了揮袖子道:“愛卿但說無妨。”
宮陽仍舊是屹然不動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沈仲見皇帝發話了,就道:“就臣按那哈斯國公主的八字來看,用祖上留下來的算法算出來的只有八個字:一個是鳳鑾高飛。”
皇帝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鳳鑾高飛?但還是繼續問沈仲“那剩下的四個字呢?”
沈仲回道:“另外四個字是不屬異鄉。”
不屬異鄉。皇帝仔細琢磨了這四個字一下,心裡覺得有幾分心驚,但是又忍不住有幾分懷疑,畢竟,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
但雖說欽天監的話宮墨是不信的,但是沈仲既然說出來了也確實不能置之不理,畢竟欽天監這個機構設置多年,自有它的威望聲明在。
宮墨略想了想,還是決定試探一下這個向來沉默寡言的沈仲是不是已經另投別處了。
於是宮墨對沈仲說道:“沈卿這話何解?這個陽雪公主明明是來和親的,卻是鳳鑾高飛之兆,意思是她將來要母
儀天下?但是這後一句不屬異鄉又作何解釋呢?這意思是說她終究是要回到故土嗎?”
沈仲也略搖了搖頭,道:“這天機一事向來是模模糊糊,不可窺探,臣日夜琢磨也不過偶爾得到啓示,這公主的八字是照欽天監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算法算的,具體什麼意思,恕臣愚鈍,實在是無法解釋。”
宮墨仔細打量着沈仲的神色,見他確實是一片輕鬆的樣子,或許有幾分緊張,大概也是因爲很久沒有面聖的緣故。
宮墨用食指輕輕的敲打着桌面,紫檀木做的書桌發出沉悶的咚咚聲,給人一種沉沉的壓迫感。
突然,宮墨轉向旁邊的宮陽道:“陽兒,以你看,這話該作何解釋?”
宮陽被問的一愣,但還是下意識的行禮,正要說話,卻總是躊躇,好像有什麼話不知該說不該說似得。
宮墨停止了敲打桌面的手道:“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宮陽抿了抿嘴,開口道:“如果讓兒臣來解釋的話,兒臣是這樣想的,方纔聽沈大人說第一句鳳鑾高飛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奇怪,畢竟如今中宮端坐,母后向來是有母儀天下的氣度的,又主持中宮之位多年,萬萬不可能讓一個十幾歲小姑娘給比下去的。”
宮墨贊同的點了點頭道:“是這麼個道理。”
宮陽並不擡頭觀察皇帝的神色,只是徑自說道:“但是接着沈大人又說了第二次判詞是不屬異鄉,那麼也就是說這位公主殿下最後是一定要回到哈斯國的,那麼,如果她在南門國鳳鑾高飛,就不可能不屬異鄉,這兩句判詞明明就是互相矛盾的。”
宮墨越聽宮陽侃侃而來,越覺得茅塞頓開,心道,確實如此,自己可能是被太多的陰謀懷疑給拘住了,所以無論什麼事都能牽扯到後宮爭鬥上去,看事情倒不如一個孩子清澈爽快,直戳中心。
宮陽走到沈仲旁邊,對皇帝行了一禮道:“父皇,兒臣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沈大人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宮墨自然沒什麼異議的道“但問無妨。”
宮陽又對沈仲輕輕鞠了一躬道:“沈大人,不知欽天監的判詞可有先後之分?”
沈仲一愣,躊躇的說:“按理,沒有這個說法。”
宮陽點了點頭,又對皇帝道:“父皇,既然如此那麼兒臣有一個想法,如果將兩句判詞倒過來看的話,那麼意思就是大大的不同了。
不屬異鄉,意思是這位公主最終要回到故土,但是她身爲皇室後代,自然不可能鳳鑾高飛,唯一一種可能就是哈斯國的皇位更迭,本來的公主纔有可能變成鳳鑾。
所以,兒臣的意思,可能這個公主的氣運足以影響到哈斯國未來的皇權更迭一事,所以纔有此判詞。”
宮墨被宮陽的話也是嚇得大吃了一驚,但仔細想想,也確實越琢磨越有幾分意思。
宮墨心裡也漸漸理出了一條與原先截然不同的路來,於是道:“陽兒,你看問題如此的敏銳有度
,着實不錯,來啊,順公公,去取幾件精巧玩意兒送到二皇子宮裡去。”順公公應了聲喏,就要下去準備。
但是宮墨卻頓了頓,又道:“等等,在選幾件稀奇的玉飾,等會兒隨朕一起送到長樂宮去,皇后教子有方,也該賞賜一番。”又對宮陽和沈仲道“行了,你們沒有旁的事也就都下去吧。”幾人自是退下不提。
另一邊,鍾離燁的將軍府裡。
樂正徵仲的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丟了魂兒似得不知道在想什麼,鍾離燁跪在他的面前,像是十年前領兵出征時一樣,不發一言,但是已經能夠標明他絕對的決心。
樂正囁嚅的道:“鍾離燁,你知道,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爲了你,就算我有什麼錯事,我也只是爲了得到你,我等了你這麼多年,你就再不能回頭看我一眼嗎?”說着,樂正公主擡眼看向跪着的鐘離燁。
鍾離燁並不想說話,但是他又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樂正公主,於是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公主殿下錯了,臣下一直在公主的背後看着公主,從來沒有走到公主前面過。”
樂正微垂着頭,眼睛看着鍾離燁鋪在地上的一角衣袍,自己這十年相思,最後就換來了一個不能娶的結果。
樂正強忍着悲意道:“我知道我善妒,但我只是因爲太喜歡你了而已,所以並不想同別人分享你,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歡某個女人的話,我可以容忍你多個妾室。
但是你也知道的,你心裡想的那個人是絕對不可能的,那深深宮闈,我是在裡面死過幾次的,我敢肯定,你心中的霽月清風的人,絕對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鍾離燁嘆了一口氣,給未央公主扣了一個頭道:“殿下,您知道的,臣這十年確實心中只有公主殿下一人,到現在也是如此,臣不娶公主,並不是不想娶,而是不能娶。”
樂正的手猛的拍了拍桌子,然後猛的站起來聲嘶力竭得道:“你騙人!你就是愛上他了,你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的心裡真的還有我嗎?你既然說你一直喜歡我,那麼我問你,昨天晚上你去哪裡了?”
鍾離燁身子微微一晃,但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到是樂正喘着粗氣,圍着鍾離燁轉了一圈道:“你不說,你不說我也知道,是皇宮裡是把?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極,一個堂堂南門國的大將軍,竟然私底下夜會皇帝的妃子,你說,這話要是穿出去,你那位曲高和寡的寧美人能得到什麼好下場?”
鍾離燁這會兒才擡起頭來,道:“你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你派人跟蹤我?”
樂正冷笑了一聲,道:“我派人追蹤你,什麼人能追的上你?不過是宮裡看寧清不順眼的人偷偷告訴我的罷了,只是不知道,那位寧清要怎麼應對宮裡來的狂風驟雨呢?”
越說到最後,樂正的聲音裡就越帶上一層狠利。
鍾離燁心頭心事重重,所以沒有看到,樂正看向他的眼神裡,帶着多麼深重的佔有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