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但是星星還是依舊一如既往的沉默着,興許它們也有一天會死亡吧,或者說不是興許,是一定,但是現在的人終歸是看不到的了。
不知爲何,陽雪近來很喜歡看月色,看星光,彷彿時間永遠停留在了半山腰的那一天似得,其實一點也不美,用被單裹住的自己,但是又真的很美很美,再也沒有那樣明亮而溫柔的月色。
驛館門前還是那麼的燈火通明,正當門口的地方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有四個小菜,一個藍衫男子正大口的喝着烈酒,但是卻一點也不顯得粗俗。
大概這種人才能代表真正的江湖兒女的氣概把,但是他卻不是無牽無掛的,他的眼神裡透露出淺淺的留戀來,彷彿在等着什麼人。
但是那留戀只有很少很少的一層,畢竟無論對於江湖人來說,分別實在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很快,車窗外的馬蹄聲,還有馬車咕嚕咕嚕的聲音傳來,他眼睛裡的一點點留戀也很快消失不見了,馬車裡,一個絕色女子踏着月光而來。
宴席已經散了很久了,但是陽雪的身上還是帶着很重的酒氣,她心裡本來還是純然的歡喜,但是一見到正在等着她的林景懷,心裡就一點歡喜的情緒都沒有了。
不是你的,怎麼挽留怎麼強求也終歸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的,陽雪就像一個偶爾撿到了天降之物的小孩子,但是世間萬物,都是宿命,強求不得。
陽雪笑瑩瑩的走上前去,對林景懷一派自然的說道:“怎麼,剛剛吃上飯?”
林景懷點了點頭,回道:“公主如果不介意的話,坐下來陪我一起喝一杯。”
兩人已經一起到了京城,自然是公主的事情就瞞不住了,陽雪同林景懷當初協定的時候就說,希望她能護送自己到這裡,到現在,林景懷的義務已經進到了,但是她還沒有將答應給他的銀子給他。
陽雪看到遞到她面前的酒杯,心道,這就是最後的結局了是麼?
但是她還是不想承認,哪怕在留一天呢,明天,明天她就送他走,於是言笑晏晏的道:“今日真是累的緊了,一點喝酒的心情都沒有,不如明天吧,明天中午我請林公子好好吃一頓,就當,,就當踐行了。”
說着,就要走到二樓去。
林景懷將酒杯放在桌子上,並不看走向一邊的陽雪,只是說到:“公主這一杯不喝,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喝了。”
陽雪向前的腳步一頓,猛的回頭到:“什麼意思?你現在就要走?”
林景懷這才轉過身來,回道:“實在不是我一定要走,而是家裡來了信,有要緊的事情要回去處理一下,家母有命。不得不回啊。”
陽雪的眼睫顫動了一下,幾步走回來,坐在林景懷身邊道:“原是如此呢?看來連老天也不願意讓你多留在我身邊一秒鐘。”
林景懷實在不願意這個小女孩就這麼頹唐下去,畢竟這幾天的相處雖說時間不長,但是兩人
實在合的來,關係已經比的上那些認識好多年但是聯繫很少的人了。
陽雪收斂了眼中的溼意,心裡也實在難捱把緊,但是還是強硬的掛起一抹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向來聽聞,江湖人常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那麼我也不強留你,只是很可惜不能和你好好吃一頓飯了,一直想請,卻沒想到現在連機會都沒了。”
林景懷心裡也有些酸楚,但是還是爽朗的笑着,:“公主這話說的可是不對,我這個人素來不相信什麼緣分的,但是今日既然同公主相遇,就是同公主的緣分,不說年年相見把,但是我總會找到機會來探望公主的,請公主放心,這一頓飯我是一定不會忘記的。”
陽雪抿了珉嘴,回道:“但願如此。”
然後一口飲進杯中酒,就站起來回到房中去了。
林景懷將酒杯放在桌子上,苦澀的想到:“這可真是,哪裡能想到自己還會因爲分別有這麼難捱的時候呢。”
看着一桌子的菜也沒了胃口,剛想站起來走,就看到茉藍拿着一個包裹走了過來。
茉藍走到近前,怯怯地說:“公子,這是我們公主爲您準備的行禮,您,您真的要走了麼?”
