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知已不知人
何超羣點了點頭,凌厲的眼神卻還是停留在冷凝身上。
冷凝見他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沒生什麼好感,不想理他。
老張頭見狀,忍不住大聲喝斥道:“見了我們寨主,居然也不下跪?”
“下跪?”冷凝一聽就懵了,這是什麼禮節?
跪在一邊的胡東來扯了扯他的褲腿,示意跟他一樣。
冷凝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但下跪叩首的禮節是幾百年前,甚至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代人們參拜尊敬的上級或者長輩所用。而且就算他知道這種禮節,憑着他的性格脾氣,對跟前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寨主,他也絕不可能下跪。
“他就是你們寨主何超羣?”冷凝根本不理老張頭,轉頭問跪伏在雪地當中的胡東來。
胡東來不敢擡頭,眼見冷凝對何超羣直呼其名,早已嚇得面色全無,伏在地上,連連叩首,乞求道:“寨主,寨主,小的不是,小的該打,將您的大名告訴了他,我願接受處罰。”
“處罰?他爲什麼要處罰你?難道就因爲你告訴我他的名字?”冷凝大惑不解。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這樣的組織,竟然還不能讓別人告訴自己的名字?
胡東來彷彿沒有聽見冷凝的話,依舊趴在地上。
“嗯,知道錯了,那就從輕處罰吧。”不男不女的何超羣開口了,他的聲音如同公鴨嗓子一般,像極了古時被閹的太監,“自己掌嘴二十。”
胡東來如得大赦一般,擡起手掌,就往自己的臉呼。
“慢着。”冷凝一步橫在胡東來面前,冷冷地說道:“還真以爲你是誰了。”他眼見胡東來受罰是因自己而起,再加上他最痛恨的就是利用手中職權欺壓下屬。在他的觀念當中,人人生而平等,身份雖然有高有低,級別雖然有上有下,上級雖然可以對下級發號施令,但也應該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之上,不能以大欺小,以強欺弱。
可胡東來卻不敢這樣想。他長年生活中雪人寨之中,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環境,在他眼中,何超羣就是天,就是神,哪會去違揹他的意思?他見冷凝攔住了自己,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大聲哀求着:“哥呀,你就放過我吧,我還得活下去呢。”他在冷凝身後,一個巴掌一個巴掌打得是脆響。
冷凝憤憤不平,卻也無可奈何。如今的他失去了雙手,根本就無能爲力,只能怒目相視,表達自己的不滿。
“膽敢無禮!”老張頭暴喝一聲,抽出他後背的那把九齒銅環刀,一刀就砍了過來。
“哼。”冷凝眼見老張頭來勢洶洶,不爲所懼,不躲也不閃,直直地站着,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就在銅環刀快砍中冷凝脖子之時,忽聽胡東來的爺爺胡春風大喝一聲,“手下留情!”
“叮噹叮噹”,沉重的銅環刀上銅鈴響動不已,就在離冷凝脖子一釐米的地方停住了。
胡春風捻着花白的鬍子,走上前,將老張頭的銅環刀擋開,笑道:“英雄好氣魄,好定力。”
冷凝冷笑不語。
“別攔我,膽敢對寨主無禮,我要將他碎屍萬段。”
“退下。”何超羣冷冷地說道。
老張頭雖然怒容滿面,但一聽何超羣發話,也只得作罷。他惡狠狠地瞪了冷凝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九齒銅環刀,退到何超羣身後。
胡春風嘿嘿一笑,倒不介意冷凝輕視的態度,向身後的何超羣躬身鞠了一禮,畢恭畢敬地說道:“寨主,外頭冷,我們還是到屋裡說話吧。”
何超羣不動聲色,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還趴在地上、臉腫成胖子一樣的胡東來,沉聲說道:“你也起來吧。”他一說完,便徑直走向木屋,不再理會其它人。
幾人前後魚貫進到小木屋。
冷凝猶豫了一下,不想跟隨何超羣等人進去。
