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一
冷凝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全身冰冷，如同失去了知覺一般。他使勁地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厚重得像塗了一層厚厚的膠水，怎麼也撐不開。他想擡起自己的手，去揉揉眼睛，可一動，可手指卻如同重如千斤，根本無力擡起。這是怎麼了？他略一動腦，腦子便如千萬支針扎着一般，刺痛難忍。他忍不住**了一聲。
“醒了？”他聽到有人在旁邊低聲驚呼着。這是在哪？他依稀記起來，在訓練館裡，他抱着沐先生帶來的６４號，一同從高高的鐵鏈子上墜落下來，重重摔在地上，全身骨頭俱斷，五臟六腑俱碎。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堂？
“老師，他剛纔動了一下。”他又聽到一個女孩子止不住喜悅的聲音。他使出全身的力氣，再次努力撐開眼皮。
濃密的眼睫毛不停地抖動着，被眼皮完全包裹着眼珠子微微顫動着。
這是在哪裡？一條慘白的光線，從撐開的一條眼縫中掙扎着透了進來。冷凝感覺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依稀可見有幾個人影站在他的跟前。他眨巴着眼睛，想看得更加清楚。可是，他忽地感覺眼睛如同一根根刺扎進眼球一般，刺痛無比。他趕緊閉上眼。
“光盲症。快，把光線調暗一些。”一個男聲慌亂地喊道。
他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慢慢地睜開眼睛，不要急。”他聽到那個女孩溫柔地說道。
他順從地慢慢地睜開眼睛。這次光線暗了一些。雖然還是感覺眼睛不太舒服，但勉強能看到了。
他的眼前，模模糊糊出現了三四個人的身影。他們都身穿着白色的大褂，神情緊張地盯着他。
“你們是誰？”冷凝疑惑地問道。可是從他喉嚨裡發出的，只有幾聲連他自己都聽不清的嘶啞音符。
“不用怕，不用怕，我們是科學家。”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湊到冷凝跟前，和藹地說道：“是我們救了你的性命，你不用怕。”
“科學家？我怎麼到了這裡？”冷凝又驚又疑，全然不顧自己現在嗓音不全，接連問了幾個問題。他四處張望着，想弄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我不是已經死了嗎？這又是哪裡？”
這是一個全部被密封的房間，三面是牆，剩下一面則豎立一塊巨大的透明玻璃。密密麻麻、紅紅綠綠、各種各樣的儀器擺得到處都是。
“這是哪裡……”冷凝欲擡起手，忽地發現自己的手竟然變成了亮晶晶的機械手。“啊”地一聲驚叫起來，他仔細審視着身體，發現自己從上到下，全都變成了亮晶晶的金屬。他再次慌亂起來，“啊？怎麼會這樣？我怎麼會變成這樣？”他舉着機械手，痛苦地抓住自己的頭，不敢正視自己的現狀。
觸手之處，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上，似乎也插着許許多多的管子。“這不是我，這不是我，我已經死了……”冷凝痛苦地大喊大叫起來，從一個人類，變成這樣一個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怪物，還不如讓他直接死了算了。他又慌又懼，又驚又怒，憤怒地從牀上坐了起來，將頭上的管子使命地拔掉。
“哎，別，別激動……”眼鏡男慌亂地喊道，“冷凝，你是冷凝嗎？”
冷凝一聽，下意識地停了下來，低聲答道：“我是冷凝，我是……”但他一眼瞥見自己亮晶晶、冷冰冰的身體，忽覺得萬事俱哀，痛苦萬分。“可是冷凝已死，這個怪物不是冷凝。”他再次用力地拔着插在腦袋上的管子，用機械手擰着自己的腦袋。四周的儀器上，紅光藍光綠光亂閃一團，與冷凝金屬身體連接着的線頭“劈哩啪啦”地冒着火花。
“哎，哎，依夢，趕緊關掉他的神經……”眼鏡男大聲喊叫着。
“滋、滋”幾聲響。冷凝忽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整個世界又不復存在。
二
