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長老院內議論不休的時候,兩墨家子弟正在門口偷窺。
兩名守門的墨者都是二十出頭的年齡,內搭黑白裡衫,外罩着棕色短甲,腰挎長劍,顯得英氣勃勃,這兩名墨者當中一個叫祝天雷,一個叫吳峰,都是墨門武者派系的,其中祝天雷正是楊烈的親傳大弟子。
看到洗星河長老頂撞自家師傅的時候,祝天雷有些按捺不住,憤憤地對吳峰說道:“你說說,這些長老們真是安逸的生活過的久了,什麼都不懂!尤其是洗長老,看在我師父尊敬他,他就肆意妄爲,竟敢當面衝撞鉅子,一點規矩都沒有!”
吳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是有所不知啊,在上一屆鉅子選拔時,洗長老和你師父呼聲不分上下,最後洗長老僅僅以一票之差落選。在你師父上位後,洗長老也是處處看他不順眼。有事沒事兩人就得吵一架,你習以爲常就好了。”
祝天雷憤憤不平:“你說,長老會又不是隻有術者長老參加,我看坐在下面的武者長老怎麼也一聲不吭的,害的師父一個人在上面下不來臺。”
吳峰嘆息說道:“其實大家心裡多多少少對燕國都有看法,只有你師父一人,一心認爲燕國會始終捍衛自己的利益,再說了……”
說到這裡,吳峰將祝天雷稍微拉遠了一點,略帶怨氣的:“燕太祖本就是墨門武者出身,咱們墨門當初不但幫着大燕建了國,自立宗門於此,還幫着他們抵禦胡族入侵,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啊。可燕國呢,現在是處處提防咱們、排擠咱們,有時候還見死不救,大家心裡都窩着火兒呢。你師父雖然也是武者出身,可他偏幫燕國,就算是武者長老,心裡也不舒服呀。”
祝天雷搖了搖頭,悻悻地回到門外。
看到院內的長老氣氛尷尬,公輸臣只好主動站出來,爲楊烈打圓場:“諸位長老,鉅子所作所爲,俱是秉持我墨門一直以來的宗旨,原也無可厚非,大家不該妄加指責。只是…”
公輸臣作爲一個調解員,疑惑地詢問楊烈:“鉅子,如果燕國和神狸部落真的有心於和平,那麼又何必需要我墨門派遣24節氣小隊,前往無定城維持秩序呢?如果要靠我們墨門武力來維持,這和平,恐怕也難以持久。所以,本長老也反對墨門介入其中!”
楊烈沉默片刻,緩緩地吸了口氣:“其實,我要派24節氣小隊前往無定原,是另有目的。只是事關重大,所以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楊烈向門口望了一眼,又轉向衆長老:“既然各位長老有所疑慮,我只好坦誠布公了。”
他隨手就在桌上叩擊了三下,只聽周圍“嘩啦”一聲,橢圓形會議大廳的門窗都自動關閉起來,整個封閉的大廳內陷入黑暗之中。
緊接着“噗噗噗”的聲音連竄地響起,室內壁上的壁燈竟自動亮起了燈火,將大廳照耀的一片白晝。
飄搖的燈火下,映照的洗星河的老臉一片陰沉。
看到長老院機關發動門窗關閉,兩人見聽不到會議內容,吳峰拍拍祝天雷的肩膀:“天雷,別想太多了,你師父作爲鉅子,應對這些的能力還是有的。接下的事情不是咱們能摻和的,還是聽命行事吧。”
祝天雷嘆了一口氣,轉身就離開了這裡。
長老大廳之中,空氣都快凝結。洗星河再次起身挑釁:“楊烈,有話直說吧,讓我們看看你這鉅子還能弄出什麼治國平天下的大事!”
楊烈並沒有理會洗星河的挑釁,沉默半晌後,他忽然開口說道:“諸位長老們,草原胡族在荼狐荒淫無道的統治下,已經各自四分五裂,連連叫苦。而當年守護皇陵的以哈梵爲首的巫師們,影響力越來越大,已經漸漸凌駕於胡王荼狐之上,早有謀反之意。”
長老院中頓時一片喧譁,衆長老勃然色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臉上皆有震驚之色。洗星河有些不妙的預感,他似乎忽略了什麼。楊烈觀察了一下衆長老的反應,接着說:“那些巫師,正是慫恿胡族南下的主要力量。更是我墨門的大敵,千百年來,我墨門不知多少精英,折損在這些掌握着自然之力的巫師手中。於公於私,我認爲,墨門都應該出手。”衆長老交頭接耳的小聲交談,紛紛點頭,敵愾之心大起。
楊烈看到衆人意見統一,微笑着說道:“無定原之會,是墨門爲數不多和平接觸神狸部落的機會,但也是巫師反擊的好機會!若我不帶武者前往,等哈梵帶領巫師得手之後,我墨門的處境將更加的不堪設想。”
洗星河張了張嘴巴,看着楊烈,心中一陣不甘。想不到還有這一層,又被楊烈佔了上風!更讓洗星河懊惱的是,楊烈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始至終!簡直是……
片刻沉默後,公輸臣率先發聲:“我同意!”繼而凌風沉吟了一下:“我也同意!”陽鵬也激動地:“我師父就是喪命在胡族大巫手中,能有機會把他們一舉剷除,我舉雙手同意!”