胡春風老謀深算,早就留了一手。他怕冷凝不肯進去,故意站在他的身邊,扶着他,微笑着說道:“英雄,我扶你進去。”不由分說,架着冷凝就往裡面走。
胡東來機靈,最後一個走進,將木門關上,又拿出一個熱水壺,將剛纔盛進的雪水倒進去,放在壁爐裡燒開。
房門一關上,木屋裡溫度馬上就升高起來,暖烘烘的,令人倍感舒適。
木屋狹小,簡陋,又沒有什麼傢俱,五個人一入內,有些侷促,氣氛也有些尷尬。
胡東來又伺候着何超羣將白色的貂皮大衣脫了,引他坐在牀上。
何超羣看了一眼冷凝剛纔躺過的牀——這是木屋裡唯一可以坐的地方,略微皺了一下眉頭,緩緩走到壁爐前面,一屁股坐了下來。
老張頭一驚,呼道:“別,寨主,地上涼。”
何超羣卻沒有理他,對其它人說道:“你們都一起坐吧。”
衆人一見,感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站着,他們居高臨下,與寨主說話,顯然不合禮節。坐着,他們與寨主平起平坐,亦是不合規矩。
“寨主讓坐,我們還是都坐下吧。”胡春風腦子轉得快,知道大家都這樣站着,還不如坐下爲好。
老張頭無奈,又向寨主鞠了一躬,說道:“失禮了。”便在何超羣左邊坐下。
胡春風在何超羣右邊坐下,對冷凝說道:“英雄,你在這裡坐下。”
冷凝重傷未愈,剛纔站了一會,感覺有些胸悶氣喘,傷口處也隱隱作痛,也不理會胡春風,自己找了一個靠牆的位置,也坐了下來。
胡春風尷尬地笑了笑,看向何超羣。
何超羣臉上依然是毫無表情,默默地看着冷凝。
何超羣不說話,衆人都不知他什麼意思,都不敢先開口。
木屋裡,除了胡東來來來回回走動的腳步聲,熱水注入水杯的“咚咚”聲,寒風呼嘯的“呼呼”聲,再也沒有其它聲音,顯得氣氛更加沉重僵硬。
冷凝眼睛雖然沒有看向何超羣,但從剛纔他們舉止行爲,說話語氣可以看得出,雪人寨絕非簡單之地。他們上下級分明、禮節迂腐古怪,根本不像是帝國中人。
只不過帝國早已進入超科技超文明時代,他們又是怎麼在帝國的眼皮底下生存下來?又是如何將這套繁文縟節延續下來?難道雪人寨真的是靠念力迷惑別人的心智,以達到保護自己、保護家園的目的?
正當冷凝胡思亂想之際,胡春風開口說話了,“英雄,還沒請教你的大名。”
“哼。”冷凝冷哼一聲,沒有搭理。
胡春風看了一眼何超羣,見他沒有制止,便繼續說道:“英雄,你的命是在下救的,如果連名字都不告訴的話,是不是有些失禮?”
“謝謝。”冷凝朝胡春風略微點了點頭,表示謝意。雪人寨這般人行爲舉止實在是太古怪了,他不敢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他們。雖然邊上的胡東來知道自己名字,但他料想胡東來不會主動說出來,特別是眼前這種情勢之下更是如此。
胡春風盯着冷凝,本還等着冷凝說出名字,卻沒想到冷凝說完謝謝以後,竟然別轉過臉,不再說話,他尷尬不已,笑道:“英雄,難道你是鼠蛇之輩,竟然連自己的名號也不肯相告?”
老張頭見狀,大怒,滿臉的鬍子倒豎,厲聲喝道:“無名之輩,一刀砍死算了,省得我們擔心泄露行蹤。”
“你們的救命之恩,我自會相報。如果你們擔心我泄露你們的蹤跡,也隨時可以將人命拿去。”冷凝冷笑了一聲,說道。他揣測着眼前的這幾人,如果真想要他的命,也絕不會這麼晚還跑來找他。
“你……”老張頭被激得怒火沖天,一骨碌站起來,就要衝向冷凝。
“坐下。”何超羣終於開口說話了,“我知道你是誰。”他的聲音一樣難聽,但內容卻讓冷凝心神一凜。
“我是誰?”冷凝脫口而出,但他馬上就後悔了,說這話還不如不說。
老張頭、胡春風吃了一驚,呆呆地望着何超羣,彷彿他們不知道他會突然單刀直入。
“你姓冷,名就一個‘凝’字,是不是?”何超羣不理會衆人驚訝的目光,繼續說道。
冷凝大吃一驚。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難道將自己的底細摸清了?他將信將疑。
“你來自文昌閣。”
冷凝冷汗冒了出來。果然,他將自己的底細全都摸清了,可自己對他,除了名字,卻是什麼也不知道。
坐在一邊的老張頭和胡春風比冷凝更加吃驚,齊聲喊道:“冷凝?文昌閣?戰神冷凝?”
何超羣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兩道眼神如同利箭一般,射向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