“怎麼會出現這種問題呢？”眼鏡男走到一臺虛擬電腦面前，雙手不停地在虛化的電腦屏幕上划着，查找問題所在。
一副瓜子臉、妝容精緻、盤着發的年青女子依夢，手裡拿着一個從冷凝身上拔下來的如同硬盤大小的透明的記憶卡，遞給眼鏡男，問道：“老師，會不會神經元系統不匹配？”
眼鏡男停下雙手，接過記憶卡，若有所思了一會，說道：“有這個可能。我再重新檢查一遍匹配公式。”他邊說邊將記憶卡插在電腦上。眨眼間，一串串數字在電腦屏幕上飛舞着。他揮舞着雙手，不停地屏幕上劃了起來。巨大的屏幕上，緊緊繞着他身體，一條條數字化的公式，在他手底下如同一條條活靈活現的魚兒，不停地遊動着。
依夢和其它倆個年青人認真地看着眼鏡男演算着公式，不敢打擾。
演算了一會，眼鏡男停了下來，出神地盯着屏幕，喃喃說道：“這公式全部是對的呀，那他怎麼會出現如此大的反應呢？”
巨大的玻璃外邊，一個身穿着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刷了眼角膜的門禁卡，走了進來。
“老師，沐先生來了。”依夢一眼瞥見，忙提醒着眼鏡男。
眼鏡男似乎沒聽到她的提醒，兀自沉浸在思索當中。
“怎麼樣了？我敬愛的方博士。”沐先生站在眼鏡男身邊，臉帶微笑，問道。
眼鏡男，也就是方博士，一聽是沐先生的聲音，回過神來，忙彎了彎腰答道：“沐先生，離成功還差那麼一點點了，快了快了。”
沐先生呵呵一笑，說道：“方博士，上次你研發的新型戰士，只是強化了身體肌肉的能力，但智力可不太行，讓我在李中校面前出了大丑。這次我費盡心思，給你帶來這麼好的一個腦神經，你可千萬別給我弄砸了。”
方博士畢恭畢敬地說道：“沐先生，承蒙您的關愛。腦神經接續實驗，我們已經成功過幾次。只不過，手頭上這個腦神經，似乎特別在意感官，所以可能還要再花一點點時間。如果能接續成功，那麼，他的大腦，匹配我們完美塑造的身體機能，一定能造出天下無敵的戰士出來。”
沐先生似乎對方博士的進展不是太滿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如果還造不出來，那我只能拿你的腦袋做試驗了。”
方博士臉色一變，額頭汗水細細泌出，忙說道：“請沐先生放心，在一個月內，我定將完美的超級戰士，呈現在你的面前。”
“那我就等你好消息啦。”沐先生微笑着，轉了身，走出實驗室。
依夢見沐先生離開，不敢置信地問方博士道：“老師，一個月造出來？你現在連問題癥結還沒找出來，怎麼可能成功呢？”
方博士哭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我也知道不太可能。但我們已經上了賊船，再想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怪只怪當初，爲了能獲得他資金的支持，而自己一心想着學術上的成功，鬼迷心竅，跟他一起合作。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做下去了。”方博士頓了頓，說道：“依夢，是老師害了你，讓你跟着老師一起跳進了火坑。”
依夢一聽，動情地說道：“老師，你可千萬別這樣說。你教會我許多知識和技能，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你呢？”
方博士小心地看了一眼實驗室的大玻璃牆，拉過依夢，避開裝在實驗室頂部的攝像頭，小聲地說道：“依夢，不管這個實驗能不能成功，你得想盡辦法，千萬不能把實驗數據給沐先生。”
“那我們何不現在就中止實驗？”
“不行，現在中止實驗，連你恐怕也出不去了。只有將實驗做成功，你纔能有機會逃出去。”
“老師，那你呢？”依夢動容地說道。
方博士扶了扶鼻頭上那一副已老得掉牙的眼鏡，喟然嘆了一聲，悲慼地說道：“你不用管我，我自有辦法。”
“老師……”
三
冷凝夢見自己身處冰冷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窟之中，又驚又慌，但他不敢大聲喊叫，生怕從黑暗當中跳出怪獸，當場將他吞噬。他想到處走動一番，探探這黑窟的情況，可是雙腳卻如同身陷在淤泥當中，想動卻動不了。這是在哪裡？我在什麼地方？冷凝不停地喊着，叫着。
