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冰面堅固,王佑一拳連着一拳轟出,哪怕自己的手已經鮮血淋漓依舊面不改色。
他並不是感覺不到疼痛,但是和張素素對自己的期待與依賴相比,這區區疼痛又算得了什麼?是以他一拳跟着一拳毫不退縮,饒是張素素見他手上流血大聲尖叫也未能讓王佑停止自己的動作。
終於,隨着王佑一聲怒喝,冰面被打出了面盆大小的窟窿。王佑用手捧起窟窿中的水,仔細查看,轉頭朝着張素素笑起來:“這水質很好,可以直接喝!我裝點,你先喝兩口。”
他拿起水囊,正要從冰窟窿裡裝水,張素素忽然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來,抓住他的手。王佑不解其意,手掬着水凝視着張素素。
張素素冰冷的小手托起王佑的大手掌,水色的雙眸透出靈慧,輕輕低下頭飲水,纖長又濃密的睫毛如蒲扇一般,輕掃在王佑的拇指上。
王佑雙手熾熱的溫度使冰冷的水逐漸升溫,張素素輕薄如翼的嘴脣微微觸碰到寬厚有繭的掌心。
王佑整個人好像被施了巫術一樣,完全沒辦法動彈,眼睜睜看着張素素拉着他的手,從他的手中喝水。那柔軟的脣,輕輕觸及掌心的感覺,簡直像是一支長長的孔雀尾羽,在他心頭撓動,讓他渾身躁動不安,似乎有一頭野獸,想要從心底的某個角落衝出來,咆哮嘶吼一般。
等到張素素把水喝得差不多了,她擡起頭,朝着王佑一笑:“你說得沒錯,這水真的很好,很甜,可以直接喝。”
“呃……”王佑張口結舌,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他有種衝動,想要讓剛纔的感覺,再來一次,不,一次怎麼夠,要更多次……或許,讓剛纔的那一刻,變成永恆?
他被自己這想法給嚇了一跳,自己這是在想什麼?現在環境危險,兩個人在雪地,求生纔是第一位的!他趕忙甩了甩手,把血漬和水漬甩在湖邊的雪上,又要去用水囊裝水,卻被張素素拉住了:
“別亂來,你的手得先包紮一下。”
“沒關係,這點小傷早就習慣了。”王佑想要甩手,哪知道張素素拉的緊,他不好用力。實際上,王佑現在有種遠離張素素的衝動,他覺得自己有些失控,這樣不好,不是十八年來的他……
張素素卻難得露出了生氣的表情,語氣也嚴肅了些:“別走,這件事聽我的。”說着就從懷中掏出櫻紅色的手帕,一板一眼的告訴王佑:“我小時候就聽父親說過,很多士兵因爲傷口不及時包紮,結果變成殘廢甚至喪命。更何況這是冰天雪地之中,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說到此處,張素素手下的動作變得格外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弄疼了他。不經意間的觸碰讓張素素的臉頰泛起紅暈。
可就是張素素這個紅紅的臉蛋,卻讓王佑難得一次安靜下來。他似乎忘記了傷口的疼痛,伸出右手任憑她擺弄。手中疼痛的感覺似乎少了點,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暖流。
王佑不知道,此刻他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揚起了笑意。
王佑儘量不去看自己手上的手帕。他朝着周圍看了一圈,道:“這裡的地形複雜,我也一時找不到路。等到入夜,我們露宿在郊外就是找死。必須趁着天黑前這段時間,趕緊搭建一個安全的居處,才能度過夜晚的寒冷。”
“不能在這湖邊.”王佑指着右手邊不遠的小山坡:“去那,那裡應該安全。”
張素素雖然表現的很鎮定,但是語氣中還是透露出些許的不確定:“這冰天雪地的,那山坡上風很大吧,要如何搭建一個安全之處啊?”