長老們陸續發出“同意”的聲音。
洗星河瞪着楊烈,嘴巴動了動,卻無話可說,再阻撓的話,他就成了無理取鬧了。只是,這臉上怎麼覺得火辣辣的疼!
這時,長老院中突然響起一陣悠輕的小鐘聲。這是警鐘!出什麼事了?衆人都開始緊張起來,難道楊烈剛纔所說的隱患,這麼快就發作?
此時的楊烈微微有些輕訝,伸手按動桌上一個機關,讓一道原本封閉起來的門戶緩緩打開。
一個墨門弟子快步走了進來,向楊烈行了一禮,說道:“鉅子,剛剛收到木蠻國消息,該國發生叛亂,木蠻王向本門求援!”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墨者長老譁然。
凌風驚訝地說道:“木蠻國叛亂?木蠻國盛產大木,是我們墨門製造機械的最重要原料供應國!若因木蠻國叛亂供應出了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公輸臣一臉爲難:“這可怎麼辦,木蠻生亂,無定城那邊也需要派人。”
衆人犯難一時不能定奪,如此糟亂的場景讓一旁的洗星河露出一絲得意笑容,這回看你鉅子該怎麼辦!
楊烈目光驟然一閃,長老們的視線也投了過來,洗星河馬上正襟危坐。
思忖片刻之後,楊烈當機立斷說道:“諸位長老,木蠻國對我墨門至關重要,木蠻王與我墨門關係又一向友好,此次叛亂,我們定要出手相助。我意,派祝天雷帶隊立即前往木蠻國!”
冼星河故意再次挑釁,話語冰冰的:“那無定原呢?”
楊烈斷然說道:“我雲中城留六個小隊留守,其餘的由我親自帶隊,前往無定城。”
衆長老急急以目光互相問詢了一下對方的意見,紛紛點頭。唯獨洗星河一人,除了冷哼一聲,也沒有表示反對意見。
遠處諾大的城牆之下,兩個小黑點在不斷的移動。祝天雷起初以爲自己看花眼了,所以三步並兩步的加速走近,想看個清楚。
陳思賢穿着一身加大碼的衣服,中規中矩的依着牆根而坐,雙腿併攏蜷縮着,笨手笨腳的在爲千雪妹妹撥糖果,他手在糖紙外滑溜了幾下後都沒有撥開。急的小千雪在一旁直流口水,陳思賢越着急手中的動作卻越笨拙,就在糖紙即將被剝下的那一刻,陳思賢激動的手往前一捏,直接就把糖果蹦落到地上。千雪撇了撇嘴,朝天翻白眼,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架勢。
陳思賢傻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糖果,一下子眼淚就飆了出來,豆大的淚珠掉落在土地上。他抹了一把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千雪妹妹……”
小千雪望着陳思賢的樣子,腦袋向右歪了一下,忽閃忽閃的眨了兩下眼。隨後跌跌撞撞的撿起糖果,走到城牆根一處活水旁,小手拿着糖果在水中涮了涮。笑嘻嘻的帶着嶄新的糖果走到陳思賢面前,嘴裡斷斷續續的說着:“哥哥…哥哥…你看糖糖乾淨了。”
陳思賢破涕而笑,嘴巴咧的好大,千雪趁機把糖塞進他嘴裡,陳思賢只覺得滿心滿口都是甜的。千雪卻轉頭繼續翻白眼……
兩個小孩嘻笑的聲中,祝天雷走近,叫着兩人:“小雪、思賢。”楊千雪轉身搖搖晃晃的走向祝天雷,陳思賢張着嘴巴跟在後面,生怕楊千雪摔着了。
祝天雷一把抱起楊千雪,看着這兩個年齡加起來還在十歲上下的小孩,祝天雷終於忘記長老會中發生的種種。不苟言笑的他主動開口詢問:“小雪妹妹,見到哥哥開心嗎?”
楊千雪摟着祝天雷的脖子,貼着他的耳邊:“開心,如果哥哥再給我買個糖果,我就更開心了。”
“哈哈哈…”祝天雷長笑了一聲,抱着楊千雪親暱地說道:“今天小雪想吃多少,哥哥就給你買多少。”隨後又低頭跟陳思賢說:“別戳在這兒了,走,吃糖去。”連拖帶拽的帶走兩個孩子。
祝天雷左手抱着楊千雪,右手牽着陳思賢,漸漸遠處,楊千雪的眼中只有糖果,而陳思賢眼中卻只有楊千雪。
楊烈回到家,帶着凜冽的風,一推門,便有一個小小的粉色身影跌跌撞撞地撞進自己懷裡。楊千雪努力的擡起頭看楊烈,眨巴着小鹿般的眼睛,小小的身高只能抱住楊烈的腿。“爹爹,你可算回來了!”聲音緊張中帶着些許期盼。楊烈低頭看了看這軟糯可愛的小小人兒,對自己又不能陪伴年幼的女兒感到些許慚愧,一把將女兒抱起。
目光一頓,又看到了不遠處站着的藍衣小少年。那少年神色一凌,上前兩步,微微做了個輯道:“您回來了!”楊烈點了點頭,投去讚揚的眼神。“千雪這兩天有無淘氣?”