正當此時，他忽覺得手上傳來一股溫暖的力量，不停地注入到身體之中。他鼻中聞到一股清香的少女體香，他聞之一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塊破敗不堪的掛着些許蜘蛛網的天花板，一盞昏暗的燈，散發無精打采的光線。四周牆壁因爲潮溼而顯得黴跡斑斑，就像老年人臉上的一塊塊老年斑一樣，顯出房間的體弱多病、年入膏肓。
他看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欣喜凝望着自己。一個女孩子的面容，憔悴不堪，臉上污跡般般，唯獨那一雙似乎鑲嵌在臉上的眼睛，閃閃發光。
“這是在哪？我怎麼會到了這裡？這是在哪個訓練基地？我怎麼完全不熟悉？”冷凝驚疑萬分，問道。他依稀想起來，自己剛訓練完，大汗淋漓地躺在牀上，閉着眼睛休息，怎麼一睜開眼睛，就像突然轉換了個空間，出現在這樣破敗不堪的房間裡？
女孩見冷凝情緒穩定下來，亮閃閃的眼睛當中似乎起了一層霧氣，喃喃說道：“老師，我們的實驗終於成功了，成功了。”她緊緊握着冷凝的手，禁不住哽咽起來。
“你是誰？拉着我的手哭什麼？”冷凝不顧女孩的哭聲，兀自將手抽了回去。他一動，一下感覺渾身痠痛。不應該的呀，剛纔自己也就是跟平常一樣的訓練量，怎麼可能會全身痠痛？他雙手撐在牀上，欲從牀上坐起來。可是自己的身體感覺就像是棉花糖捏起來似的，軟塌塌的，根本坐不起來。
他忽地發現自己全身上下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幾臺巨大的白色的儀器閃着忽紅忽綠的燈光，發着滴滴答答的聲音。這是怎麼了？難道是自己在訓練在受傷？被送到這裡來治療了嗎？可是自己在訓練當中，並沒有受傷啊？
他努力回憶着訓練前的一切，在腦海中搜尋着和眼前的破房子、女孩子有關的一切記憶。可是任憑他怎麼努力，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過度的回憶，使得他的腦子如同針扎一般地刺痛起來，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頭髮，忍不住發出**聲。
“你別再想了。我叫依夢，是一名醫生，是我救了你的命。”依夢見冷凝痛苦異常，趕緊扶着他，拿了一個枕頭，墊在他的牀靠背上。
“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我的戰友們呢？”冷凝見她滿臉善意，接受了她的幫助，舒服地倚靠在牀上，問道。
“這事，我呆會再跟你說。”依夢說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好，就是感覺渾身痠痛，沒什麼力氣。”
“頭痛不痛？”
“還好，只是偶爾會有一些刺痛？”
“嗯，沒關係，這是重傷後體質虛弱的關係，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依夢一邊將冷凝身上的管子一根一根地拔去，只留下最後一根輸送營養液的管子。
“醫生，我這是得了什麼病？我以前怎麼從來沒有得過這種病？”冷凝看着依夢忙前忙後，又忍不住問道。他在帝國最精銳的軍團中服役，身強力壯，除了在戰爭中受傷，根本沒生過什麼病。
“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你是在訓練中受了重傷，是我救了你的命。”
“可是我……”還沒等冷凝說完，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依夢聞聲，臉色大變，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再說話。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將房間裡的燈光熄滅。
除了幾盞忽明忽暗的來不及關停的儀器的指示燈在閃爍着，房間裡一下陷入黑暗之中。
冷凝的眼睛一下子適應了黑暗。在微弱的光線之下，他幾乎可以看清房間裡的一切，幾乎可以看到依夢趴在房門的邊上，側耳傾聽着門外的動靜。咦，我的眼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呀，居然可以在黑暗當中清晰地看到物體？冷凝暗自奇怪，本想開口詢問依夢。但一見到依夢小心翼翼的樣子，只得按捺下心裡的疑惑。