“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我們每年冬天訓練的時候,都會專門培訓如何搭建雪屋。”王佑自信滿滿的拍了拍胸脯。
“雪屋?”張素素眼中露出一絲閃光,好像對這樣的建築格外的感興趣。“那雪屋要怎麼搭建啊?咱們兩個人,人手夠嗎?有趁手的工具了嗎?”她就像個找到有趣玩具的好奇寶寶,朝王佑問個不停。
王佑抽出身後的長劍,在雪地上畫了一張平面圖。邊畫還邊爲張素素講解:“首先我們先要選擇一處開闊的平地。這裡就很不錯。”他指了指面前的空地,接着說道。“我先挖個坑,然後取雪,切割成雪磚,再向上搭建,逐圈縮小,裡面堆砌高出地面的雪牀,最後就變成一個可抗風、禦寒的雪屋了。裡面還能生火呢!可以吃到熱食。”
張素素一邊聽,一邊透露出仰慕的眼神。自己也是武家之女,可是王佑所說的這些同樣一無所知。跟他在一起不管遇到什麼,自己都不用擔心。不像……她不敢再想下去,也不願再想下去。此時此刻,沒有這個人存在,或許對所有人都好。把後半句話嚥了回去,因爲她此刻想起了自己身邊,那個毫無自主能力、凡事都要麻煩別人的太子。
王佑邁開大步來到那小山坡上,用步點和長劍當尺,測量着地形,估算需要採集多少雪磚。
張素素的情緒莫名低落下來。她看着王佑忙活,發了會兒呆,裹緊貂鼠大衣後,默不作聲地朝樹林裡走去。“你去哪裡啊?”不明緣由的王佑對着張素素遠去的背影問道。卻沒能等到張素素的回答,她甚至連頭都沒有轉過來一下。
王佑站在原地,有些心不在焉地用烈陽劍在地上畫着線條,那是他待會兒要動工的藍圖。沒過多一會兒,只聽簌簌聲響,張素素從樹林中走出,頭上掛着一片乾枯的樹葉,懷中抱着一大把乾柴。溜達了一圈的她,心情已經平復的差不多了,臉上重又露出笑容。
“我去給咱們找了點柴火。”張素素小手一揮,將柴火放在王佑面前,拍了拍手:“你不是說,晚上要生火的嗎?總得要柴火吧。”
王佑看了看柴火,又看了看一臉得意的張素素,也笑了起來:“行,那我現在就動手開始建造雪屋了。我先挖個坑,還有進出的口子。”他脫下礙事的長皮裘,用烈陽劍開始挖掘地面。終究是劉威揚的佩劍,劍刃鋒利無比,切割冰雪猶如刀切豆腐,倒是件好工具。
張素素捂着小嘴,帶着笑看着,心說要是被太子或者二皇子看到,王佑拿着天子御賜的烈陽劍,在這挖土,不曉得是什麼臉色?
她看了一會兒,也不閒着,走到兩匹坐騎旁邊,從食物袋裡掏出兩塊餅,捏碎了用手捧着,給馬兒餵食。兩匹馬兒在雪裡跋涉,早已累了,剛纔自己在湖邊喝了點水,現在歡快地吃着乾糧,還朝着張素素打響鼻。
王佑幹着活,將一塊塊泥土掀起來,偶爾看到這一幕,他的心情就變得很好。這就是兩個人相互扶持,一起勞作的感覺嗎?他幹得更起勁,不一會兒就挖好了地洞。
這是個大半個人身高的坑,邊上還有一條溝延伸出去,逐漸變淺。張素素喂完了手中的乾糧,好奇地走過來:“這就挖完了嗎?接下來是不是要搭雪屋了,就像堆雪人一樣?”
王佑搖頭道:“那區別還是很大的,我們要把雪先弄成有一定硬度的雪磚,不能找那些軟雪浮雪,要不然搭不起來;然後用雪磚像砌牆那樣堆起來,讓雪磚之間的雪先融化再凍結,這樣可以防風……”
他一邊說一邊勞動,很快就壘出了一堆雪磚。張素素撅着小嘴:“那不還是一樣,就是把雪堆起來嘛!”王佑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沒法開口。這麼可愛的女子,誰又忍心用言語傷害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言語上吃些虧,又算得了什麼?
張素素其實也知道自己是外行,她就是找話說而已,看王佑啞口無言了,她開心地笑起來,跳到坑邊,揮着手:“來來,我來幫你搭雪屋,你做一遍,我看一遍,就會了!”
她照着王佑示範的樣子,一板一眼地搭着雪屋,堆的有模有樣,當然這並不妨礙她時不時調皮一下,把雪磚堆出點花樣。
王佑算算自己取的雪磚應該夠了,拖着最後一批雪磚來到屋邊的時候,就被嚇了一跳,原本應該是半球形的雪屋,居然被張素素在表面上弄出了若干圖樣,至於那留下來的通風口和窗戶,更是被玩出了花,她居然用樹枝和冰錐整成了窗格,仔細一看的話好像還是什麼字樣。
——與之相對的是,雪屋的頂還空着呢!眼見山林間漸漸變得漆黑下來,王佑不由得焦急,他從留好的入口鑽進去,只見張素素站在堆好的雪牀上,正在一塊雪磚上點點畫畫。王佑有些看不懂,不禁問道:“你那是在搭雪屋嗎?”
“哎呀!”張素素似乎是太專心了,被王佑的話驚醒,嚇了一跳,腳底下頓時一滑。王佑趕緊衝過去想要接住,哪知道張素素手中抓着雪磚上的凸起,居然站住了沒倒,反而是王佑沒留神腳下,滑了一跤,直接撞到張素素身上,倆人滾做了一團。
張素素爬在王佑的身上,倆人大眼瞪小眼,不由得都笑得不行。所不同的是,王佑笑得有些尷尬,張素素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間還沒完工的雪屋,彷彿充滿了溫暖,把外面的寒風都給隔絕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