林景懷接過包裹,摸了摸茉藍的頭,最終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像他來時那樣,一把劍,一身藍衫。
不過那時是灼灼白日,現在是深深黑夜了。
終究還是有什麼不同。
夜色再怎麼溫柔,皇宮裡也不可能安安穩穩,每個身處於其中的人,都有自己最深的秘密,百日記說不出口的秘密,自然要放在黑夜裡。
未央坐在梳妝檯前,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如意正在給她按摩頭部,最近未央的頭痛越來越厲害了,只有用一種下面進上來的香才能稍微緩和一點。
但還是夜夜難以入眠,導致未央的臉色實在是差的緊。
如意心裡忐忑,問道:“公主,依奴婢看,還是叫太醫過來看看吧,這麼一直疼下去也不是法子。”
未央搖了搖頭,道:“不用,太醫過來也拿不出什麼具體法子,不過是老生常談罷了,最多也就來一副安神的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吃多了有癮的。”
如意嘆了口氣道:“那也不能就這樣硬熬着啊,那奴婢去拿香把,用那種香彷彿還好一些,而且香又不會上癮。”
未央猛的一愣,道:“等等,你怎麼就知道香不會上癮?”
如意回過頭來,心裡隱隱的驚訝,:“公主的意思是?”
未央臉上一派凝重的神色,對如意道“你不覺得太奇怪了麼?爲什麼我的頭痛好了這麼多年,這幾日卻突然復發了呢?你覺得,會不會是這種思維把咱們禁錮住了呢?說不定,現在的頭痛跟十年前的往事沒有半點關係,而是因爲一些小人的詭計呢?”
如意心裡一驚,道:“這怎麼可能,公主的意思是中毒了麼?但是公主所有吃的用的都是我
一樣一樣過了手的,絕對沒有半點問題。”
未央搖了搖頭,站起來,走到如意麪前道:“不你想,我的宮裡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如意皺了皺眉,仔細想了一想,突然,如意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她跟在未央身邊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但是如今實在是害怕的緊了,連自己的反應都控制不住。
如意猛的抻住自己的手,喃喃的道:“這怎麼可能。”
未央兩三步走到牀邊,牀頭櫃上,一顆瑩瑩的天然玉珊瑚放在那裡,是皇帝送給未央的十六歲生辰禮物。
本來不該就這麼打發了她的,但是因爲當時未央惹得皇帝不高興了,所以禮物也降了一個檔次。
但是未央卻着實喜歡的緊,所以一直襬在自己的牀頭櫃上。
未央仔細的看了看這個珊瑚,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然後就遞給瞭如意。
如意也看了看,看不出什麼機關來,不解的的道:“公主怎麼知道問題出在這上面呢,而且時間也對不上啊,公主頭痛開始的時候這個玉珊瑚已經放在那有一段時間了。”
未央看着那個玉珊瑚,道:“因爲藥並不是父皇給我下的,而是咱們宮裡的人下的,旁的東西你每天都會檢查,更換,唯獨這一個不會,確實是個下藥的好東西。”
如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公主說的不錯,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是,奴婢怎麼看也看不出什麼門道來。”
說着就將整個玉珊瑚翻來覆去的看,突然,咯搭一聲,是機關開啓的聲音。
未央眉頭一皺,道:“快,放到桌子上去不要拿着他。”
如意匆忙的將珊瑚放上去,然後回到牀邊,兩人等了半天也沒有什麼動靜,彷彿還是方纔那個玉珊瑚,一點動靜都沒有似得。
如意準備上前去看看,卻被未央一把拉住,“別過去,你怎麼知道那裡面是什麼藥,直接碰觸有沒有毒?”
如意心裡也有些後怕,但還是說道:“那怎麼辦呢?總不能就放在那裡不管把。”
未央用手捏了捏牀邊的帳子,咬了咬下脣道:“那我們一起過去。”
說着,就像桌子走了過去。如意自然亦步亦趨的跟着。
兩人走到近前,很快就發現有一支珊瑚礁歪了,裡面隱隱的漏出一些白色的粉末,看來兩人確實沒有找錯東西。
未央和如意對視了一眼,如意轉身將櫃子裡的手帕拿了出來,淋上些水遞給未央,然後未央躲在如意身後,用帕子捂住如意的口鼻。
如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個玉珊瑚拿了起來,將其中的白色粉末取出來了一部分,然後趕緊將帕子合上。
兩人後退了幾步,才放鬆了全身的戒備。
如意看着手裡的帕子,心裡也有些懵,沒想到真的是有人要害未央,幸好未央機警,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感到後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