嘈雜的腳步聲似乎漸漸遠去。
依夢站直了身體，輕撫着自己的胸口，長吁了一口氣，伸出手正準備按亮牆上的開關。
“答答……”冷凝忽地聽到一聲細微的輕響。他臉色大變，這種聲音他再熟悉不過。這是激光槍打開保險的聲音。他向在門口的依夢低呼道：“小心！”話還沒說完，他猛地朝着門口的依夢撲去。
依夢彷彿沒意識到門外的危險，剛想開口喝斥冷凝神經過敏，就在她被冷凝撲倒在地的一瞬間，木質的房門突地“嗤、嗤”地，被激光槍打穿了十幾個洞。被打爛的被子掀起的羽毛充斥着整個房間，如同下雪一般。
依夢何時見過這樣的場面，嚇得將整個頭埋在冷凝懷中。冷凝抱着她，雙腳用力一蹬，滑到一臺儀器的後面，躲避着槍林彈雨。
“這是什麼人？”冷凝驚疑地問道。這羣人素未謀面就猛烈開火，顯是要將置自己和依夢於死地。
“我怎麼知道他們是誰？”依夢在冷凝懷中簌簌發抖，驚恐地說道。
冷凝見情勢危急，沒再深問下去。他環顧四周，房間裡除了一張牀、一張沙發，還有幾臺儀器之外，似乎沒有可以利用當作反擊的武器。
“這是什麼鬼地方？怎麼連窗戶都沒有？”冷凝嘟喃着，門口火力太猛，他想找個窗戶跳出去。
“這是在地下室，哪裡來的窗戶？”
“地下室？”冷凝哭笑不得。那就意味着，他們如果想要出去，木門口是唯一的途徑。如果身體完全恢復，自己倒是可以放手一搏，說不定可以衝出去。可現在，重傷還未痊癒，身邊再加上一個弱不禁風的依夢，這勝算恐怕一丁點也不剩了。
“啪”一下，原來就被激光槍打得稀爛的木門被一腳踹開。冷凝探出頭去，見到幾雙穿着亮晶晶皮鞋的腳悄悄地移動着，房間裡幾條綠色的瞄準光線不停地晃動着。
冷凝一看來敵的動作、裝備，就知道他們絕非一般的殺手。
赤手空拳，怎麼對付這麼多人？冷凝緊皺眉頭，思索着脫身辦法。
被動讓他們發現，還不如主動出擊，先幹了他們再說。冷凝打定主意，便讓依夢暫時先躲在角落中，自己弓着身體，悄悄接近着第一個走近房間的人。
在黑暗中，他的夜視能力似乎越來越強，比剛纔又精進了一步，幾乎能看清來襲之人臉上的幾顆紅紅的青春痘。走在最前面的人小心翼翼地移動着，端着槍，不停地搜尋着。冷凝趁着他轉頭的間隙，冷不丁地撲上去，一手抓住激光槍，一手以掌作刀，直接切向那人的脖子。那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冷凝一掌切中，脖子瞬間凹陷下去，整個身體軟軟地蹋了下來。
緊隨其後的人見同伴在電光火石就被冷凝殺死，瞪着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冷凝將剛死之人的身體擋在自己的身前，準備接受他們的激光槍的射擊。可是他等了半天，感覺他們的反應動作幾乎拍慢動作的電影一般，慢了不止幾拍。見時機不可失，他又上前一步，欺身近至第二人，一拳打在第二人的臉上。第二人還沒慘叫出來，整個人如同風箏一般高高飛起。
力量怎麼這麼大？連他自己都想像不到，他的一拳，可以直接打飛一個人。而且自己還清晰地可以看到那人在半空中張着嘴巴、驚恐萬分的樣子。
“開火！”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一瞬間，激光槍聲大作。
本來快速無比的藍紫色的激光束，在他面前竟然變得奇慢無比。他左閃右躲，前移後挪，竟然完全可以閃避激光槍發出的激光束。冷凝驚訝於自己超常的能力的同時，對來犯之敵卻是一點也不手慢。他避過激光束，在來敵目瞪口呆之中，接邊幾拳，擊向幾乎愣在原地、如同木頭人一般的他們。眨眼之間，來敵已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不停地**着。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他捏起拳頭，不禁傻乎乎地楞着，簡直不敢相信這麼神勇如天助、如超人一般的人，就是冷凝，就是自己。
一個躺在地上的人，摸索着地上的激光槍，趁着他發呆的時候，將槍口對準他，突然之間，扳動了激光槍的扳機。
“啾”一聲，一束藍紫色的激光束穿過了他肩胛骨。他的身體猛地一震，感覺一陣劇痛，眼前一黑，身體不由自主，軟軟地倒了下來。
那個躺在地上偷襲冷凝的人，正想接着開第二槍，卻沒防備在角落的依夢舉着一把從地上撿起的激光槍已然對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